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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四十五章 公主大婚(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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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北青伸手来抓住来人的脉搏,听了会儿,拿走了竹筒。她打前走,五人忙让开路来给她走,走到书案停下。黑连忙跟上,他连忙从洗笔砚里倒点清水到砚台里,他着手研墨的时候,展北青取出纸签来。
展北青写好了方子,玩着岐蛇筒,来到为首人身边。她将处方递过去的同时说道:“吃这个药的同时有两点你要注意。”
“神医请讲!”
“元阴散不能再服用了,还有以后走路多用脚。”说着展北青摇了下竹筒,岐蛇便又发出那奇怪的铃声了。
为首的人看了下处方,再看向展北青,低声道:“在下行踪不愿给她人知晓,所以出去之后便照神医嘱咐,多谢神医。”说完她们退出了房间。出了房间,就听不到声音了。
黑低声道:“她们走了。”他看到展北青专心看着竹筒,微微一顿忍不住问道:“主子连她们是谁都没有问过,为何愿意医治她们?”
“烦。”展北青瞥头来笑看了黑一眼:“刚刚那个男人的功夫高出你多少?”
黑顿了顿,刚摇头回答不是,忽然睁大了眼睛看着展北青:“主子说适才几人都是男子?”
展北青轻笑了声:“其她人我不知道,得病的那个是男人……这么一说,他武功高你确实很多。”
黑微微一顿,低下头来:“小的学艺不精,但请主子宽心,小的虽然不知他是男人,但他一人小人还是胜得过的。”
展北青笑而点头:“那好。”
“主子,这岐蛇是好东西吗?”
展北青想了想,打了一个呵欠道:“岐山之灵物,不畏冷热不畏毒,雌雄同体此物会发出特别的声音,不大却令听者不得不清醒。前朝幕百灵在岐山脚下天溪县做县尹,觉得此物太吵,便下令派人上山杀蛇。三年后替上的竹憬县尹听说岐蛇蛇羹既香美又补身也派人上山杀蛇,打这两人后,岐山的岐蛇数量其少无比,故而珍稀无比。”
说着展北青走到床榻边,她看了眼黑:“你回后面休息吧!”她特意等着黑走到后面才脱掉外袍,她不知道黑就站在大床后面看着,一直看着展北青躺下才回到床榻上。
半夜被惊醒后展北青好久才能再次进到睡乡里。
她梦见了一个很久以前活着的人。那是在花斋园的曲尽庭,那个整理着被徐风拂乱的青丝的风情绝代的男人——展北青睁开眼睛,看着朱红的帐幔顶,闻着那熟悉的药味,眼泪跟着归位本位的意识降落在现实。
展北青擦了下眼泪,微微惊诧地望着指尖的湿润,她犹豫了下舔了下。
微微的咸涩。
展北青轻笑一声。她坐起身来,披上外袍靠着床板。
李静斋……这个名字有多久没有被翻出来了?收了桂芝入房后,她就在心里把那个人的那些往事全部终结了。她真的以为自己翻开了那张篇章,现在才知道,只要她再次在感情上遇到挫折,她必然会想起这第一个跟头。
这第一个跟头栽得太深了……
展北青闭着眼睛,咸涩的泪水静静地洗刷她疲惫的面庞。许久轻叹一声,脱掉外袍又躺下去。
一番无声的泣哭使展北青没花太多力气便睡着了。她睡着,有一个人彻底睡不着了。
黑轻轻地走到展北青的床边,他看着对内而睡的展北青,他爬越过展北青,看着展北青泪水尚能清晰的面庞,心一紧顿觉呼吸不畅,他忍不住抓住心口退到床边。
他不懂。
这个人所做的一切他都不懂。
来看病的出生来历,病的前因后果,她从不过问;她可以对寒鸦那样随性,却又对下人的他这般守礼;既不知道她为什么而高兴,也不知道她为什么难受……
忽然黑想起展北青让他去查东方沐的为人。她让查的那些品德问题倒很像是男子择妻所关注的……黑的脑子里立即浮现出另一个信息:东方沐要在后日迎娶皇长公主。
皇长公主是皇太后胞弟之子,也是先皇唯一的儿子。他有着至尊的地位,崇高的出身,精致的容颜,出众的才华。仅有几次的露面透露出他的平易近人,因而他成了天栖百姓心目中的第一公主——容貌第一,才情第一,品行第一。多少外邦的太女、王女都向这天栖第一公主提出求婚,终因公主与东方将军旧有婚约作罢。本来与第一公主的婚约者是东方将军的长女东方漆。只是八年前东方府遭受了灭顶之灾,只有东方沐活了下来。皇家出于诸多原因,便决定把公主许配给东方沐。
想到这,黑又看了眼侧身过去的展北青。她入宫喜欢上皇长公主了吧……所以才会打听东方沐的为人——黑微微一顿,他微微敛眉来看着展北青。倘若她是喜欢上长公主,出于怎样的想法想去了解东方沐?转念想到展北青刚才的情恸是为了长公主,黑又觉揪心之痛。紧紧地抓着心口,黑敛眉看着展北青心叹:老主人啊老主人,您算到说“班青”与黑没有情分,说“展北青”与黑是生死相依的情分,这明明是黑依着她,哪有“相”依啊!
