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玻璃的T台》陈雨文

8、漫长的开始

　　雷季杉不是那种让成熟女人心动的成功男士样貌，三十的年纪还是一脸清秀，俊美的五官很立体迷人，再年轻一点的时候留过好几年的长发，很不羁不能被驯服的样子。
　　张小希一早到医院的时候雷季杉还在昏睡，她就坐在他面前看着他的脸。现在的他和以前很不一样了，现在的他成熟多了，以前凌乱的长发现在修剪得干干净净。不得不承认，雷季杉是比自己要好看，以前在他身边有时候会没有安全感。
　　她打量着他，原本就苍白的脸上现在完全没有血色，她甚至想，就这样睡吧，不要让你面对残酷的现实。
　　雷季杉没有睡着，只是一种迷迷糊糊的状态躺在床上。他的脑中总是不断浮现出过去的事情，他总是看见自己拉着小希在奔跑。好像是前几年的样子，那个时候他还没有现在这么消瘦，那个时候他们才能勉强供得起房子，但是他们很开心，总能有时间出去玩，总能每天在一起吃晚饭。雷季杉强迫自己不能再去回想了，他扭转头，想要从过去的回想中逃离出来，看到张小希熟悉的脸。
　　“你来干什么？！” 雷季杉猛得想起前天晚上自己做得蠢事。背上缠着纱布，是失去理智的后果。最让他颜面尽失的还是被她看见了他最落魄的样子。她竟然又来了，还完全无视他的样子，他就是讨厌她这么一副自我的表情！
　　“你凶什么！”张小希站起来，看着躺在床上的雷季杉，嗓子吊起来。
　　“谁让你来的？！你来干什么？！” 雷季杉猛得把书砸到角落，冲着张小希大叫。
　　“对啊！我来干什么？！我也不知道我来干什么！”
　　张小希拼命忍住怒气，把桌上放着的袋子猛得丢到地上，转身出去，狠狠地关上门。
　　病房的门发出一声巨响，空间随即恢复寂静。
　　张小希气冲冲走出病房，一口气冲到电梯，一脚踢开电梯就要关上的门，在狭小的空间中不断喘气。
　　电梯开了，人群涌了出去，可是张小希越走脚步越迟疑，快出医院门的时候她已经走不动了。
　　就这么走了吗？那他怎么办？她已经没有他的旧衣服了，昨天临时去买了一点，连夜洗了，今天打算拿到医院给他换上，结果这个人还要质问她为什么要来医院！张小希咽不下这口气，又往前冲了两步。
　　看看时间，上午就快过去了，算了，浪费时间就浪费吧。一个转身，张小希走回医院。

　　雷季杉盯着天花板发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她发这么大的火。
　　门开了。
　　雷季杉看了一眼，没想到她还会回来。
　　“买了几件衣服，高织绵，不是很贵，比病服好点。”张小希低头捡起被她扔掉的一袋衣服，拿出一套睡衣，“把身上的衣服换了。”
　　张小希给雷季杉换衣服的时候，雷季杉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香水味，这种味道带着他的思绪，飘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他看着她给他换裤子，看着她给他没有知觉的双腿套上宽松的裤子，看着从来不做家务的她现在忙碌的身影。
　　“你完全不需要这样做。”他说。
　　“我不想跟你说话！”她完全不去看他一眼，自顾自忙碌，把补品放进柜子。
　　沉默了很长时间，雷季杉在心里练习了很多次，如何去说对不起。
　　“张小希。。。。。。。”他想去拉她的手，被一阵铃音打断。
　　“我老板电话。”张小希接了电话走出病房。
　　五分钟，十分钟。雷季杉盯着病房外面的人影，看着她不停在门外走来走去。
　　“我走了。”张小希拿过自己的包，走出房门。
　　“照顾好你自己。” 雷季杉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人已经不见了。
　　雷季杉看着没有来得及被关上的房门，心底想跟张小希说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他原本质疑自己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雷季杉，已经对残废的自己彻底没有信心，但是他没有说出口的原因不是这些，是他连跟张小希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张小希在去公司的路上，一直在想着躺在医院的那个人。她有疑问，为什么他会出车祸？他真得是去追那把钥匙？难道他还不想跟自己分手？
　　怎么可能，雷季杉不是早就想甩了我吗？张小希自嘲得笑笑，他不是一直想要个听话的女人吗。
　　她把这些问题记在本子上，一本她用来记载很多东西的本子，每天的工作计划，临时想到的款式，走SHOW的顺序，想用什么面料，买什么的配饰，甚至于去超市要买些什么，她都会记在这个本子上。
　　她根本没有打算去问他，用不着开口，她太了解他了，他什么都不会告诉她。现在的他们已经很难沟通，一说话就是吵架。
　　张小希把这些问题记在本子上，放在脑中太沉重了，记在本子上，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