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葬》习影

6、困惑

　　时光飞速流转，盛夏的事物还历历在目，但周身的环境却早已不见了夏的踪迹。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棉花糖般的雪地，银装素裹，对x城这种江南都市来说，犹显奢华。
　　大概是自己的记忆更新得太慢了吧……沈馨轻蹙双眉，叹息着入学时的情景还徜徉内心，在脑海里徘徊，可几个月后，现在的朋友便要各奔东西，去实现自己韶华时对“展翅”的憧憬。也许，偶尔在熟悉的道路中遇见曾熟悉的彼此，也只会轻轻扫视一眼，尔后匆匆低头走过，不会有相视一笑的温暖，亦没有更多对于曾经那份友谊的悬念。能够有的，只是在经过后，放慢脚步，仰头一阵无奈而又干涩的苦笑，然而前行的步伐却从不曾因过往的那些人、那些事而停。就像书里说得那样：“人是一种讲究实际的植物，他忙着给自己浇水、施肥、结果实，却常常忘记了开花。”这是幸抑或不幸，只有人们自己能说得清。但沈馨认为这是悲哀的，这是人，也是这个整个城市的悲哀。
　　“为什么看见你的时候都是一个人在发愣啊？”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从斜上方传入沈馨的耳膜。
　　“有——吗？”沈馨偏过头，朝着来人甜甜一笑，故意把声音拖得很长。她认为，她的笑容从不会僵硬。
　　“有哦！”单轩定定地凝视着沈馨，似是想把她看穿。
　　沈馨突然觉得一阵没来由的慌乱，那本来看似完美的笑容也露出了一丝丝破绽。她烦闷地低下头，呢喃道：“如果有一个人，你明明知道不应该相信，你还会不会去相信她？”那燕子般的细语轻到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在说给谁听。
　　“看情况。”
　　“那什么情况下你会相信，什么情况下你不会相信？”沈馨即刻抬起双眼，波澜不惊的面容亦掩饰不了内心的浮躁。
　　“说不清。”单轩的语气轻描淡写，从那张平静的面容里沈馨读不出任何信息，那是一种没有表情的表情。
　　“告诉你一件事，你不要和别人说喔。”说着，沈馨微扯单轩的衣角，把他领到了墙的拐角处，那里很少有人出没。“我和舒心出去玩，让她帮我买东西，她回来后我就去查看□□，发现她没有把找的钱还我，我当时还嘟哝了一句。现在我就发现我变了，我原来是不会这样的，不会不相信别人。即使知道她不可信，原来的我也会去相信她，我觉得信任是相互的，只要你真的用心去信任别人，别人也应该会信任你、对你好。现在我学会不相信别人了，学会去防范别人了，那以后别人也就不会再相信我了。所以我现在就特别郁闷……”
　　“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单轩不屑的表情充分说明了他的想法，他觉得这件事无足轻重，不值得沈馨这样犯愁。
　　“我就知道跟你说没用。”沈馨斜乜着单轩，嘴里还不忘嘟哝两句。
　　“这怎么了啊，本来就没有什么关系的啊！”
　　“我是不是特让人无语？”沈馨垂下头，泄气地问。柔软的发丝拂过她的脸颊，即刻便遮住了她现在那双略显空洞的眼眸，那样有气无力、了无声息，让本就有些单薄的她看上去愈加弱不禁风，似易碎琉璃般，惹人怜爱。
　　“没有吧……但是很无聊……”单轩缓缓地抬起手臂，轻抚着沈馨的脑袋。指尖轻触的刹那，沈馨从眼角余光里，发丝的缝隙间，分明看到他无奈的笑容里包含的纵容，深邃的双眸中写尽了温柔。
　　宠溺的味道……
　　“难道你这样防范别人时不会觉得自己很坏吗？”沈馨依旧疑惑，就像一个总爱问“为什么”的小学生。
　　“这个社会本来就这样。你不防别人，说不定别人就会害你呢！”单轩说得那样自然，仿佛看透了人世祥和尽头的阴暗。
　　“哪有那么严重？我觉得如果你真心地去相信一个人，那个人也会相信你的吧！”
　　“没有绝对的信任还好啊……至少……我这么认为。”单轩背倚着墙，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无奈摇头。
　　“难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让你非常相信的人？”沈馨诧异地歪过头，直愣愣地望向单轩。
　　“有，但人活着本来就是会互相欺骗的，不然的话那就不是人了。”
　　“呃……你好像我妈妈，我记得她原来就是这么对我说的。”沈馨牵起嘴角，微微一笑，她忽然想起了久未见面的妈妈。
　　她会不会，也在大洋比彼岸的某个角落，倏然间因着某些人不经意的某些话语而想起我呢？
　　“切——必须把自己的一些想法变成熟一些，不然混到以后会有很多伤心事的。”单轩不屑地白了沈馨一眼，说出的话像个历尽人世沧桑的老者。
　　“这样我就不会像小时候一样单纯了，就会变得很坏，也再不会有很多人相信我了。”沈馨故意装出一副很单纯的样子，那种白痴的眼神让人恶心到想吐。
　　“坏？好像叫颓废才准确吧……”
　　“呃？不是吧？你都是这么想的哦！”
　　“恩。我爸爸今天还骂我颓废呢……”单轩说着便低下头，装出一个正在受批的小学生的模样。
　　“你什么时候不颓废过啊？哈哈……”沈馨欢笑道。她忽然觉得很轻松，先前的忧郁一扫而空。虽然她不知道自己的情绪为何会好转得如此之快，但她已确定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单轩带给自己的温暖，就像人们形容得那样，如阴暗阁楼中偶尔透入的阳光，虽然惊鸿一瞥，但也已驱散了楼中郁积多年的黑暗与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