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玻璃的T台》陈雨文

14、寂寞都市的伤悲

　　这个城市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熟悉的一切。可是这个城市有机会，有梦想，有天空！
　　路莎搬进了一个房子，这里被隔成了8个房间，住着互不认识的人，她把自己的行李放进其中一个狭小的房间，敲了敲墙壁，咚咚咚得会响，是三合板的。她撇了撇嘴，打开钱包数钱，交完房租以后只剩下190了。“节省一点还能用上半个月！”路莎给自己打气，“一定要找到工作哦！”
　　路莎咬着还是从家里带出来的面包，趴在高层的10楼往下看，楼下停了一辆出租车，正下来一对男女，她看到那个男的要坐轮椅，好奇得又看了几眼，太高了，看不清楚。路莎又大口咬了口面包，心想过日子真难，人要活着怎么就这么艰难呢？她不想看了，拉上窗帘。打开自己的行李箱，把名牌化妆品一件一件在唯一的一个家具，一张小桌子上排好，这可是她唯一的财产，是她工作的必备资本！
　　“路莎一定要成功！”她大叫起来，“路莎一定会成功！”
　　“神经病啊！”隔壁传来女人尖锐的声音。

　　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看正在上车的这对男女。女的不化妆也很漂亮，男的也很俊美。只可惜要靠轮椅活动，是个残废。
　　张小希把轮椅叠好放在后车盖里，坐到雷季杉身边，关上车门。
　　“我的车还没有修好？”
　　张小希没有回答。雷季杉别过脸去。
　　一路上两个人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们的房子在8楼，张小希按下电梯8号按钮的时候，雷季杉偷偷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好像这个高度坐轮椅还是能够够得着。那么没有张小希他应该也能活下去。
　　他看着张小希开了门，把行李踢进客厅，“进来啊，不认识这里了吗？”她说。
　　雷季杉迟疑了一下，把思绪从那个车祸的晚上拉回来，他又回到这里了。相比那天晚上走得依依不舍，现在他却是无处可去，拖着残废的身躯又回来了。他听见张小希关门的声音，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现在这里又只有他们两个人了，可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她，真的不知道以后的生活要怎么继续下去。
　　这种走投无路的感觉让雷季杉有些惶恐。

　　“你也要住这里？”雷季杉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看着张小希把她的行李放到原本是书房的房间。
　　原本就不大的客厅让他觉得无所适从。
　　“雷季杉，如果你觉得没有我你能在这里活下去，那你可以叫我走。”张小希有点冷淡的说。她原本以为他会发火，说你要走就走好了，我是不会拦着你的，我跟本就不需要你。。。。。。诸如此类的话。张小希在心里盘算好了，他要是真能开这个口，那她马上就走。至于走了以后还会不会心软再回来，她没有想过。
　　但是他只是低着头，没有说话，呆呆得坐在原地。
　　张小希突然后悔了，怎么自己会这么刻薄，她很想过去抱住他，把他揽在怀里，说不要怕，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的。
　　但是她终究克制住了自己 ，转身收拾东西。

　　“为什么不开我的车过来？”雷季杉已经脱掉了外套，穿着有点淡薄的毛衫，在客厅里毫无目的得翻过期杂志。这里本来已经空无一物了，但是现在又有了些东西，他有点感激张小希，他想谢谢她，结果还是没有说出口。
　　张小希看了一眼雷季杉，拿过被他乱放在沙发的薄毯，劈头盖脑地丢给他。
　　“卖了。”
　　“卖了？！”车是雷季杉最心爱之物，一听竟然被卖掉了顿时火冒三丈。
　　“你以为你手术住院吃药复健装修房子陪人家车子不需要钱吗？你以为你用的轮椅很便宜吗？你以为你以后就能不花钱了吗？你那破车有人要就不错了！”张小希丢掉抹布，嗓子又习惯性得大起来。
　　“你跟我商量过吗？！”
　　你给我机会跟你商量吗！张小希心里想着却没有说出来，她从包里拿出几张卡。
　　“我卖了你的车买了股票和基金。”
　　“你疯了！我的车买了才不到一年！”
　　“车子卖出去是便宜了点，但是我替你买的股票和基金都在涨，反正车子暂时也不用了，你以后还需要用钱。”
　　“我不用你管！”雷季杉快要气炸了，“张小希！我还没有穷到要卖车来维系生活！”
　　“你以为我想管你！”张小希抓过雷季杉身上乱七八糟的薄毯又丢回沙发上，“你想冻死随便你！你想成负资产也随便你！”
　　“你出去！”
　　“这房子我也有份！”张小希刚又要发作，一阵恶心涌上来，她捂着嘴飞快跑到卫生间猛吐起来。
　　“怎么了？”雷季杉的轮椅出现在门口。
　　“没事。”张小希迅速把雷季杉关在门外，迅速锁上门，在里面用冷水冲脸。
　　她想好了，她不能要这个孩子，就在那个看到雷季杉轮椅的霎那，她想好了，长痛不如短痛，女人一定要理智一点，她绝对不能要这个孩子。
　　一旦他能生活自理了，她就立刻离开他的世界。

