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冢》鲁予熙

37、是时候松松筋骨了

　　尚家军已经驻扎在了京都郊外。尚风华嘴里叼了一支笔，双手托着自己的脸蛋，从窗台往远处的天地看去，也不知看见了什么。
　　这次往大境来，青鸟白鸽也贴身跟随着，总不能让一群大老爷们照顾伺候一个姑娘家吧？虽然尚风华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白鸽见她呆呆看了许久也一动不动，于是凑上去道：“这大境的京都，倒是没有咱们的天都那么繁华呢。”
　　尚风华叼着笔，吐字有些含糊但也能够听得清楚：“天都的昌荣都是用血肉和白骨堆积起来的，透着一股腐臭味。”
　　白鸽：“……那大境……比东临好吗？”
　　尚风华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狗窝啊。对别人来说，可能在大境要比在东临好多了，但于我而言，这里陌生又危险。”
　　门口处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白鸽转过头去，唤道：“严先生。”
　　尚风华在自己熟识的人面前还是比较随性的，待看到严公卿身后那人，尚风华不动声色地把笔挂回笔架，随意理了理衣裳。
　　那人端着一张笑脸道：“在下许姜州，久仰郡主大名。”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唤她郡主，可她在大境，什么身份也不是。不过是个客气的称呼罢了。
　　许姜州，听闻是屠从英的左右手，有过命的交情，征战沙场的时候，他一般都挂了个副帅的头衔，没听说过也没见识过他有什么能力，似乎是普通的将军。
　　尚风华道：“许将军？久仰。不知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许姜州的笑容显得人畜无害的，他道：“今日陛下巡视京畿十二营，考察将士们征战杀伐的能力，屠将军说起尚帅等将军们的英勇，我们京畿十二营的众人都想见识切磋一下，所以，陛下派在下前来请诸位。”
　　“京畿十二营？”尚风华别有深意地笑了笑，“近日来将军们都有些乏了，觉得闷，也是时候松松筋骨了。”
　　她话里话外都把京畿十二营当陪练一般，许姜州不动声色地含着笑。
　　真够嚣张的啊。
　　齐、焦、杜、柴四人自然是要去的，严公卿是军师自然也跟着，鬼老三无所事事也去凑凑热闹，加上尚风华与许姜州，一行八人策马往京畿十二营而去。
　　到达时，京畿十二营里显得热火朝天，一个占地宽阔的校场，摆起了高高的演武台，台上一个赤着上半身的勇猛的中年汉子在和对手缠斗。一旁的看台上，为首的一人着明黄色衣袍，身边凑了十多人，正在那里连番叫好。
　　许姜州想着，尚风华毕竟是女子，只怕也没见过裸身的男子而羞涩，哪知尚风华瞧了一眼，毫不在意地转身往看台走了。许姜州一愣，赶忙跟上。
　　八人都上到看台，对显帝行大礼：“参见陛下。”
　　显帝笑道：“诸位不必多礼。”
　　此时那汉子已把对手打翻在地，正对着显帝行礼，显帝道：“那是京畿十二营的统领，（rang）穰关侯卫大人，也是一位能征善战的将军。”他笑着看尚风华等人，“今日他已连续打败了六位军中好手，实在英勇。”
　　尚风华看了穰关侯一眼，想必是一个用军功挣来爵位的人。
　　穰关侯在演武台上大喊：“还有人可要与我一战？”话是这么说，眼睛却看着尚风华等人。
　　这不就是想来试试他们身手的么？摆这么大场面，还把穰关侯都推了出来，尚风华看向身后的几人，柴荣丰一脸跃跃欲试：“少帅，让我去试试他！”
　　穰关侯和柴荣丰练的都是硬功，这两人对上了，得硬碰硬到什么时候？尚风华想了想，小声道：“杜将军去吧，看看能不能把他当大刀耍。”
　　柴荣丰顿时不高兴了，却也没说什么。杜刀会意地嘿嘿笑了两声，随即跳上演武台，高声道：“我来与你比试比试！”
　　两人报了名号，随即开打。
　　尚风华懒懒地在看台上走了走，发现并没有她可坐的地方，便靠在一边墙上，注意力反倒放在了别处。
　　演武台的另一边，一群士兵手上都拿着什么在那里比比划划，似乎是一种机关弩。
　　显帝本来还在注意杜刀的实力，见尚风华一副不怎么在意的样子看着别处，似乎别有深意地笑了笑，目光转到屠从英身上一瞬。
　　屠从英也注意到了尚风华的样子，便走了过去，问道：“你不关心一下杜将军？”
　　尚风华不答，反而转移话题，扬了扬下巴示意不远处：“那是在做什么？”
　　屠从英：“……工部新研制出来的，唤作诸葛连弩，借鉴古时流传的机弩与西蜀地的兵器制作而成，弩身轻便，易携带，可连发十矢。”
　　尚风华哦了一声：“在试用？我能否也一试？”
　　两人说话间，穰关侯猛攻杜刀，后者却左躲右闪，不做正面迎接，反而时不时来个侧面一击，在演武台上四处游走。穰关侯被他绕得晕头转向的，忍不住大吼一声：“嘿！你给我站住！”