展北青一觉睡到大中午,揉眼睛时听到黑略带担忧的问声:“主子可觉得哪里不适?”她偏头来看了黑一眼,微微一笑,笑而摇头:“我没事,前两天没睡好,所以今天一下子补回来了……没事……”她穿上外袍下了床来。“黑,你去问一下有没有吃的……”她的肚子很体贴的咕咕叫了声。
黑望着展北青带着自嘲的笑容往前走去,不由得笑了下。
“是,小的这就去!”
等到黑回来时,发现大门四敞,微微一惊加快脚程到了大门口。他看见大厅里的桌椅板凳都被搬内室或是书房里了,露出敞亮的一块地来。而展北青则在这块空地上跳跃着,做着既有规律又显着怪异的动作。
看到拎着饭盒的黑,展北青脚后跟着了地,放下了手。
黑把一碟一碟菜从一层层的饭盒里取出来,铺满了整个饭桌。
展北青坐下刚拿起筷子,听到黑说了一句话,又慢慢地放下了筷子。
这句话说出来,看到展北青的神情,黑也有些懊恼。
他说的是:“主人让小的去打探东方将军的为人,小的打探出来了。”
展北青看了下黑,示意黑坐下,后黑坐下后说道:“边吃边说。”
“是!”黑抓住筷子,看着展北青。
展北青这才拿起筷子,夹了筷菜到嘴里。
“东方将军因自毁容颜无论私交还是对公都没几个亲近的人,不过她与主子的姻亲慕容璞慕容将军是挚交好友。”
展北青微微挑眉:“她在京吗?”
黑摇头:“边关告急,东方将军回不去便派慕容将军去了。”
展北青食不知味的吃着。突然她夹了一大份菜到木碗里又端起碗来,就着菜大口刨饭,没几口就吃过了。吃过她便到书案边整理起药草来。
黑也迅速吃完,他把残羹剩饭放进饭盒送到厨房便回了别院给展北青打下手。
之后一直忙碌着,吃过晚饭后又忙了两个时辰,这一天下来忙的成果就是书案上多了五个盛满将药草碾碎后就着各式各样的水混成稀泥状的罐子。如果不是□□忙,这一半都弄不出来。
展北青当然知道,她更知道黑和她的体力差——在黑去打水来给展北青泡脚那片刻的等待时间,坐着的展北青已经打起瞌睡。
王府的仆役端着木盆,而黑跟在后面。一进到内室,黑看见展北青闭着眼睛歪着头一点一顿的模样不由得一笑。随即他打发了仆役,含笑低头来到展北青这边。他把展北青的鞋袜都脱掉了展北青也没醒。
看着展北青裸白的双足,笑容慢慢收起。他看了眼一旁的热水,想了下用木勺舀了一勺,手在盆里划啦了下判断出水度后,果断的添进一半的水量;混匀冷热水,将木勺里另一半热水全数倒进木盆里。他抬头看了眼还在打瞌睡的展北青,慢慢地跪在木盆边,双手将展北青的脚放到盆里,随即他的手轻轻地贴近这双透白的双足。
有如察觉到意欲出其不意偷袭强敌般,黑屏息凝神看着自己的手渐渐地靠近裸白的足。
手指触碰到展北青的皮肤瞬间感觉着劈山裂地般的震鸣,他猛地收回了手。
黑又看向展北青,望见这个人闭着眼睛撅着嘴,孩童一般天真无邪的睡容。
转眼再次看向那双闭上眼睛都遮不住白的足,不由自主得吞咽了下,伸手来轻轻地在水里抚摸着足外围的水。在水里无目的的耍了一通后,手指才终于敢碰着展北青的足。藉着水力,他轻轻地抚摸着足面,忽然手指揉起了脚趾头,轻轻地揉着。一边揉一边抬头看展北青,看到展北青还在睡觉的样子才低头来仔细洗着展北青的脚。
他给老主人给寒鸦洗过脚,从没有像今日这般,捏重了怕捏疼了,揉轻了又怕揉痒了。他又怕展北青醒过来会当场甩开他的手,又期待着展北青醒过来能够给他一个赞许的笑容或是眼神……
胡思乱想着把展北青的脚洗好了,他小心的抱着展北青的脚推开木盆,忽然展北青扑在他头上。他吓得不敢动弹,随即听到展北青沉稳的呼吸。他愣了愣慢慢地抱着展北青的身子站起来,展北青滑贴着黑的身体,手臂软软的垂挂着。
