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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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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下的路弯曲复杂,好在大道修整,周围房屋错落,一舍绕一舍,鸡鸭齐鸣,俨然是一派活色生香的田园画。
走出院门,方城仕是要去找方化简。
方化简的家离得并不远,用不了两分钟就到了。
方化简家是个大家庭,父母健在,兄弟姐妹齐全,他排行第三,前面的大哥和大姐都已成婚。
一个娶了隔壁村谭家姑娘,一个嫁了隔壁村曾姓后生。
方大哥和方大姐都有小孩,都是儿子。
来给方城仕开门的是方化简的小妹方玉翠。
小丫头才十一岁,具有这个年代通有的毛病,面黄身瘦,严重缺乏营养。
方玉翠低着头,脆生生地叫了声:“仕哥哥。”
方城仕强忍寒毛倒竖,笑着应了声:“小翠,你三哥呢?”
方玉翠小声说:“屋里。”
方城仕本打算拜见方化简父母,可看样子似乎不在家,只好作罢,直接去找方化简。
春种过后,天气开始转热,方城仕进屋时就看见方化简穿着件薄衣躺在床上。
方化简抬起眼皮扫了眼来人,说:“舍得出来了?”
方城仕开门见山道:“我要进山。”
方化简问:“何时?”
方城仕说:“明日。”
方化简睁开眼。
在方化简显得过分惊讶的目光中,方城仕退后一步:“尽快。”
方化简坐了起来:“你缺银子?”
方城仕反问:“你不缺?”
方化简哑口无言。
方城仕说:“明日一早就去,我去找里正,家里的娃得托他照顾几天。”
他说完就走,完全没给方化简拒绝的机会。
从方化简家出来,路上遇见几位叔婶,方城仕都客气地回复了他们的关心问候。
但这并不包括那便宜得来的大伯母。
方城仕的亲大伯和里正是邻居,隔着两户人家,要找里正就必须得经过方世会家,方世会的妻子方刘氏就坐在门前择青菜。
方城仕的脚步在离她门前三步远的地方站定,他是想着都见着了总不能忽视了,于是他小声喊了句大伯母,很符合原主一见到她就怂的特性。
方刘氏看都没看他,嗤笑一声:“又去找你宝伯啊?”
按照原主的习惯,面对大伯母,总得解释一番。
可现在做主的人已经换了,方城仕就坡下驴:“嗯。”说完就走了。
方刘氏一愣,回过神来青菜已不幸被腰斩。
到了里正家,给方城仕开门的是他的妻子方年华,对方见到方城仕,十分惊喜:“小仕,你怎么来了?”
方城仕甜甜地喊了声:“伯母。”
十五岁的少年正是变声的时候,可好在方城仕的声音并不尖细,如果压低嗓子,还显得低沉。
方年华一听,更是乐弯了眉眼:“快进来,你宝伯说你的伤都好了,给伯母看看。”
方城仕乖乖地低下头,任由对方拨开自己的头发查看。
伤口只剩一道痂,只要脱落就彻底没事了。
方年华把他的头发扒拉回去,说:“没事了就好。”
方城仕点点头:“宝伯在家吗?”
方年华说:“屋里呢,你去吧。”
方世宝正在屋里抽旱烟,估计是刚吸不久,房间的烟味并不浓,他看见方城仕进来,忙把烟弄灭。
“去隔壁屋。”
方城仕只好改转脚步。
方世宝跟在后面进来:“不在家里多休息两天,找我做甚?”
方城仕说:“不休息了,我打算进趟山里。”
也就对方心疼孩子,这么个伤养了将近一个月,还让人歇着。
方世宝问:“刚从山里伤了出来,这么快又去是为何?”
方城仕说:“现在这个季节正是小动物最活泼的时候,我和小简打算弄些好东西回来。”
方世宝不同意:“你伤刚好。”
方城仕无声叹口气,对护崽的大人说:“伯伯,一切都过去了,我不能还在原地。”
方世宝无言,只是深深看了眼方城仕,半晌才点头:“你去便是,小祖我会照顾。”
方城仕松了口气,冲他抱拳鞠躬:“多谢伯伯。”
第二日,方城仕将方城祖送到里正家,就和方化简进了山。
春季一到,万物复苏,进了山,是郁郁葱葱的山林树木,有些遮天掩日,有些怪诞弯曲。
方城仕前世是个驴友,野外生存自有一套,可方家村的山他却不熟悉,这种情况下,就只能叫上老手陪同。
进山第一日,他们只逮到几只兔子和野鸡。
春季刚来,动物虽不如秋季时肥,可苍蝇再小也是肉,打打牙祭还不是问题。
进山第二日,他们两人都找到了灵芝和人参,差就差在年份不久。
进山第三日,方城仕终于找到他的目的。
那是一整片的野生铁皮石斛,有些已经开花,扎根在岩石上。
《本草图经》曰:石斛,唯生石上者胜。
在前世八十年代,铁皮石斛就被国家列为重点保护的珍惜濒危药用植物,价值之高显而易见。
方城仕很庆幸自己的好运,与其同时为只叫上方化简一人感到机智。
但采摘时方城仕只摘了五斤多,方化简不解,他从方城仕的神情中就看得出他很激动:“你来就是找它?为何不摘完?”