　　杜刀又一次躲开了他的拳头，人站得远远的，笑道：“这位侯爷一连打败六人，只怕体力有些不足，我杜刀此时对上你也会胜之不武，还是改日等你我都精力充沛，再来比试一场吧！”说完就跳下了演武台。
　　穰关侯恼怒，“你、你、你”了半天，想到自己确实吃亏些，也就作罢，又对显帝施了一礼，随意拿一件衣服披着，下台去了。
　　杜刀走上看台，见柴荣丰一副愤愤的样子，哈哈笑道：“似乎从前也这般对付过你啊。”
　　柴荣丰冷哼一声，想了想，还是不服气地道：“我也能一挑六！”
　　显帝别有深意地笑了一笑：“两位都是将才，实力都不错！”
　　严公卿见显帝似乎对此次比试很满意的样子，转头想对尚风华说些什么，却发现尚风华连带着焦嗣都不在看台上了。
　　“少帅人呢？”他问齐化。
　　齐化指了指演武台的对面。
　　尚风华端过一架诸葛连弩在手上，上上下下仔细看着，道：“这就是你们弄出来的诸葛连弩？挺重的，没我的飞镖和袖箭称手。”
　　一旁的一个校尉瞪着眼，很想把诸葛连弩抢回来。
　　焦嗣笑道：“少帅，你是女子力气小了些，这东西在男子手里还是算好用的。我曾经见过别的样式，大了数倍，用于守城，虽然能连发，但很难射中目标。不知他们改造出来的这个是什么效果。”
　　渐渐地有一群人都围了过来，连显帝也走到了不远处看着。
　　“你要试试吗？”屠从英问道。
　　尚风华瞅了瞅远处的靶子，摆弄了一会儿，射出了第一支箭矢，道：“还不错嘛，劲道够足，射程也比较远的。就是于我而言重了些，很难找到手感。”
　　屠从英和那校尉眼睁睁看着尚风华似乎不经意的一箭射出去正中靶心，很难找到手感？那是怎么射中的？
　　焦嗣看着尚风华，叹气道：“唉，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啊。”
　　尚风华笑道：“这不是证明了你教得好嘛！来试试看啊，师父。”说着就把诸葛连弩往他手里塞。
　　焦嗣接过，掂了掂重量，对着远处的靶子一连射出五箭，那靶心都被他射穿射烂了。焦嗣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道：“不错呀，威力够大的，很称手！”
　　校尉和周遭的士兵都愣住了，一双双眼睛直勾勾盯着烂掉的靶心发呆。
　　显帝拍掌赞道：“好箭术！不愧有百步飞扬之称！既然连焦将军都觉得诸葛连弩很好用，那就说明工部这次改造的很成功！不错，重赏督办官员！”
　　有一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兴奋地叩谢道：“谢陛下！”又十分得意地跑过来，对焦嗣道：“哎呀焦将军不仅箭术出众，而且很有慧眼呐！焦将军方才试用此弩，可还发现有何处不妥？哪里还需改进？还请一一指教！这弩……”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
　　焦嗣嘴角有些抽抽，道：“……这位是？”
　　屠从英：“工部员外郎宿楼，精于机关术，也是个……话痨。”
　　机关术？这次变成尚风华眼睛一亮了，宿楼还在抓着焦嗣滔滔不绝，一下子就被她扯了过来，尚风华笑眯眯地问道：“这位大人，可曾听说过连弩车、转射机？”
　　好吧，宿楼的眼睛也亮了……焦嗣被解放了……
　　尚风华很高兴，机关术啊，牵一发而能动全身，能找到一个精于此术的人太难得了！宿楼也很高兴，这个连弩车、转射机只在古籍中出现过一言半句的，真的有人知晓它的制作流程吗？
　　屠从英见这两人的样子，不由得咳了一声。
　　“？”尚风华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又看到显帝那带着试探又带着别的意味的目光，以及周遭人古古怪怪的眼神……尚风华轻轻咳了一声，道：“从前屠将军在邗门关时惜败于齐将军手下，今日是想要与他比试身手，好一雪前耻？”
　　“……”屠从英扯了扯嘴角，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戾气让宿楼不由得连接后退三步，屠从英道：“我是一军主帅，而你，也是尚家军少帅。将帅之职，以能者强者位居，不如让我们两个来切磋一番。”
　　他的眼神很坚定，周遭人的眼神里也带着探究。她是少帅，就得有与此相匹配的实力，若不然，谁信她？
　　尚风华眨巴眨巴眼，当机立断，捂住了胸口？……脸上露出一丝勉强来。本来呆在将士中看热闹的鬼老三不知何时已挤到了显帝身边，拱手道：“陛下恕罪啊！自尚帅走后，少帅经常心绪不宁，五脏郁结，脾胃不调，气血两虚……如今还在调养身体中，切磋之事也是勉强……”
　　众人：“……”
　　显帝微微眯眼，笑了笑，道：“风华郡主可得好好保重自身啊。”
　　尚风华：“……”虽然被您看穿了但是您又不揭穿所以我还是装下去好了……应该不会被打死吧……
　　齐化走过来，挡在尚风华面前，沉声道：“我替她应战了。”
　　屠从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