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7 ...
-
下午大约未时中,方城仕和方化简再次进了山。
杨梅这东西常见,但因为不易保管,又容易生虫,所以不得人喜欢。
两人花了小半个时辰,方化简就把方城仕带到了杨梅树下。
硕果累累,杨梅树枝受重低垂,满眼的青红。
方城仕两眼发亮地说:“好东西啊。”
方化简不能苟同:“真是好早就被摘了。”
方城仕笑笑说:“他们不懂。”说着就开始爬树。
摘杨梅也是要看经验,树梢处的杨梅肉柱柔软多汁,采摘过程中也有颇多注意,需要用叶子铺隔开,以防压烂其它。
考虑到自己手艺,方城仕往自己篓子里摘了半框,又让方化简也摘了半框。
像是被杨梅的酸味触到,方化简牙都软了:“你要这么多作甚?”
“想知道?给我山楂就告诉你。”
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方化简只好再次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
方城仕摘了几十颗,用布一兜,就和方化简下山了。
来回不过花了一个多时辰,到家时还没五点。
方城仕把背篓放在院里,又将山楂搁在篮子上,对方化简说:“我教你做酸梅汁。”
他说完,就去找木盆装水。
方化简坐在一旁看他折腾,声音之响,过程之繁杂,连屋里专心缝制自己小书包的祚烨也出来了。
祚烨站在屋檐下,问:“仕哥,你做什么?”
方化简代答:“酸梅汁,你听过吗?”
祚烨摇摇头:“未曾,但既是仕哥弄出来的,一定是好东西。”
方化简说:“你的崇拜没有原则啊。”
方城仕笑,回头冲他比了个赞:“你真是棒棒的。”
祚烨微微红了脸。
方城仕问他:“书包做好了?”
祚烨说:“还差一点。”
方城仕说:“赶紧去做,晚了光暗。”
祚烨嗯了声,重新进了屋。
方化简在他走后说:“他就这样被你养熟了?”
方城仕说:“进了我的门就是我的人,你以后对人家好点。”
方化简忿忿不平地说:“我都进十多年了,也没见你对我好。”
“乖,哥会疼你的。”
方化简嗤他:“去你的。”
方城仕说:“站那么远怎么看我制作?”
方化简看他又是放糖又放桂花的,不由得走了过去:“你买桂花就是为了弄这东西?”
“嗯。”
酸梅汁的做法并不难,就是熬制的时间久,一切准备就绪,方城仕就管往炉里添柴。
地道的酸梅汁需要小火熬制六七个小时,水剩一半就成了。
但方城仕用的是杨梅,桂花和甘草又都是提前泡过,熬了一个多小时就起锅了。
那时间正好做晚饭,方化简为了一睹酸梅汁真容,又留下来吃饭。
祚烨把他和方城祖的小书包做好了,喜上眉梢。
待酸梅汁冷却下来,正好给他们清清油腻。
方城仕也试了味道,觉得还是要冰一下。
那一大二小却连连称奇。
方化简说:“这真是杨梅做出来的?”
方城仕搁下碗,对方城祖说:“把碗洗了就去洗澡。”
方城祖乖乖应了声:“知道了。”
方城仕又对方化简说:“我记得你家有井,今晚借我一用。”
“好说。”
方城仕把整锅酸梅汁用两个大坛子装好,跟方化简一人抱了一坛,出门去他家。
把坛子吊入水井放着,方城仕对方化简说:“明日哥带你见证奇迹。”
方化简这次老实了,没上他的当:“你还有半框留着做什么?”
“制酒,弄好了再送你。”
“那我就等着喝了。”
迟早他都是要把那些杨梅摘光的。
方城仕告别方化简,自己一人走在乡间小路上。
这时的明月真是亮啊,照在地上,人影清楚,贼光。
回到家锁上院门,方城仕点了灯,准备发酵杨梅。
祚烨也点了蜡烛:“仕哥。”
“嗯?不去洗澡?”
祚烨靠近他:“待会再去。”
方城仕转头,烛光在靠得近的两张脸上斑驳,方城仕看见一张微黄的小脸,笑道:“靠这么近做什么?”
