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萧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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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贯安静平和的金水镇忽然出了件大事，据说山上修仙的一位仙长过几日到萧家做客，还有意在萧家的子侄中挑选一位作为自己的弟子。这萧家可是镇子上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家里人才辈出不说，就连家底也厚实得很，据说还和京中不少大官都有那么些关系，在金水镇即使是父母官也得给萧家几分面子，还好萧家家主是个和善的，对邻里乡亲也多有照顾，是以在镇上也是有名的大善之家。没想到萧家这次，居然还入了修仙道长的眼。也怪不得众人眼红，试问芸芸众生，庸庸碌碌不过百年，谁不想求个长生？这下，镇里平时和萧家有些来往的大户终于有些坐不住了，纷纷递上拜帖想着带上家中几个有出息的小辈们去萧家坐坐，指不定会被道长看重，带回山上，那可是一辈子也难求的机缘啊。
此时，处于风口浪尖的萧家却对外宣称闭门谢客，众人虽看着眼热，奈何萧家大门紧闭，众人即使心里不满，也只能在心里跺脚，悻悻离去。
深夜，萧府
一个略显瘦小的人影趁着众人不注意，偷偷绕过后院，正准备打开偏门，后颈却却被狠狠擒住，连人带衣服拎起。定睛瞧去，却是看上去不过七八岁大的孩子，穿着一身打满补丁的灰色棉衣，面黄肌瘦，一双眼睛倒是黑黝黝的，此时被人拎在手中，也不说话，只抿住了嘴唇。稚嫩的小脸上依旧面无表情，丝毫不见惊慌。
“哟？这不是我们萧家大少爷么？怎得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后院偏门来了？莫不是打算离家出走？”来人说罢，还晃了晃孩童的领子，不过府中的一个护卫，语气却分外嚣张，嘴里虽然喊着大少爷，言语之间却无半分敬意。仿佛是习惯了这样的言语，那孩童脸上依旧没有任何的表情波动，只回头死死盯住了这个高大的男人。
“你那是什么表情？摆出一副死人脸给谁看？！跟你那个整天哭丧着脸的娘一个德行，看着就心烦！大半夜的瞎跑什么？这两天有重要的客人到访，你要是不老老实实的待着，冲撞了仙长，看我不禀告老爷，让他打死你！”说罢，便将孩童一把扔到地上，扬长而去。
孩童也不说话，只是等那摔疼的四肢略微缓解，便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一瘸一拐的走向一处有些破败的院子，说是院子，其实不过一个破败的房屋外砌了一道墙，有意无意的将她与那些华美的房屋隔开罢了。
推开破旧的木门，昏暗烛光中依稀可以看到床榻上一个纤弱的人影静静躺着，孩童习惯性的喊了句：“娘，孩儿回来了。”角落的人影依旧丝毫动静也无。孩童也不在意，径直走到床边躺下，忍住腹中饥饿之感，闭上了眼，静静睡去。
翌日清晨，府中众人早早便起来清扫房屋，焚香沐浴，似乎是为了迎接他们口中所说的贵客。小小的孩童自然也起的很早，不过却不是为了迎接什么客人，而是他想着今日府中如此热闹，自己可以趁着人多眼杂之时，在厨房多拿一个馒头罢了。对于一个填不饱肚子的孩子来说，想来再尊贵的客人，也不如能填饱肚子的食物来得重要。
萧府不知从何时起，就仿佛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遇到他就会变着花样地辱骂欺负，谁也不敢对他好。之前厨房的管事是个和善的中年女子，不过可怜他多给了他一个馒头，便遭到萧家驱赶。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什么人敢对他亲近一分，对于那些肆意打骂来说，冷眼旁观对他而言，已经是极好的待遇了。
