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血》楚君梧桐

2、第 2 章

　　紫苑大厦靠近西三环桥边，站在10层和丰贸易公司南向窗户往外看，可以看见桥上车水马龙地流动，不休不止，像血管里奔涌的液迹。
　　明莹从电梯里出来，蹙眉擦拭衣袖。身后跟着的韩旭枫递过来一张纸巾，低沉地说：“去洗手间弄干净吧。”明莹接过纸巾，看着他的背影有点惘然。
　　这栋大厦快十五年楼龄，基础设施陈旧老化。刚才在电梯里，行至过程中忽然上下颠簸，站在明莹身边的人将手中的早点甩溅到她身上，躲闪不及污了衣袖。有一瞬间她好像看到身后的韩旭枫伸手，但没等看清，电梯已恢复正常。再看时那双手垂在身边，纹丝未动。

　　推开洗手间的门要拐个小弯才能出现一排排厕位还有镜子。明莹看见秦歆真对着镜子发呆，连走到身边也没有反应，轻轻抚她一下，人一惊，醒觉过来。
　　明莹关切地问：“没事吧？”
　　歆真尴尬地笑，说：“没事，头有点晕。”洗洗手，转身出去。
　　明莹看着她瘦弱的背影，心里丝丝抑闷。在公司工作三年了，自己已经是个非常内向、不与人近的怪胎，却不想年初进公司的歆真，倒比自己还要沉闷低调，除了工作从来没有更多的表现和反应。加上刚才的一问一答，明莹回忆与她的交流只怕十个手指就能数完。

　　歆真在和丰做资料统计维护工作，协助项目部门的同事计算产品进出数据等。刚来时，项目部的小伙子们都愿意跟她玩笑，有时还会捎些小礼物给她。她因为那些热情也曾心动过，却苦于无力传递出同等或者少许的情意，以至时间流逝，逐渐将沟通交流的机会越拖越远，直到形成单一公对公的严肃，徒留她一个人寂寥。
　　她坐在自己的座位盯着表格，想起刚才在洗手间遇到的明莹。明莹是公司财务部会计，温婉静雅，有着淡淡忧伤的一个女人。她听说，明莹与项目部副经理韩旭枫关系匪浅，据传可能曾是情侣。但是他们在公司几乎没有交际，眉目间也察觉不出任何端倪。慢慢也就没有人再提起了。
　　身边有人轻推她一下，她抬头看，是项目部的文柳，这两天正在准备出口阿富汗的衣服资料，他时常过来核对。
　　文柳坐下说：“怎么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一大早就感觉你不对劲。”
　　歆真整理资料，低声答：“没什么，头有点晕。”
　　文柳继续说：“秦歆真，我真是不想说你，你什么都好，工作也认真，对人也客气。可就是这个客气搞得大家不知道该怎么对你。太热情吧，总感觉是热脸贴了冷屁股，太冷淡吧，又好像是有什么纠葛，感觉不舒服。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你，你真得要习惯被人关心被人亲近，老把自己藏起来有什么意思，到最后身边一个朋友也没有，日子过得还有什么趣味。”
　　歆真安静地听着，文柳所言都是对的，她也时常这样跟自己说。然而，或许年幼时对失去的认知过于深刻，成长中强迫自己不去索取也不去要求，这样一日一日的过来，到如今真是忘记了，去得到去接受究竟是怎样的感觉与体验。
　　核对完数据，文柳起身出门，临到门口忽然说：“秦歆真，别说我没提醒你，这周末公司有聚餐，韩经理他们组刚做成一笔大买卖，所以借庆功的名义让大家也热闹一下。像这种活动叫了你你就去，不要每次都脱离组织，时间长了真得不好。你再想想吧。”

　　一天紧紧张张过去，下班时分各部门仍有人在工作。因为这几天外单比较多，歆真也留下来，陪着项目部的人加班。天渐渐黑了，房间里的日光灯坏了两管，叫了物业来修，拖了两天还没修好，余下两根也明明暗暗的闪耀。突然，灯整个熄灭，歆真一激灵望向门口，在玻璃后面，一个人影贴伏着，几乎以为看见了扭曲的面孔。歆真僵直地侧着身，姿势怪异的可怜。

　　文柳推门进来时灯恰好亮了，看见歆真仿佛被魔咒禁锢住的样子，有些担心地走过去，轻声说：“秦歆真，你怎么了？”
　　歆真的眼神没有聚焦，散散四处飘荡，呼吸不顺畅使面颊呈现一层异样的潮红。
　　文柳伸手放在她肩上，承受到剧烈地颤抖。他慌忙摇晃她的肩膀，大声说：“歆真，歆真，你到底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
　　歆真在又一个噩梦醒来时，终于发现不是自己一个人！她抱住文柳的腰，将自己深深埋进温暖怀中，感觉像记忆底层，父亲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