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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风情画(1) ...

  •   夫妻欢好时,宜鸢哪一次不是咬着唇在心里祈求这折磨快快过去;欢好过后,他倒头侧身呼呼大睡,宜鸢哪一次不是忍着难受起身清洗,她觉得自己和街边的妓女,他娶的也不是妻子而是发泄欲望的对象。
      怀孕后最值得高兴的是她暂时不要应付丈夫的欲望,婆婆廖氏已经警告过袁克栋为了儿子着想,不要去闹宜鸢。
      为什么怀孕只有九个月?宜鸢恨不得他永远不要碰自己。
      没想到出嫁唯一惊喜和意外的是,是会在这和旧人重逢。
      这是否是《圣经》里所说,上帝为你关了一扇门,必定会打开一扇窗。
      当年他们相遇在绿荫映满池塘的初夏,多少次在一杯清茗,一柱白檀香的微香中促膝长谈。儒雅英俊的袁老师轻言细语的为她讲起宋代的大儒杨慈湖,以及德国的尼采、康德尔的哲学。他的见识赢得了她的尊重,也化身成她心目中最高大和值得崇拜的人。
      少女情怀总是诗。
      多少年过去,即使他在印象中越走越远,但依然占据她心灵上最重要的位置。
      她爱他,用所有的情怀和生命。
      死水的心再起涟漪,牢笼般的生活惊现曙光。宜鸢一边压抑冲动,一边又克制不住不去想他。
      庭院深深的豪门深院,他即使是她的小叔也难得见上一面。家族活动中见到,也只能远远注目他谈笑风生的容颜。
      所有人都乐意告诉他七爷过去的逸事,他从小在老太爷身边长大,九岁之时就熟读了《楚辞》、《左传》这样的经典;还有神算子为他批的情关难过的命数;三个未娶过门就毙命的妻子就是情劫的佐证;留学欧洲,带回一大堆的裸体女人画册;他的朋友中有一大部分是老学究、老教授,他们常常一待就是许久,拿着一件玉器或是青铜高谈阔论或争吵不休。
      宜鸢听着听着,又感慨又伤心。感慨他比想像中的更好,又伤心自己和他此生缘份已歇。
      她常常不由自主在他专属的书房前流连,渴望有恰好的偶遇,她准备好一肚子的话要对他讲。想问他仓促离开的原因,是因为他真的不喜欢她,还是因为她是三哥的未婚妻?
      他的书房是一幢两层楼的四合院式建筑,有粉墙黛瓦,青脊绿荫,也有亮阔的天井,马蹄的山墙,山墙上爬满了爬山虎碧绿如海。
      宜鸢从仲夏等到秋凉,渴望的偶遇始终没有实现的机会,也已不可能实现了。
      他常住上海,极少回家,回家也是蜻蜓点水,来去匆匆。
      有人说,他在上海和一个女人同居。那女子不仅离过婚还画风情画……
      而且还……秘密的生了个儿子。
      “这传闻是不是真的?”
      “呵呵,母亲想它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别跟我打马虎眼!”
      “我没有啊。”袁克放一脸无奈,“母亲想他是你孙子就是孙子,想不是就不是。这还不是在母亲的一念之间。”
      大家族里想要认祖归宗可不是容易事。
      就算是,家长不认,也等于不是。袁家这么多子嗣,每年抱着、怀着小孩上门的女子何其多,就是袁父一年都闹好几回,全认下来,家里能开托儿所了。
      郑夫人握着佛珠,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你也是早过了成亲的年纪,玩了这么些年,该收心了!”
      袁克放呵呵直笑,听出母亲所谓的“该收心了”,其实是“该成亲结婚了”。最近,他难道还不够收心?有了沈一赫,就没招惹过花花草草。有时被她弄得□□焚身没处泄火,也没打过野食。清心寡欲,简直成和尚了。
      “母亲,我前不久在南方遇到一位云游高僧,他说,我这情劫也不是不能解……”
      “高僧是怎么说的?”
      “他说,我命硬,配大闺女不行,非娶一个再嫁的女子才压得住……”
      “呸!王八崽子诓老娘吧!”
      郑夫人抓起果盘里的干果就往儿子砸去。
      “告诉你死了这条心,二婚头的女人还是画风情画片的,等同妓女一样。她的儿子我都不要,她想进来,那是门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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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情画?月份牌怎么会是风情画!我们'瘦柳画室'绝不会画低俗的风情画,我们优秀的月份牌画家画的都是大家喜闻乐见的题材,大家这么支持和喜欢我们画的月份牌也证明它了决不下流。'瘦柳画室'代表所有的月份牌的画家们谴责那些文人笔者在报纸上对月份牌的恶意诋毁和污蔑、无中生有的中伤。适当的时候我们会采取法律手段保护自己。”
      “杭先生,请问你这是向袁克放先生在报纸上批评'月份牌是恶俗内容 ,是僵硬的美'的回击吗?”
