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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食也?君子也? ...

  •   等他们收拾妥当,天色已全黑,只剩些零落的几颗星,在海面上散落着星光。船夫驾着满载着珍珠的船驶回西谷,楚明月和灵犀同乘着流星骢回府,阿左和苏牧各乘一匹紧随其后。
      刚到府门前,空气中一股诱人的香味便直直得窜入灵犀鼻尖,她侧头用后脑勺碰了碰楚明月的宽阔的前胸,手掌在鼻尖挥了挥,一副按耐不住激动的模样:“楚明月,你闻到没?”
      楚明月边跳下马,边疑惑道:“闻到什么?”

      灵犀握紧了楚明月伸来扶住她的手,纵身一跃,反身就往里跑:”肯定是冰琅给我做的饭呀!”
      她先是一溜烟跑回自己的屋子,然而只看见廊下点着一排彩灯,却未看到冰琅的身影。她被这味道勾的难耐,嘀咕了两声,咽了咽口水,循着味道继续找,终于在宴客的大厅中找到了她。
      房中摆放着一张方桌,比中午的大了一倍不止。桌上如中午般,用小火炉温着一壶桃花酿,但桌上琳琅满目的菜色确是让人眼花缭乱。冰琅正在布菜,一抬头看到跳进来的灵犀,狡黠又得意道:“香吧?!”
      灵犀忙不迭得点头,将桌上的菜一个个望过去,或红或绿,色香味俱全。她急不可耐得拿起筷子,想了想又放下.她回头扫一眼院中正穿廊而过,不急不缓往这边走的楚明月,冲过去拽住他往里跑:“你倒是快些呀楚公子!”
      楚明月跟着她跑,口气中是自己也未察觉到的纵容:“少不了你吃的啦。”

      冰琅给他们布好碗筷,先给灵犀盛了碗鸽子汤,见她一勺一勺,喝的停不下来,心满意足的点点头。随后冰琅端过一个方凳,在她旁边坐下,从袖中掏出一沓纸展开来,煞有其事的轻咳了两声:“灵犀,你可别顾着吃,所谓寓学于乐,咱们的正事也不能落下。现在该到了我们上课的时间了。”
      楚明月愣了愣,看了眼她们俩,才大半天的时间,冰琅已经能熟稔的直接喊她的名字了?不过,上课?这又是哪一出!

      灵犀也懵了一瞬间,明显是玩的忘记了,她边咬一口乳鸽炖烂清香的翅膀,边凑过去看了一眼,这才恍然大悟:“哇,不愧是楚将军的大管家,真是效率十足。”
      楚明月自动忽略“大管家”这个没来由的称呼,也随她瞄了一眼,只见那第一页上简单几笔画着一个轮廓,圆圆的肚子好认,下面两笔似是两根腿还是装饰,他实在是分辨不出。

      冰琅将这画展开,好让灵犀看的清楚:“中午你不是说南疆的这些菜你从未见过尝过,想知道是些什么做出来的吗?我每日都是去市场亲自挑的食材,那里乱的很,自然不方便带你去。不过你看,我都给你画下来了。你先知道吃的是些什么,明日我再教你怎么做。”
      灵犀一边喝汤一边点头。
      冰琅对她的真诚和好学之心真是说不出的满意,她指指手里的画,介绍道:“这个呢,叫做鸽子。”她再指一下煲中还剩大半身的乳鸽:‘呐,就是这个啦。”

      楚明月一口汤哽在喉咙口,差点噎住!
      这样教鲛人真的不要紧吗?
      灵犀已经口口声声说人类贪婪狡猾,如此这样下去,他们人类在鲛人眼中,估计又得加上一条杀生贪吃的罪名。况且他们养的鸽子也不全是用来吃的呀?!
      而且,楚明月实在不想承认,这个抽象的线条和鸽子有丝毫的关系。

      然而灵犀却是点点头,十分受教的模样:“知道。中午也吃了这个。嗯,中午吃的是烤的,现在这只是做成了汤。”

      冰琅赞许的看着她:“对啦!你学的真快。”她抽出第二张:“这个呢是小猪。长得挺可爱的,但十分蠢笨,不过,肉多。我们南疆之人并不爱吃这种痴肥的动物,但是他日你随我家公子去北境和京城的话,就会经常吃到了。”
      她从盘中夹起一片放在灵犀碗中,叮嘱道:“我今天也做了一些,你尝尝。要和洋葱一次吃。”
      灵犀瞧着这微卷的肉片,和爆炒过的洋葱一起嚼下,烤的有些许焦的五花肉还泛着点油星,和辣椒粉,洋葱条一起咽下,刺激着整个味蕾。
      她不由得眯起眼睛:“很好吃啊!”
      冰琅得意道:“那也不看看是谁做的,味道自然是不用说的!”说完她抽出第三张,间歇中看到楚明月正望着她,欲言又止的神情,:“唔,少爷,你喜欢吃什么自己动手,我就不伺候你啦今天。”
      楚明月咧嘴笑了笑,眼神间却带着些杀气:“嗯,不劳烦你。”