黑慢慢地笑着。
他轻轻的抱起展北青,也是这样抱起来,他才知道展北青原来这么轻。看着慢慢贴过来的睡容,他心里升起强烈的不舍,舍不得往前走,更加舍不得放下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没把他当一般的男人看,也没把他当一般的仆役对待。在她入宫之前他甚至能感觉到她在意他……只是如今她在意的是皇长公主。
黑轻轻一叹:
女人果然是薄情。她来京只让襄王送回一张养生丸的方子,自此再没她提起过班家堡。在药庐前她哄那个绝色佳人的那番话还犹在耳边,可到了京来一句念叨也没有。
黑心一颤:
他是可怜那男人还是嫉妒那男人?
半夜里,展北青又醒了。在她又忍不住哭起来时突然听到身后发出低沉的问声。
“主子有什么伤心事?”
展北青被这一句问话,吓得坐起来:“谁?”
黑从暗处点上蜡烛走出来,站在展北青面前。
展北青看见黑,不由闪避开他的专注:“没,没什么,做了个噩梦……”
“梦见皇长公主出嫁的场面了吗?”
展北青一惊,她毫不掩饰惊慌地看着黑:“你说什么?!”
黑直直地看着展北青。
“小的听到主子唤‘宝兰’,这‘宝兰’不正是皇长公主熙和公主的闺名?”
展北青微微敛眉:“我有喊他这个名字?”她顿了顿,看着黑,“很抱歉吵醒了你……”
“小的不碍事,但主子这样可不行,身子会吃不消的……”黑走近来:“今夜小的带主子去看公主,以解主子的相思之苦。”
展北青吓了一跳,她忙摆手:“千万不能瞎说,我如今在京,如果犯下什么错可是会连累班家堡的一干性命的!”
黑心里微微一动,他看着展北青,忍不住又上前两步:“要不主子可以把小的当成公主……”
展北青愣了下,苦笑笑:“你是你,他是他,我如何能把你当成他……不过也没关系,时间一长就好了,等他明天嫁给东方将军之后,我自然就会淡了心思的。”
“那小的陪主子一起等。”黑爬上床来,跪在展北青的手边。“主子想要亲公主时可以亲小的,想要抱公主时可以抱小的。”
展北青脸刷的红了:“这哪能啊,你不要胡说了!你,你快去睡觉吧,我,我要睡了,明天还要搓药丸呢!”
黑看着展北青,轻轻一叹低了下头又抬头来看她:“那小的明日带主子去看公主。”
“我不,不是说了!”展北青有着恼羞成怒,又有着急了,她抓起被子一骨碌的蒙头朝里睡下,因为被子闷盖的原因发出闷闷的声音:“多说无益,你回去休息…啊!——”
展北青失声叫出来的原因是黑在外面抱住了她,她十分庆幸自己用被子闷住了头不然非得让黑看出点什么来。
“主子,小的明日带您去看公主,您不要伤悲……”
虽然隔了一层被子,可听得比刚刚更清楚。展北青除了感到被黑所触碰到的地方麻麻酥酥的,更因耳边传来的声音产生了莫名的晕眩感。身为大夫的展北青瞬间觉得自己得了什么病,而这瞬间的迷茫之后,她当即明白了——这些都是她喜欢这个男人的表现。很奇怪,她刚刚还在为熙和公主大婚感到心烦意乱,现在却这么安定的被黑搂抱着。
黑察觉到怀抱中的人没有任何挣扎的动静,这安静得令他不禁地胡思乱想起来。然而没多会儿听到展北青那均匀的呼吸,他愣愣地看着被子下的人儿,慢慢地松开怀抱,掀开被子露出展北青沉静的睡容。他看着展北青安详的睡容,望着这睡容上微微勾勒的笑容,他慢慢地笑了。
再次醒过来时,展北青一转身看见熙和公主躺在外侧。她惊得当即坐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