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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阿沅遭罪 ...

  •   事实证明,祁俊并未揣测错误,太子阮毓口中的猫并非真是一只猫,果真是人。

      这人不是其他,正是听信了她六哥的鬼话连篇,前来趴太子阮毓的书房偷瞧祁俊的阮思齐。

      不过天意弄人,她趴到窗边都还未瞧上一眼便失足跌到太湖里去了。

      太湖湖水寒凉,阮思齐却在湖中足足折腾了半盏茶的功夫,这才被四面八方匆匆赶来的东宫侍卫救起,送回了栖梧宫中。

      “啊噙!”

      栖梧宫内阮思齐紧裹着衣袍唇齿哆嗦,举目四望这才发现她六哥已经不知道躲到哪个角里落醉生梦死去了,“该死。”

      阮思齐顿时恨得牙痒痒,不多时梁帝便丢下政事从泰乾宫匆匆赶来了。

      “父皇。”阮思齐故作楚楚可怜之态看他,梁帝霎时心软,念着她跌入太湖时一条腿好巧不巧正磕到了水底的岩石之上,便绕过了她这一次。

      而六皇子阮霁怂恿在先临阵脱逃在后,不能轻饶,立即被下旨仗责二十,而后禁了足。

      不过此事波及影响之大,梁帝哪能轻易便消了气了,终是被这糟心的荒唐事气得拂袖走了出去。留下阮思齐哆嗦着唇齿,被匆匆赶来的太医围在了寝殿里。

      被毫针捻转提插,又被艾草熏烤的腿传来尖锐的刺痛,被太湖之水冻得浑身颤抖的阮思齐立即被痛得额头上浸出了密密的细汗。

      阮思齐正逢身心煎熬之际,已是冰火两重天。恍惚间却仿若听到她父皇正与太医院的韩太医在殿外细聊她的腿伤之事。她像是听得他细细询问她的伤情用药;后觉不够,又吩咐海总管立即送些养身滋补的药材到栖梧宫来。

      不多时,她皇兄阮毓的声音好像也岔了进来。

      阮思齐倔强地透过轩窗向外望去,果真见殿外她父皇与太医院的韩太医正站在一处,她皇兄阮毓负手立在一旁。

      真实如此,并非梦境。

      不过出乎阮思齐的预料,待她父皇简短吩咐完毕,她皇兄阮毓并未如她父皇那般向太医细问她的腿伤之事。

      而是微一拱手,面无波澜对她父皇说道:“父皇,阿沅向来顽逆。据儿臣所知,此次若非她主事在先,六弟也不会夜半跟她一起趴了儿臣的书房,所以儿臣恳请父皇把阿沅与六弟一并治罪,以儆效尤。”

      若非自家父皇还没冷血到连同重伤未愈之人都忍心下旨责罚的地步,阮思齐真不知自己会不会立即爬出去掐了他阮毓的脖子。

      她那皇兄阮毓,莫非一整颗心都是铁球做的?

      ……

      阮思齐腿伤未愈又感染风寒,高烧不退,一连在床上休养了好些时日才得以转好。

      转眼三月已过,栖梧宫栖风亭外的草地都抽出了大片娇嫩的新叶来。每逢雨过初晴之际,印着水珠上闪烁的斑斓光晕更是好看。

      太子阮毓得空再来栖梧宫时,阮思齐伤寒退去,腿伤已好了大半,正由沐贵妃亲自照顾着,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御膳房刚送来的汤药。

      见太子阮毓进来,沐贵妃等阮思齐喝完药,便借着吩咐侍女准备糕点茶水的托词走出去了。

      阮思齐故作娇弱的模样歪歪斜斜地直起身子,眼神迷茫而又疲惫,礼到一半就被阮毓那骨节分明的手稳稳拖了住。

      “阿沅重伤未愈,这礼便免了。

      “谢皇兄!”

      多日来的施针用药已将阮思齐的锐气磨灭殆尽,阮思齐拖沓着尾音,也不同他虚与委蛇,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又靠回床榻上。

      她假意轻阖起眼眸,眼角余光却迫切要从她皇兄那波澜无惊的面庞上寻出一丁点儿的愧疚自责之意。

      可观察半响,却只见她皇兄仍像个没事人一样,从一旁的妆柩中取出薰香,放进镂了双凤朝阳的紫金炉中焚上,看向她的眼神明澈而又疑惑。

      就仿若先前那请求她父皇把她与她六哥一并治罪的人并非他一样。

      那他今日无端登她这三宝殿干嘛来了?

      “阿沅为何这般看我?”