      灵犀头也不回,只用手推推楚明月:“诶你能不能先别说话,别打扰我学习。”冰琅听到灵犀这话,无视楚明月朝天翻得大大的白眼,大咧咧的也不再管他,抽出手中第三张:“灵犀你看,这个是地鼠。这个不能吃,肉生而且粗糙,且到处作恶。爱偷吃百姓的粮食,你以后看到不要迟疑,直接打死就是了。”
      楚明月又“噗”了一声:“地鼠长这样?说你画的是河豚别人也信啊。”
      灵犀“啧”了一声,老大不乐意:“冰琅你别理他。我认得河豚,河豚不长这样,我知道的。”
      “嗯!呐你看这个,这个是母鸡,是我最擅长的菜,中午给你做的是叫花鸡,现在给你做的是剁成馅做的八喜丸子。”
      “这个是穿山甲,可以吃,但是做起来很烦。”
      .....

      如此这般絮絮叨叨,灵犀吃了一碗又一碗。楚明月见她揉揉肚子,但手中不停,似乎还想喝碗百合佳酿。实在是看不下去,他一把抓住灵犀的手,“好了啊,不能再吃了。”说罢他责备的瞥一眼还在兴头的冰琅,射过去一个严肃的眼神,明显的写着不知分寸。
      冰琅立刻噤了声,委屈的瞥了瞥嘴。

      楚明月掏出手帕擦了擦灵犀的嘴角,见她的目光一直流连在百合佳酿上,对她这般贪吃有些哭笑不得。
      他拉起灵犀的手臂:“别闹了,冰琅做的再好吃,也不能多吃。”他看一眼提着灯往外走,出去叫人来收拾屋子的冰琅,小声说:“再这么吃下去,等你的尾巴回来了,你也肯定胖的游不动了。”
      灵犀抬头瞪他一眼,嘟囔道:“我才不会,最多游得慢一点。你真是又抠门又小气。”饶是嘴上这么说,她还是百般不舍的离开了凳子,跟着楚明月往外走。

      廊下挂着几盏小兔子模样的灯笼,烛火摇曳中,从中透出浅黄色的光,照在两侧的桃花上,更给满院温柔妩媚的春色添了些迷离和魅惑。
      三月的夜晚比之白天冷了很多,灵犀对人类的世界还很不适应,她踏出屋子站在廊下,才停下赏了个景,还未走出几步,陡然被冷风拍了个满面,不由得冻得浑身一哆嗦。
      一旁楚明月温和得偷笑:“冷吧?”
      灵犀嘟嘟嘴,抱着手臂嘴硬:“连天气都这么奸诈,难怪人类都是这么虚伪。”
      她话音刚落,肩上便被搭上了一条厚实的披风,披风及至膝盖以下,寒风被挡在之外,周身瞬间暖和起来。灵犀低头看了看,石青色的披风是对襟直领,左右开衩,披风上用金线压着隐秘的六爪金龙,颈间围一圈烟灰色的兔毛,毛茸茸的扫过下巴,十分舒服。

      楚明月并不和她争辩,他拿过廊下石阶上悬着的灯笼点燃,左手虚虚得置于灵犀身后,半揽住她往前走,用玩笑般的口吻疑惑得问道:“你的先祖在时,和我的先祖父楚凌霄是战场的对手,但也是惺惺相惜的朋友。当年生死存亡之际,也是我们两族联手,才杀死了国师叶远天和他的傀儡军团。我楚家驻守南疆两百年,未再起过硝烟,怎的到了你这里,老爱口口声声说我们人类狡猾虚伪呢?!”
      “那也是你们先挑起的嘛。”灵犀揉揉鼻子,这话她只是顺口反驳,自己说的也很没有底气。鲛族世代爱好和平,老师伯摇也曾据实给他们讲过,当年的事,全因定山王褚阔昏庸残暴,国师阴狠恶毒所致。
      不止鲛族,被压迫的民不聊生的人类自己,对这狼狈而奸的二人也是深恶痛绝。因此当年先祖确实和同行战士感念过楚凌霄忠义,并且对他放弃皇位驻守南疆,名为防止鲛族报复,实则致力于维护两族共同和平的义举更是感佩。
      因此她幼时读来史册的血迹斑驳,更多的是深恨那两人,却并不会将这恨意弥漫到全人类。

      至于为何她为何如今会觉得人类都是无情阴险之辈,灵犀此时细细想来,更多的还是因为盛大哥吧。
      她这般想着,便这么说了出来:“盛大哥说了,你们人类不安好心,狡猾,一群野心之辈,都是宵小之徒。”
      楚明月不知为何又被多扣了几顶帽子,他不由得想起两人初见时,那时他被困在海草中时,也听灵犀和她的姐姐良玉提起过这个名字,当时他便留了心。况且此刻灵犀语气中的敬仰丝毫不掩饰,他压了压心头突然窜起来的无名火,问道:“盛大哥是谁?”
      灵犀侧过脸不看他,想起那日泉宫跌跌撞撞跑出去的背影,明明就是盛远弘。