      杭瘦柳微微一笑,道:“我的话绝不针对某一个特定的人,但如果袁先生要对号入座我也没有办法。”他的话让记者群里爆发出一阵哄笑。
      “我在这里呼吁那些不自省自己,专门拿放大镜检查别人的人,在对一件事情发表评论时,最好先回去做做功课,不要说出让人贻笑大方的笑话。比如月份牌就值得他好好学上一学。”
      杭瘦柳送走最后一位记者,这是他这个月接待的第三批记者。不停的说话而口干舌燥,他喝一大杯水,润润干涩的喉咙。穿过院子径直走到画室后面的工作间,日已黄昏,工作间拧开新装的白炽灯,屋里充满一种柔和的白光。照在墙上贴着的月份牌美女脸上,一个个喜气洋洋。房间各处堆满了颜料和画笔,中间有几张桌子拼成一张巨大的工作台。他的好友兼工作搭档——金怀雪朝他做一个安静的手势。
      顺着金怀雪的目光看去,工作台的另一侧卧爬着一位佳人。她齐耳短发,脸色粉红正侧脸枕在自己的白胳膊上睡得香甜,放在耳边的右手上还拿着取下来的眼镜,左手搁在一本布满字迹的笔记本上。
      杭瘦柳抽过笔记本一看,是她做的笔记,上面小字:月份牌,本是一种表示节气、月历表牌的专用物名。较早的品种,如苏州桃花坞,就出版流行过一种中间为画,两边有年份、月、日历、节气的年画……上海最早是在四马路上有家鸿福来吕宋大票行,随彩票向市民们奉送一种“沪景开彩图”,名曰“中西月份牌”的画片。此图画上,生动描绘了鸿福来票行四周,特别是福州路一带的繁华景象,商店如林,人潮滚滚。图下方有一段文字记载:“上海鸿福来吕宋大票行定制,沪景开彩图,中西月份牌,随票附送,不取分文,并附送彩票为记。”这张图画出现后,“月份牌”的名字就沿用开了……
      字迹是漂亮的梅花小楷,规矩端正,透着一股赏心悦目的美。
      “不错吧,这是她今天刚画好的。”金怀雪小声在杭瘦柳耳边低语,并拿过一张月份牌画,上面画着巧目盼兮的少女,她微笑地捏花微笑,温柔妩媚。
      从画法上看,这张画融合中西绘画之长,自成一派,具有很强的独创性。
      “见过那么多绘画高手,严小姐真算得上天资最高的绘画天才,短短数月时间,进步神速,简直抵得上别人苦练三四年的成果。”
      面对金怀雪不吝啬的赞美,杭瘦柳没有一丝表示。他是要求严格的月份牌画家,画就一定要画最好,精益求精做到极处。就因为这种严苛的要求,“瘦柳画室”总留不住人。几个月前前画室里的几位画家因为受不了杭瘦柳的严厉而集体罢工辞职。金怀雪一人兼数职忙得头都要炸了。正巧收到一份求职信。他倒纳闷,自己没登招聘启事啊,上一次招聘还是半年多前的事情。但也管不了那么多,能来一个是一个。
      严小姐头一天上班就被杭瘦柳骂到哭鼻子,下午她哭着对金怀雪说,这工作做不了。金怀雪哀求她再坚持一天,坚持一天。他看过严小姐的丹青和油画,根基深厚,手法纯熟,是不可多得的月份牌好苗子,加以时日,一定能够成为“瘦柳画室”仅次于杭瘦柳的好画师。而且,他现在极缺极缺帮手。严小姐红着眼睛哭着摇头。确实,杭瘦柳太严厉了,男人都受不了,何况一个刚从学校毕业的女孩。
      金怀雪以为严小姐第二天再不会踏入“瘦柳画室”,没想到第二天早上,金怀雪还没到画室,就远远看见门口站着一抹纤细的丽影。严小姐见到他未语先微红了脸,待他拿出钥匙打开大门低头闪身便走入画室,彼此没说一句话。她为什么改变主意,金怀雪没问,只要她能来,他就很满足。杭瘦柳可不懂何为怜香惜玉,也不因为严小姐是女人而心慈手软,比第一天骂的更凶。金怀雪看不过去来说和,也被骂得狗血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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