今日的后厨格外热闹，府中侍女鱼贯而出，端着一道道珍馐佳肴。此时食物的香气对于此刻饥肠辘辘的孩童来说，无疑是世界上最大的诱惑。可是即便是饿得再狠，他也不敢贸然走上前去，不然他又将面临着一顿毒打，甚至很可能，连每日一个馒头的份例都会失去。他还记得，幼年不懂事的时候，冲撞了那人，一番毒打之后，三天三夜的禁闭与饥饿寒冷，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现在，他只能等。
在暗处足足等了一个时辰之后，厨房的人才渐渐少了，孩童四处看了看，见四下无人，方才一路小跑进了后厨，悄悄拿了几个没见过的绿色糕点，小心翼翼的用怀里的破布包好，这才蹑手蹑脚的回到了小院里。
小院里依旧是数年不变的清冷破败，孩童冲进了房间，如同往日那般唤着：“娘亲，孩儿找到吃的了。”说罢，便从怀里掏出用破布包着的糕点，拿了几块放在床边，床上的人毫无回应，孩童却毫不在意，几乎是饿急了一般将糕点塞进嘴里，这才觉得饿到抽搐的胃缓和了一些。
将剩下的糕点用布包了起来，细细藏好，孩童扭头正准备和榻上的女子说些什么，却听闻窗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孩童赶忙将放在女子身边的食物收好，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此时的小院里，几个暗红色箭袖护卫常服的男子正站在门外，为首的萧铎便是孩童昨夜里见到的护卫。孩童暗暗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去，还未开口，只听得萧铎开口道：“大少爷，家主有请。”态度和昨夜岂止是天上地下的差别。
孩童似乎是有些疑惑，但是尚未开口，便被萧铎强行拉住带走，孩童年幼，自是不及成年男子步伐快，只得费力的一路小跑，胳膊更是被萧铎扯得生疼。
一行人到了大堂，孩童还未反应过来，便闻堂上有人道：“抬起头来，让我看看。”孩童这才抬头看向前方，却见大堂内端坐着两名男子，只见许久不见的那人一身绛紫色棉袍，一贯俊逸的面容上表情竟是有些复杂，正是萧家家主，萧靳。另外一位身着天青色道服，发上插着一根极为简单的玉簪，面如冠玉，嘴角隐含笑意，一派仙风道骨，却是从未见过，想来便是他们所说的贵客罢了。孩童内心疑惑，却一直不曾言语，只一双黑色的眸子直直看去。
那陌生的男子看了看堂下的孩童，忽地眼前一亮，右手虚抬，转瞬便将孩童带到自己身前，右手摸了摸孩子的头，扭头对那人点头道：“这孩子根骨极佳，贫道有意收他为徒，不知家主意下如何”萧靳似乎有些不满，想说些什么，却又忍了下去，道：“自无不可。”只是脸上的表情愈发纠结了几分。
那道人见状，扭头看向自己手中带着几分懵懂的孩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什么是名字？孩童费力的想着，从小就没有什么人叫过他，一般都是喂，你，小崽子，还有娘偶尔唤了一句孩儿，他竟不知道自己该是有名字的。
许是孩童眼中太过明显的疑惑刺伤了萧靳的眼，萧靳不自在的咳了两句，道：“这孩子，叫洛言，萧洛言。”那道人看了看萧靳此番作为，内心倒是明了了几分，又低头摸了摸孩童的发顶，道:“洛言，可愿拜我为师？”
修仙问道，这本是凡人求也求不来的福气，可惜如今的萧洛言不懂，他只是凭着直觉点了点头，面上依旧丝毫不见波动。那道人似是有些满意了，这才点头道：“如此，便收拾收拾行李，稍后我便启程带你回天玄宗。”
虽然不知道天玄宗是什么地方，但是对孩童来说，能离开这个地方便是求之不得，自是微微点头应下。随即又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大着胆子拉住道人的衣袖道：“娘亲。”
娘亲？道人似乎有些讶异，但是看这萧洛言的年纪，对母亲有所依赖也是正常，况且看他的衣着面色，想来在此处的际遇也不会太好。思及此处，道人扭头对萧靳道：“既然决定收此子为徒，便是了了此间的因果。此子年岁尚小，不如让人将她请来，与我徒弟道别一番。”
萧靳闻言，面上更是尴尬，却顾及着道人的面子不可发作，只得派人去小院将自己遗忘已久的女子唤来。然而众人等候良久，却见前去传唤的侍女花容失色道：“不好了老爷，她，她死了!”