祚烨小声说:“夜黑。”
方城仕正用木棍捣烂杨梅,只有一小片光明的夜传来咚咚咚的声音。
祚烨站在他身边,举着蜡烛,专心致志地看着,此时烛油滴下,他一时没注意,直给烫了个哆嗦。
方城仕听见他的吸气声,扭头一看,正好看到他缩手的动作。
方城仕忙将木棍放下,从他手里抢过蜡烛,打横放在桌面上,然后拉过他的手就着烛火查看。
他也被烛油烫过,知道这玩意是一瞬间的强烈,可揭掉小孩手指上的烛油,还是看到红红的印迹。
方城仕把他的手举到嘴巴吹了吹,又用方巾沾了水给他敷着:“一会就没事了。”说完又开始干活。
祚烨捂着手,低落地说:“我只会给你添麻烦。”
方城仕不甚在意地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每日也上蹿下跳,可不比你现在好。”
祚烨抿了抿唇说:“你现在也不大,才十五。”
这是方城仕第一次,觉得年龄太小是个坏事。
因为不好骗人。
方城仕舔了舔后牙槽说:“怎么跟你说呢,一个人的心理历程跟年纪并不是正比关系,年纪小不代表不懂事,年纪大也不是一定有用。”
祚烨睁着一双黑亮的眼,明明白白地说他不是很懂。
方城仕干脆说:“后边那句话,前者代入你,后者代入小简。”
原本是想说祚老爹的,可他怕小孩伤心,只好卖了好友。
果然,被夸了的小孩终于露出笑,可笑完才觉得愧对小简哥,于是他义正言辞地说:“小简哥知道你这么说他会不开心。”
方城仕冲他嘘了声:“我打个比方,你千万别让他知道,帮我保密。”
祚烨想了想,郑重地点头:“好。”
杨梅捣好了,方城仕就将它放好,等一段时间让它发酵再进行第二步。
祚烨手不疼了,想把方巾还给方城仕,可手伸了一半又缩了回来,他不想还了,于是偷偷背到身后藏着。
方城仕全然没注意,他把木棍冲洗干净,东西一一放好,对小孩说:“我倒水给你洗澡。”
“谢谢仕哥。”
他不是故意要让他动手的,只是不想让他发现他藏着他的方巾。
两人依次沐浴,方城仕回到屋里,看见桌子上放着祚烨亲手缝制的书包,他拿起来看了看。
针脚严密,周边工整,若非日积月累,十二岁的小孩哪能做出这细活?
方城仕把书包放回原位,上了床。
祚烨以为他不满意自己的手工,在一边忐忑不安,又不敢说话。
方城仕看他背对着自己,以为他是要睡,就拍了拍他的肩,说了句:“明早我送你们,睡吧。”
祚烨登时整个人轻松下来,又听见他补了句晚安,自己也轻轻说了声。
这是祚烨第一次上学堂,相比呼噜震天响的方城祖,他紧张的一晚都没怎么睡。
第二日鸡刚叫他就起来了。
房间还只剩下一点烛火,发出哔啵的声音。
祚烨小心爬过方城仕下了床,去做早饭。
他去熬了粥,又蒸了六个肉包。
这是方城仕说的,他们都在长身体,要荤素搭配。
粥才刚开心,方城仕就出现在厨房门口,打着哈欠说:“怎么不叫我?”
祚烨说:“还早,你可以再睡会。”
方城仕说:“你昨晚没睡着?那今日可有精神上课?”
祚烨只说:“我行的。”
方城仕没再说什么,他相信祚烨能做到,因为他一直觉得学生是个厉害的群体,刮风下雨,天冷天热,固定的点,他们的身影永不缺席。
方城仕洗漱完,就去方城祖房间把他给揪了起来。
吃了早饭,两个小书郎背着崭新的书包,披着熹微的晨光迈上了走往康庄大道的第一步。
只是小孩的气鼓地快漏地也快,走了小半个时辰方城祖就不乐意了。
也是,八九岁的孩子,背着书走半小时的路扛不住也是正常,方城仕把他的书包接过来自己背着,还问:“可要牵着你?”
方城祖摇摇头:“怎么好意思,你帮我背着书包就成了。”
方城仕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头:“你能耐了啊。”
方城祖抱着他的手,笑嘻嘻说:“哥你最好了。”
方城祖无奈地笑了声。
穿过来还没有一个月,这小子就蹬鼻子上脸越来越嚣张了。
祚烨在一边看着,嘴角噙着笑,眼神却流露出羡慕。
他想亲近这个人,可一是自己从未做过,迈不出这一步,第二他始终不是方城祖。
方城仕说的话还历历在目,做一个独立的人,怎么可能呢?他一直在别人的屋檐下啊。
别人可以纵容,但他不能放纵。
方城仕偶然一个侧眸,正好看见祚烨眼底尚未消失的情绪,他冲祚烨伸出手:“书包拿来。”
祚烨抓着书包带,说:“我没事,它不重。”
显然是他不够清楚,被奴隶了这么久的小孩,早已经生出一副铜手铁臂。
方城仕迟疑着说:“那我牵着你?”
祚烨眼睛一亮,心底清楚十二岁了不应该可还是控制不住把手伸了过去。
大手握小手,紧紧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