　　雷季杉被关在门外，里面传来的水声渐渐模糊了，他好像是处于一个绝对个人的空间，世界好像就只有他一个人，他忍住心里的难过，大幅度得转动轮椅。
　　这里变了，门宽了，能让轮椅过得去；厨柜变低了，好像是准备让他自己做饭的样子；很多地方就加上了扶手，好让他能活动，一切的一切都成了符合残疾人的标准。

　　半夜的小区，灯光点点，这么晚了还有人没睡觉。
　　张小希趴在书房的窗台上呆呆得看着窗外。这些灯光里面是不是也有不为人知的故事？
　　已经半夜了，她还不想睡，想睡也睡不着。她原本以为再不也不会来这里了，可是事情的发展竟然会变成这样，洗完澡的时候她竟然走错了房间，进了原来两个人一起睡的卧室。
　　房间被她刻意布置成原来的样子。在她的心底，始终保留着过去的情感。

　　雷季杉整整一夜都没有睡好
　　张小希转过身，勾住雷季杉的脖子，两个年轻的身子紧贴在一起。
　　“这样就很好。”
　　过去的镜头不断出现在雷季杉眼前，张小希的喃语不断重复，在他听来是那样的悦耳。
　　他忽然很想她，很想很想她！

　　张小希还趴在窗台上，听见身后有点声音，这个声音最近很熟悉，是雷季杉还不太熟练得转动轮椅发出的响声。
　　张小希一点都不迟疑，最迅速的速度跳进被窝，用被子埋住头。
　　门开了。

　　雷季杉看到张小希睡在原来的书房，在地板上铺了一张床垫。她还是那个习惯，睡觉的时候喜欢蒙住头。他想去把她的被子拉下来让她好好睡觉，但是他没有过去。他只能在不怎么近的距离看她，她睡在地上，他用尽力气还是够不到她。

　　雷季杉只好回到自己的房间，拉开窗帘。
　　这个夜晚是个晴天，却没有星星，都市里混浊的空气遮盖住了满天繁星。
　　心混浊了，是不是也看不到星光？

　　“她的前男友残废了？”莫北北皱着眉头看着薛进，喝了一口咖啡，“前男友她现在什么事？”
　　“人家的私事。”薛进看着咖啡店外面来往的车辆，“总之，工作上能帮她分担一点，你就帮一点。”
　　“薛进，工作上你是我老板，私下我们是朋友，你知道我是怎么样一个人，对于工作我不能有半点退让，我也有私事，难道我就可以借口不工作？她做不了可以不做。”莫北北拿起手机头也不回得走出咖啡店。
　　走在路上，莫北北掏出手机编辑短信，内容是可以放张小希一个小假期，她的工作暂时交给他。但是编辑完以后，他迟疑了几秒，毫不犹豫地删掉了。当年他也是这么强撑过来的，他想起当年有人跟哭泣绝望中的他说，没有人会可怜你，你只能靠自己。
　　莫北北再一次跟自己说了这句话，消失在夜色中。
　　人可以消失在都市的霓虹中，霓虹却不会因为人而消失，没有人会在乎你是否存在。伤悲也好，绝望也好，都只能靠自己去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