      “没什么!”阮思齐收回余光,心里虽有气,表面上仍是阖着眼眸淡淡地问道:“皇兄日理万机,今日怎得有空来皇妹这栖梧宫坐坐?”

      “今日父皇宣了尚书大人一同议事,完了便顺道过来看看。”

      自家皇妹问得风轻云淡,阮毓也是答得从容不迫,云淡风轻。

      可事实上,他打从一进门开始便从自家这小猫的脸上明了了她对他的怒意,此刻这怒意近乎冲破了头顶,他又怎会却觉察不出来。

      这是为上次落水一事愿他吧?阮毓不由轻笑。

      不过她仍能端着,他倒是意外。不禁道:“那夜在东宫,阿沅不小心坠入太湖……”

      阮思齐对自家皇兄正是不满,此刻徒然见他这一笑,还旧事重提,无端便听出了几分调侃的意味。

      立即皱眉,不悦打断他的话道,“无碍,劳皇兄挂心了。”

      “前些几日子三皇姐从宫外托人送来了接骨治伤的药方,太医一看正是适用,一连几日用下来也好得七七八八了。

      小叶子,那方子你可让人收着了?”

      阮思齐置气于自家皇兄当时对自己的冷漠,和时至今日仍无丝毫愧疚之意,故意借此把话题引到了他不能插言的地方。

      被故意冷落的阮毓也不尴尬,摇头一笑拿了一旁花架上的书卷细看。

      不多时,门外侍卫来报朝中突发急事,阮毓放下书卷嘱咐下人小心伺候,之后也便起身离去了。

      “阿沅好生休养,皇兄有空再来看你。”

      “谢皇兄!”

      “恭送皇兄(太子)!”

      阮毓这一走,阮思齐满腔怒火瞬间点燃了,指尖下上好的锦被都被她抓了深深的好几个褶子,赌气道:“来人,伺候本公主更衣,摆驾玉辰宫。”

      他不是让她好好休养么?她偏不。他不是不喜欢她跟自家六哥厮混么她偏要跟他厮混去,偏要嚷嚷得让他知道。

      哼,看他能把她怎么样。

      阮思齐气急败坏,可这模样,在阮毓看来完全是一只气极了要奓毛了的猫啊。

      刚迈步走到殿外的阮毓见状禁不住失笑,也没向往常一般让人回去拦着,而是吩咐随身的侍卫立即到祖庙取了佛经和笔墨纸砚送来。

      他负手走到殿外,回头看着寝殿内进进出出忙做一团的宫人更是忍不住的笑意。

      须臾,又自顾自叹谓道:“这猫儿啊,太清闲就容易惹事了。”

      ……

      然则,也不只阮毓如是言说。

      养伤一月有余,小叶子公公又被太皇太后支了去,许久得不到祁俊消息的阮思齐,也觉自己近来着实是清闲得有些无聊了。

      这不,大病初愈不继续待在宫内养着,果真便洗漱更衣,到了她六哥的玉辰宫来。

      彼时玉辰宫的禁足期限未过,宫外依旧被梁帝派来的羽林卫围得水泄不通。阮思齐在玉辰宫外寻思徘徊了许久,这才避开她父皇的耳目进到了宫里去。

      不过,阮思齐进去后从殿外寻到殿内,再从殿内寻到卧房,都没发现任何人的踪迹,更别提她六哥了。

      被下旨禁足的人却不在禁足的宫内,这事若传出去等待他阮霁的便不是玉辰宫,而是天牢的牢房了。

      阮思齐恨铁不成钢,唤来随侍正要四处寻找。刚转身便见她六哥煞白着一张轮廓分明的俊脸,如同鬼魅一般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了。

      “咳咳,阿沅怎会来此?”

      阮霁弯起眉眼,一面抑制不住地轻咳出声,一面看着她勾唇轻笑。阮思齐按着心口瞪他一眼,暗庆他总算没把自己的心吓得掉落出来。

      不过见自家六哥身形消瘦不似一月之前,俊逸的面庞也清减了不少,心下更多的又是自责了。她可不敢忘记,他六哥有今日光景可都是她造的孽。

      “阿沅。”

      见自家皇妹突然便禁了声,阮霁低头一瞥,正巧把那自责闪烁的眼神看在了眼里。心下暗觉好笑,却也不直言插穿她。

      只是抱起胳膊,悠闲靠着殿门打趣道:“咳咳,怎么?阿沅突然良心发现打算补偿六哥我了?”

