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侣》丁丁冬

6、吸髓⑤

　　晓夏拽着狄野上了楼，直接推他进了洗手间，他的洗手间是黑白两色装修，干净清爽，再一看他的人，气不打一处来。
　　头发东一簇西一撮，像鸟窝一样，脸上一道黑一道灰，已经看不出本来的肤色，身上的衣服不知道是故意撕烂的还是勾扯坏了，破旧肮脏褴褛，一只脚上有鞋，一只脚光着，连袜子都不知去向。

　　他从来没有这样狼狈过，就算是在山洞中，卷发长至腰间，也没有这样狼狈过。
　　你竟然把他折腾成了这样，晓夏带着怒火吼了出来：“狄野，你在折腾什么？你想怎么样？今天都说清楚。”

　　她的喊声很大，把自己也吓了一跳，狄野抱着肩嘟囔：“没什么好说的，我忙着呢，今天捡了半瓶二锅头，那些兄弟还等我回去喝酒。”
　　晓夏声音更大：“不说？不说的话，今天就分手。”

　　狄野瑟缩了一下，靠着墙一出溜，盘腿坐在了地上：“那说吧。”
　　晓夏拖过来一块软垫，坐在门口看着他，声音放低了一些：“你跟那些流浪汉混在一起，是为了帮着罗虎查案子吗？”

　　“不是。”狄野飞快看她一眼，低下了头。
　　“那你……”晓夏竭力让自己心平气和。

　　“我觉得好玩儿。无拘无束无牵无挂，那些弟兄们不是乞丐，他们只是选择了流浪，他们中间有企业家有医生有建筑师有明星，人才济济。”狄野说着话，眼睛亮了起来，朝晓夏咧着嘴笑，露出一口黄牙。
　　晓夏鼓了腮帮，长长吐一口气平复愤怒：“他们家中没有妻儿老小吗？”

　　“有的有，有的没有。有能力的自然要为家人安排好后路，没能力的就只能顾自己了，他们说也没什么，刚开头失踪，家人肯定要伤心，伤心过去到了时间申报失踪然后申报死亡，照样能活下去，老婆都改嫁，女朋友不用说，再换个男的就行了。他们跟我说，时间长了，感情也就消磨得没有了。”狄野紧抿了唇，看着晓夏。
　　晓夏用力点头：“我明白了，你也准备失踪，时间长了，我不伤心了，再换个男人。是这个意思吗？”

　　狄野没有说话，晓夏霍然站起身：“行，你也不用玩儿失踪，我走，我这就收拾东西，我跟虹姐合租房子去，再找一家公司上班，没了你狄野，我一样能过得好好的。”
　　她期待着狄野过来拦她，他却不动，两手抱肩埋头在臂弯里，竟然说一个好字。

　　晓夏快气炸了，噔噔噔跑下楼进了自己房间，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拎起包往外走，下了楼梯就是一愣，楼下坐着几个老顾客，查旭正忙前忙后招待，看到她下来，抹一下额头的汗：“都倒了柠檬水，这咖啡，我不会弄。”又指指晓夏手里的包：“这是，要外出？”

　　“外出，有急事，告诉顾客们今天不营业了，对不住。”晓夏一边说，一边疾步向外。
　　转过街角就觉身后有冷风乍然而起，缩一下脖子裹紧身上的风衣，头也不回接着往前走。

　　有人扑过来从身后紧紧抱住了她，一股青草香密密包裹而来，她鼻子一酸，闭了眼睛。
　　他的声音低哑：“别走，要走我走，我远离你的话，你才不会在梦中生魂离体，那样很危险。”

　　晓夏愣住了，他跑去流浪，是为了这个？
　　她在他怀中转过身看着他：“那只是气话，其实不是那样的，之前你给过我一个镯子，荻草做的镯子，后来被书妖吃掉了，可是小妖现在很弱小，还做不了什么。你放心，生魂离体没什么危险，只要我醒了，就会回来的。”

　　他看着她：“真的？你为什么要跟我说气话？”
　　“那你呢？”晓夏看着他，他洗了澡换了衣服剃了胡子，干净清爽，头发还微湿着，抬手给他戴上卫衣的兜帽，“你为什么不让我们提起以前的事？”

　　“我想要自己回忆起来，我尝试了很多办法，用你们家院子里的荻花做花草茶，回一趟神农架，去了一趟西藏，我给小妖喂血，可我还是想不起来，只有跟你在一起，抱着你亲你的时候，心里会觉得很很甜很舒服，其他的，一片空白。”他紧紧抱着她，埋头在她的肩窝，“有时候，我很害怕，感觉自己没有过去，也不会有将来。”

　　晓夏心里拧了一下，两手轻轻抚着他的耳垂，温柔说道：“傻瓜，你有过去，只是你给忘了，你也有将来，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我比不上他，过去的狄野，你会嫌弃我，你在我身边，会觉得很累，以前都是他保护着你，现在我总是跟你耍赖。”他委屈不已。

