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棉》沈嘉禾

3、湛蓝之瞳

　　【开章】
　　鲜花王国，克里斯王朝九世。法埃斯特纪元十一年。
　　阿卡狄亚皇后在王榻上整整挣扎了三个日夜，终于以耗尽自身生命为代价，迎来了鲜花王国第五位皇子的诞生。没有人顾得上沉浸在丧失爱妻的悲痛中的皇帝，事实上连国丧的哀报还来不及发送，整个皇宫只洋溢着新生婴儿张开眼眸所带来的欣喜——自恩希王以来，几十年中皇室苦苦寻求的蓝眸皇子终于诞生了！

　　帝都花园。
　　空气中洋溢着海露花甜美的香气，细碎的冰蓝色花瓣们在空中恣意飘荡着，如和蝴蝶嬉戏——碧草如茵，巨大而华美的蕾丝花边阳伞下，宫中的女官们穿着鲸骨撑裙，有着精美刺绣的艳丽服饰，围绕在皇太后提亚玛特的身边，品尝着宫中新式的点心，唧唧喳喳地讨论着刚刚降生不久的小皇子。
　　“皇子殿下好可爱。”
　　“是啊是啊，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蓝眼睛呢，”
　　“赞美女神，能拯救我们国家的皇子终于降生了呢！”
　　提亚玛特皇太后心情复杂的看著怀中幼小的婴孩——新生的皇子很安静，不哭也不闹，只是睁大着一双湛蓝无邪的眸子好奇地看着周遭的世界。
　　“多么纯净的眼神。一点也不知道他将要承担的命运呢。” 皇太后逗弄着幼儿，自言自语地说道。
　　“请皇太后为五皇子殿下赐名。”说话的是帝国的学术大祭司，米提亚•勒克菲斯。
　　“这个……”皇太后略微沉吟了一下，抬起头来高傲地宣布道，“琉棉，我赐他的名‘琉棉’——‘琉棉•菲拉可比•D•克里斯’，他将会成为万民瞩目的无冕之皇。”
　　“‘琉棉’啊，很好听的名字喔。”女官们欢欣地附和着。
　　“是啊是啊，不知道有什么含义呢？”有好奇的女官悄悄地问着同伴。
　　“在古文法里，‘琉棉’就是湛蓝之瞳的意思。”回答的是皇太后的侍女茜茜。她提着长长的银质金柄水瓶，含笑为皇太后和大祭司添上喷香的栀子花茶。
　　“——皇，皇太后陛下！”随声出现的是皇帝陛下最亲信的侍从长派罗斯。古拙而刚毅的脸上似乎多了一丝不为人知的慌乱。
　　“何事慌张？”皇太后眉尖一挑，有些严厉地叱责道。
　　“这……“派罗斯有些犹豫看看四周，茜茜会意的站起身来，伸手想要接过婴儿，皇太后却摇摇头——茜茜微微一愣，但很快地掩饰好情绪，手脚麻利地收起水瓶和零乱的餐点，带领着女官们向皇太后行礼，然后悄悄退下。
　　“皇太后陛下，大祭司阁下，”在一片静默之中，年轻的侍从长有些艰难地开口，“吾皇陛下……驾崩了。”
　　“什么？！”皇太后猛地站起身来，有些失态的提高声音，“法埃斯特死了！”
　　“派罗斯，你说清楚！陛下怎么会突然驾崩的！”米提亚也跟着站起身来，灰色的眼眸严厉地看着侍从长。
　　“吾皇陛下……自从皇后陛下去世之后，这些天来，一直不饮不食。”侍从长低声说着，完全不敢看皇太后的眼睛。“今天早晨，属下前去劝陛下进食时，发现陛下……已经割腕自尽了。这是吾皇陛下的遗诏。”
　　侍从长说着，从怀中掏出遗诏，半跪下来，恭恭敬敬地递给皇太后。仿佛在一瞬间苍老的皇太后疲倦地摆摆手，示意米提亚去接过诏书。
　　米提亚接过从侍从长手中烫金压纹的羊皮纸卷，撕开封口处印着海露花纹红色印泥，将诏书打开来念道：
　　“母后亲启：
　　…………吾与爱妻阿卡狄亚曾誓同生死，今不敢违约。儿子自知罪孽深重，望母后视多年母子情分，将吾与阿卡狄亚合葬。……”
　　“够了！”皇太后开口，阻止米提亚再念下去。
　　一片令人难堪的静默。
　　在米提亚的示意下，侍从长悄悄地退了下去。
　　“那个混帐！懦夫！没有责任感的胆小鬼！”皇太后愤怒的发泄着，完全不顾怀中小皇子被惊吓的哭叫——褐色的眼眸里除了失望愤怒还是失望愤怒，“居然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殉情！难道他不记得我多年的教导？难道他不知道帝国责任的重要！难道他不知道身为皇室要付出什么？米提亚！传我的令下去，把那个不孝子葬到西部的边陲之地去！——这样的儿子不配进我们克里斯家族荣誉的墓地！”
　　“是的，陛下。”米提亚答应着，却没有动身。
　　一片安静，只有簌簌花瓣飘落的声音响起，幼小的皇子在没有人哄劝的情况下，哭闹的声音也渐渐小下去，慢慢消失。
　　“罢了，”皇太后长长地叹息一声，无力地说，“就随他的意吧……” 修长的手指落下来，无意识的抚上幼儿嫩嫩的脸蛋，小皇子咯咯的笑起来。
　　“真乖，”皇太后奖励似的亲亲幼儿光洁的额头，俯身对着那双纯真的湛蓝色眸子认真地叮咛道：“琉棉，我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你将是我们克里斯皇朝的希望，我们整个鲜花皇国的希望——
　　千万不要像你的父母一样，在皇家面前傻傻的谈起什么爱情来。琉棉，你要记住，皇家的人是不应该有感情的。在权力和责任面前，一切的情感都只是绚华的装饰品而已。”
　　“皇太后陛下……”米提亚叹息着，欲言又止。
　　皇太后微微偏过头去，褐色的眼眸长久的注视着面前的大祭司：这个男人，对帝国，对自己都是最为忠心的臣子，同时也是整个帝国最为学识渊博的尊贵祭司，拥有自己广博的人脉和势力——心里迅速盘算着，面上却一点没有表现出来。
　　“米提亚•勒克菲斯，接旨！”皇太后薄薄的嘴唇轻启，吐出命令的话语。
　　“是，皇太后陛下。”年逾不惑的大祭司站起身来，恭敬地面向皇太后行礼。
　　“米提亚，我将任命你为琉棉皇子的学术导师——向赐予万物光辉的埃阿女神发誓：你必全力教导他，指引他。珍视他一如你的性命。你必竭尽所能，不惜一切助他登上王位！”
　　米提亚直起身来，一双灰色的睿智眼眸一瞬不瞬地望着皇太后。良久，
　　“我发誓，”米提亚轻声说道，抬起右手放在胸前，在皇太后面前，在年幼的皇子面前半跪下宣誓，“以埃阿女神的名义，臣米提亚•勒克菲斯在此宣誓：——不离君侧，不违诏命，誓约忠诚，女神鉴昭，谨以此誓。”

作者有话说

　　额……我承认最后的宣誓……我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