      阮霁很想吹个口哨故作轻松,刚一吸气又忍不住轻咳了起来。

      平歇了一会儿,他自顾自摸了摸下巴,挑高了眉头又道:“那你可有的琢磨了,你六哥我金玉财帛不爱,锦绣江山不喜,至于美人儿嘛,你还得看她能倾国倾城到什么程度。毕竟,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入得了你六哥我的法眼的。”

      阮霁说得煞有其事,阮思齐闻言不由冷哼,不可抑止地掩唇嗤笑了起来。她抬眸看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多日不见,六皇兄可是越发能痴人说梦了。”

      大病初愈的身子娇弱体虚,久站之后未免体力不支,阮思齐此话落下,敛了裙摆便要走进殿内稍做休息。

      阮霁见此勾唇一笑,也紧随其后走了进去。

      他靠近她,低声道:“我的阿沅小皇妹,在东宫的那天夜晚,你究竟在太子皇兄的书房里看到了什么了,竟然都被吓得掉了下去。

      要说你皇兄我的计策从来都是万无一失的,发生那样的事,这让为兄这些日子茶不思饭不想,都高兴不起来呢。”

      不说还好,一说到那晚之事,阮思齐憋了一肚子的怒意突然又涌起来了。所幸的是那夜祁俊在东宫一事小叶子并未向他言明,不然以她六哥这不嫌事大的脾性,还说不定今后能把她揶揄成什么样呢。

      不过经过这事,阮思齐总算也明白了,她那六哥跟他那所谓的计策,就如同她三皇姐所说的那样,都是些不着调的。

      阮思齐紧咬着牙关好半响才渐渐平静了心绪,她坐到软塌上,在她六哥期许的目光中抬起了头来。淡淡道:“趴太久,腿麻了。”

      阮霁:“……”

      ……

      阮思齐今日会来玉辰宫,本是念着养伤期间沐贵妃对自己的悉心照顾,所以替她来玉辰宫看看这不着调的皇子。顺道,也看看能不能寻出可以解救他于水火之中的最有效之法。

      可如今看他这来去自如的模样,阮思齐觉得似乎没这必要了。

      喝了茶,赏了花,顺道还听了些她六哥近日来的风流韵事,阮思齐捋捋了稍乱的衣裙,便要起驾回栖梧宫了。

      阮思齐站起了身来,阮霁闻见状眉头一蹙,立刻化作了娇花易折的模样。

      一面轻咳,一面扶着额头虚弱道:“沅沅,那日太湖之水太过寒凉,皇兄染的风寒至今都没痊愈呢,可怜皇兄病重如此,这偌大的玉辰宫竟连个伺候的人都没了,哎!”

      阮霁故作顾影自怜,阮思齐却自心底嗤笑了起。她这皇兄,消瘦清减不假,可重伤未愈她真没从这张白净如斯的脸上看出来。

      阮思齐想了想,撑脸弯起眉眼看向他道:“是吗?可是阿沅听闻六皇兄前不久刚从宫外带了个温柔体贴,而又可人的美人儿回来呢!”

      “阿沅……为兄把她轰走了。”

      阮毓掩唇轻咳一声掩住自己的心虚,走到窗边连连叹气道:“身为皇室中人,太子皇兄尚且立誓要救万民于水火,六哥又怎可只顾儿女情长?”

      阮霁像是壮志踌躇一般,一拳打在了轩窗上;阮思齐却觉得她皇兄换了戏服上了妆,都能与她皇祖母的戏班子同台搭戏了。

      不过此事皆由自己而起,阮思齐原先也有此意,也便顺着他六哥的意思应了下去。

      “阿沅……”

      “嗯?”阮思齐闻言掀起眼眸看他,阮霁立即又摇着头笑了,“没什么。”

      窗外的光影忽从轩窗缝隙射来,不偏不倚正打在了那描了精致眼妆的眼眸上。阮霁细瞧着自家皇妹疑惑如清泉一般涌动的眸子,不觉呼吸一滞,本欲脱口而出的话瞬间便梗在了胸腔里。

      他低眸自嘲一笑,抬眸瞬间又恢复了平日里玩世不恭的姿态,在阮思齐诧异的目光中漫不经心说道:“六哥不过是想提醒你,父皇此刻正在御书房呢,你要解救六哥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阮霁抿着唇,突然笑得一副倾倒众生的模样。阮思齐愣了愣,突然觉得今日自家六哥同往日有些不同,却又不知不同在何处,也便道别离去了。

      不过等出了玉辰宫,一路上事关祁俊主动请缨前往淮南赈灾一事竞相传来,阮思齐也便明了了。

      “哼,这六哥,难得今日总算发一次善心了。”

      阮思齐唇角勾起。朝堂之事虽非她所好,但事关新科状元祁俊,闻此消息心下却关心得紧,立即吩咐鸾驾快些行至御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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