　　“再累我也心甘情愿。我有时候性子急，偶尔在梦里发发牢骚也不行吗？”晓夏笑看着他，“你是我失而复得的珍宝，你变成什么样，我也不会嫌弃。还有啊，你也不是样样不如以前，你的妖术比以前高了很多。”

　　说着话啊一声惊呼，身子腾空而起，他抱着她纵身跃上楼顶，放她两脚悬空坐在露台边沿，自己浮在空中，两手捧住她的脸，唇压上她唇，舌卷住她的舌，大力快速得吸吮，晓夏紧紧攀着他肩，渐渐忘了惧怕，与他纠缠在一起，贪婪得汲取他的青草香。

　　很久之后他松开她的唇，两手摁着她肩，认真看着她，轻喘着说道：“不要离开我。”
　　晓夏点点头，只能发出嗯的一声，余下的话被喘息吞没。

　　他抱起她，跨过露台下了楼梯，送她进了自己的房间,把她搁在床上，晓夏抓住他手：“以后，以后晚上，我去你房间陪着你吧。”
　　说着话通红了脸，他摇摇头，手指捋着她额前的碎发：“我不想再去找回记忆，忘了的事就忘了，以前的那个我，不会回来了。现在开始，我再追你一次，我等着你再爱上我，不是失而复得，而是换一个男朋友。”

　　晓夏愣愣看着他，他看着她：“有很多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有很多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付，你教教我，你对我，要耐心一些。”
　　他说着话弯下腰，埋头在她怀中：“你对我不耐烦，跟我生气的时候，我会很难过，我只有你了。”

　　他趴在她怀中纠缠着，像撒娇的孩子，晓夏抚着他头发：“真的不让我去你的房间睡？以前是睡在一起的，我睡里屋你睡外屋，那天夜里，你好像中邪了，疯了一般脱光了我的衣服，我也跟着你一起疯狂，就在那时候有敌人来了，小妖又喊又骂，你起来去救他，后来你昏了过去……到神农架那个山洞中昏迷了两个多月才醒过来。”

　　他枕在她胸前嗯了一声：“过去的事，我不想知道也不想听，以后不要再提了。我不是他，没有他那么能忍，你要睡在我身边，我会毫不犹疑吃了你。”
　　晓夏在他脸上轻拍一下：“想知道后果吗？”
　　“我会不计后果。”他翻个身，趴在她身上定定看着她，突然隔着衣服一口咬了下去。

　　晓夏嘶声喊疼，气得推着他：“滚，滚出去，小狗啊你，还下口咬人。”
　　他爬起来站在床边看着她，黑眸中风起云涌。

　　楼下传来大毛和小茸的说话声，晓夏快速从床上爬起，绕过他夺门而出，下楼和大毛一起准备晚饭。
　　小茸在吧台里洗着杯子，喊一声小妈问道：“渣旭说你和老爸吵架了，要离家出走？”

　　“大嘴巴。”晓夏哼了一声。
　　“小妈，你可不能走，你要是走了，谁来对付老爸？”大毛可怜兮兮看着她。

　　晓夏笑道：“放心吧，我不会走的。”
　　“她不会走，你们两个得走。”狄野两手插兜，斜靠着厨房门。

　　小茸不置信问道：“老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狄野扯起唇角笑笑：“你们两个都这么大了，早该自立了，好好工作，赚了钱出去租房子。”

　　大毛眼睛里含了泪花，小声分辩道：“老爸，这里这么多房间，不少我们两个的，店里忙的时候，我们还能帮忙。”
　　小茸生硬说道：“这里也是我们的家，你凭什么赶我们出去？”

　　嘴上强硬，两手紧握成拳，微微打颤。
　　“我不同意。”晓夏瞪一眼狄野，“我们是一家人，不能分开。”

　　“不走也行，以后交房租，不要再叫我老爸，都让你们叫老了。”狄野搓了搓脸。

　　晚饭的气氛很压抑，狄野坐在晓夏身边象征性吃了几口，抱了双臂翘着二郎腿，戏谑看着满脸沮丧的大毛和小茸：“你们两个怎么不吃？没胃口？”
　　晓夏忍无可忍，清了清嗓子说道：“这个家以后由我当家作主。”

　　狄野看她一眼，晓夏拍一下桌子瞪着他：“你不愿意？”
　　“愿意。”狄野低下头说道。

　　“既然是我当家，小茸和大毛不用交房租，只用交生活费，从拿到第一个月收入开始，上交收入的百分之十。”晓夏以不容反驳的语气说道。
　　大毛和小茸一声欢呼，跳起来挤到晓夏身边，一左一右亲在她脸上：“还是小妈好，小妈万岁。”

　　狄野起身上楼，经过大毛身旁的时候，挥手就是叭叭叭三个爆栗，大毛疼得龇牙咧嘴，他鼻孔朝天哼了一声：“让你亲我老婆。”
　　小茸看他仰着头上了楼梯，暗地里松一口气，头顶一盏灯突然啪一声爆裂开来，碎片兜头而下，小茸跳着脚躲开，恶狠狠看向狄野，狄野站在楼梯上看着她笑：“你等着，这事儿还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