堂中众人闻言皆是一惊，萧靳面上更是过不去，颇有些恼羞成怒：“好端端的人怎么会说没了就没了？还不快派人过去看看!”
那侍女何曾见过向来待人温和的家主这般发脾气，只得哭哭啼啼道：“是，是真的!奴婢前去唤她时，发现她已然，已然去了。”
年幼的萧洛言自是不知什么是死了，什么是去了，只懵懵懂懂的看着堂中众人。萧靳已然顾不上面子不面子的，只起身大步走了出去。萧洛言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四周，幼小的脸上带着几分茫然无措。道人见状，伸出手道：“如此，随我去看看吧，也该好好与你母亲道个别。”
待恶人赶到的时候，便见萧靳站在榻边，面色带着几分凝重。萧洛言却没有顾及他的面色，只上前几步，乖巧的对着榻上的女子唤道：“娘亲。”
萧靳面色有些复杂，看着面前仿佛对母亲生死一无所知的孩子，终于是缓下了口气：“你母亲这番样子多少时日了？”
萧洛言很是不习惯这个男子和缓的态度，却也乖乖答答道：“六日。”
六日？也就是说这个孩子在这种情况下和一个死人待了六天？也亏得近日虽未降雪，气候却极冷，是以女子的尸体也未有腐败。萧靳微微叹了口气，道：“让人好生安葬了吧。”言罢，便唤了几个侍女进来整理尸身。
梳妆，入殓，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萧洛言这才明白，母亲不是生病了，她是死了，死，就是永远都醒不过来了。年幼的萧洛言第一次如此深切的感受到生死之间的含义。
在萧府逗留不过几日，待萧洛言祭拜过母亲之后，道人便带着萧洛言并着族中两位少年准备启程回天玄宗。萧靳带着几名侍卫站在一旁，为众人送行，此时的萧洛言一身素白棉衫，只站在一旁并不言语。萧靳看了看不发一言的孩童，微微叹了口气，自袍袖中掏出一枚透亮的白色珠子道：“这个是你母亲生前唯一留下的东西，你且带着便是。”萧洛言闻言，只微微一愣，伸手小心翼翼的接过，将它放在怀里，依旧不做言语。萧靳见状，正想说些什么，便见院中道人手掐剑诀，清喝道：“青玄！”一道青光便破空飞来，转瞬间便到了眼前，随着光芒褪去，在场众人这才看清，原来是一柄雕刻着繁复花纹的青铜剑，此时已然变得无比巨大。院中众人何曾见过如此阵仗，一时之间都有些目瞪口呆。道人也不多做解释，纵身跃上这柄巨大的青铜剑，于前端坐定，只说了句上来，便不再理睬众人反应。
院中几名少年面面相觑，对着面前这柄飞剑莫名有些不安，踌躇间，却见一道小小的人影努力用手扒着剑身，似乎就想爬上去，奈何人小腿短，扒拉了半天也没有如愿，却是萧洛言。道人见状，随手一拂，小小的孩童便如同被微风托起一般，稳稳当当的放在道人身后。两位少年见状，便心下安定了不少。青衣少年率先上前，右手一撑，借力跃上了剑身，从容的坐了下来。身后的蓝衣少年也不甘示弱，一招燕子抄水，直接跃到了剑身上，亦是盘坐起来。
见几人坐定，道人便掐起法诀，青光一没，院中众人便再也不见几人身影。萧靳看了看空无一人的院落，便带着几名护卫离去不提。
此时的萧洛言几人已不知飞到了何处，途中刮起的大风已然被道人划出的罡气隔绝。略微消除了些许紧张的两名少年心下大定，甚至还颇有心情的欣赏起沿路风景来。萧洛言却没有此等兴致，只微微拽紧了身前道人的袍角，一双眼睛直直盯着道人的后背，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萧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