方城仕忍下心中的蠢蠢欲动,劝诫自己也是告诉方化简:“好东西难得,来日方长,下山吧。”
方化简说:“这山不是你一个人能来。”
言下之意是他们不摘也会被别人摘了。
方城仕回头看了他一眼:“你看看我们所处的位置,如果不是专门找它,谁会在意?”
这就是方城仕会放心的原因,他们找了三天才发现这些,其中靠的不只是运气。
“行,走吧。”方化简也不多说,迈开步子走在方城仕前头。
下山的路不是原来那条,中途时他们又遇上何首乌,像是弥补灵芝和人参的缺,这次遇上的何首乌年份起码在两百年以上。
这次的好运让一向淡定的方城仕都不淡定了。
他们在山上歇了一夜,隔日早上,两人匆忙下山,这次的出口在镇上,方城仕考虑到背篓里的东西,决定立刻进镇,把东西卖了再回去。
方化简没意见,他也想看看这次的收获能卖多少钱。
手上的货如果不懂行情,被坑是常事,方化简不敢大意,但他也并非没有选择。
永安堂的何大夫是原主的熟人,此人和善,方老爹病重是此人诊的脉,原主磕到头时也是这人一手医治,这期间何大夫对他们是诸多关照,就算还人情,这批东西方城仕都打算卖给永安堂。
方城仕走入永安堂时,正好是何大夫当值,他抬起眼皮一看,见到是方城仕,也十分讶异:“方小哥怎来了?可是伤口有问题?”
方城仕道:“多谢何大夫关心,晚辈身体无碍,此次前来是想与大夫您做一笔生意。”
何大夫不知这个农家子弟与自己有何生意可做,但见这两人风尘仆仆,也不敢怠慢,忙从柜台后走出,说:“方小哥此话何意?”
方城仕也不卖关子,取下背篓,冲何大夫笑道:“大夫请看。”
他掀开最上面的灰布,让何大夫得见真容。
何大夫看到他篓子里的东西,也大吃一惊:“好东西啊。”
方城仕笑说:“不止这些呢。”他冲方化简眨眨眼,方化简会意,也打开了自己的背篓。
何大夫瞧出问题了,笑问方城仕:“这山里的宝贝怕都被你二人挖到了吧。”
方城仕说:“就是运气好,老天爷赏口饭吃。”
何大夫说:“你这口饭贵吃,香斋楼都得尊你为上宾。”他笑了笑,话音一转:“你既是找到我,怕是有了决断,你打算怎么卖?”
方城仕知道对方让自己开价钱,是想留住客源。
“晚辈受伤时多亏何大夫圣医妙手,才留住晚辈这条性命,如此大恩无以为报,若非晚辈无能,这东西送大夫也无妨,实在不敢漫天开价,大夫觉得多少合适,晚辈便收多少。”
这话一出,何大夫不由得高看他一眼,对方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却心思缜密,进退有度,若有机缘,怕也是个人物。
看出方城仕的用意,何大夫也不再绕弯子,直接报价道:“你的铁皮石斛茎根完好,我给你二百五十两一斤,你这里...”
何大夫亲自上手称,一共五斤四两,再加上他手里的人参何首乌...最终定价是两千一百八十两。
而方化简则卖了九百二十两。
何大夫让药童把东西搬入后院,对方城仕二人说道:“三千两不是小数目,你们稍等片刻,待我去钱庄取钱。”
方城仕点点头,放心的让何大夫去了。
两人在永安堂等了大约有一刻多钟,何大夫才回来。
好在裕明朝已经有了银票,不至于让两人搬着箱子出门。
谢过何大夫后,两人离开永安堂。
方化简还是第一次揣着这么多银钱,面色潮红,手一直往胸口拍。
相比之下,方城仕则没多大反应。
方化简小声说:“好兄弟,你真是我的福星。”
方城仕看他双眼明亮,显然是正激动的时候,两人正好路过一处巷子,方城仕左右看了看,将方化简拖入巷子里。
方化简一脸莫名。
方城仕压低声说:“小简,你知道你拿着的那九百二十两意味着什么吗?”
方化简茫然,但神情无不在说他有钱了。
方城仕说:“意味着九百二十两不再是遥不可及,只要那片铁皮石斛一直在。”
话已至此,方化简哪能不明白?他当即表示:“我绝不会说。”
方城仕说:“包括你的家人。”
“这...”
真不是方城仕自私,只是这个年代,能顾全自己就是万幸,他真没这个肚量拿自己的钱去养活别人。
方城仕从自己的银票当中抽出一张五百两,塞给方化简。
方化简如炭火在手,手都颤了:“你干什么?”
方城仕说:“这个给你交给永叔,你把手上的九百两存钱庄去。”
“那也不用你...”
方化简还没说完就给方城仕打断了:“这是你应得的,只靠我自己找不到铁皮石斛。”
好兄弟这样公私分明,他感动得想哭怎么办?
方城仕笑了笑:“你总得娶媳妇,不存些钱怎么行?”
方化简再无话说,拿着双泛红的眼眸看方城仕。
方城仕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存了钱回家。”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巷子往钱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