      盛远弘是鲛族第一大将,是她自幼的梦中情人,但她又记起楚明月说过她的鱼尾没了是因为有人对她做了恶毒的事。
      一想到盛远弘,她便有些心慌意乱起来,然而她还是硬着头皮,故作一脸的骄傲:“才不告诉你呢。”她想了想,还是问道:“那我问你,你们人类两百年前战败时,可是答应过绝不再行巫蛊之术。”
      楚明月皱了皱眉,不知她此话何意,如实回答道:“你说的是黑巫术?!那是自然。黑巫术,乃是拿阴间亡魂施法历练,乃是、、倒行逆施,是扰乱六道秩序的逆天之举。自那一战后,南疆再没有人用过这等阴诡法术。怎么,你此话何意?”
      灵犀“嘁”了一声:“那你还说你不虚伪。”白天她在丛姜山,一见到唱诗班的那帮人,便感受到他们身上若有若无的那股阴气。鲛人受海底灵气滋润,对灵力一向感知的很准,她还特地离那唱诗班的素声谷近了些,那人身上那股让她反感的气息,绝对是黑巫术无疑。

      两人此时已至灵犀的房门前,楚明月哪里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皱眉拉住她:“此话到底何意,还请你明示!”
      灵犀抬头看他,楚明月眉宇间一片昭昭朗朗,面上的疑惑也是显而易见。她有些奇怪,这人是在试探她还是怎的?这般一想,她一时倒不知该不该和楚明月明说。
      不过她转念一想,离开大海才一两日,她的灵力还在,她倒不怕楚明月能把自己怎样。于是她只是顽皮得开玩笑道:“怎么,你这是被我拆穿了,恼羞成怒,要杀我灭口吗?”

      楚明月自然听得出她的试探和防备,对她话中的深意更多的是不可置信,于是也不和她绕圈子,诚恳道:“我楚家肩负重则,两百年前立过誓言,绝不行巫蛊之术,否则人神共弃,堕入六道轮回之外,永不超生。灵犀,你若真察觉到了什么,还请你明说。反正我也奈何不得你,你也不必担心我,不是吗?”
      他这最后一句倒让灵犀听得顺耳,她掏了掏耳朵,决定死鸭子嘴硬,以不变应万变——若唱诗班的事真和楚明月有关,她此刻不说,楚明月便拿不准她知道了多少,对她多少会有些忌惮,不敢放肆。
      若楚明月这个大傻子确实不知,两人各取所需,他日她平安离开人间的时候,告诉他也无妨。她做了这样的决定,便退一步说道:“那也不能这么说。我是不怕你,但是鲛在屋檐下,也不得不低头嘛。对吧?想知道怎么回事啊,看你表现咯。”

      她的屋内已经掌上了灯,此刻灯火摇曳,灵犀将披风系带解开,往楚明月手上一扔:“快睡觉啦,我好困!”
      她踏步往屋里走,已经快走到里屋的珠帘,见楚明月还一脸凝重的站在门口,反身招手道:“进来呀!”
      楚明月不明所以:“啊?”
      灵犀歪着头疑惑的看着他:“你不陪我睡了吗?”
      鲛人和人类在交欢一事上有着本质的差异,因此她并不懂人世间的男女大防,只是记得昨夜让她在睡梦中几度惊吓的,那些虫子啃噬着她的鱼尾的痛感。她知道是往生牢中的痛楚和恐慌让她产生的错觉,但她不知这种错觉什么时候才会消失,不过楚明月昨夜能让她安抚下来,灵犀自然觉得有他陪着是要更安心舒服的。
      自然如此,何乐而不为呢?因此她问的十分坦荡,十分霸道。

      楚明月却是被她的理直气壮震惊道:“这,这,我应该要陪你睡吗?”
      灵犀想了想:“不应该吗?你不是想要鲛珠,有求于我吗?那万一我睡着又抓自己怎么办呢?再说了,”她理所当然道:“昨天你不是也陪我睡了吗?”

      楚明月欲哭无泪,这要是传出去,他清白了十八年的名声就这么毁了:“我没有啊!我只是守在你床边,非常辛苦!非常善良!非常耐心得拍你抓伤自己而已啊!”
      灵犀“嗯”了一声:“所以,你今天就再辛苦下吧。不过,”她看着楚明月脸上写满的纠结,善解人意道:“这样吧,大不了我委屈一下,把我的床分你一半,咱们一起睡好了。只是你睡得别那么深就好了,我相信你能做到的啊!”
      她见楚明月呆呆的站在门口,果断的跑过去一把将他拽进屋子里,“哐当”一声关上了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食也?君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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