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我朝》相*

6、皇朝风云初起时（五）

　　虽是出了萧淑妃一事，在後宫里面好生闹腾了一阵子，大年夜还是热热闹闹的迎来了。
　　许是为了平复那事件的影响，也有就是给秦闵庆贺年後任职，今年的活动较往年来得热闹。
　　前一天大宴群臣，除了已经任职的皇子和皇後外，其余闲杂人等是不能参加的，故而秦闵还是很期待大年夜的到来。
　　秦翎现在整一个就是秦闵的小尾巴，跟在他身後绕来绕去，倒是让秦闵趁机哄了四皇子秦钺来教他骑马射箭和兵法布阵。
　　秦钺之母出身将门，外公和几个舅舅都是皇朝一等一的将军，一身打仗用兵的好本事，秦钺自小受熏陶，只十七岁，却已随舅舅外公参加过几次战役。让他来教秦翎，好过其他人的纸上谈兵。
　　比起昨日里君臣同庆，这次倒是没什麽讲究，毕竟是皇宫内院的私庆，歌舞曲艺也都是些小调闲情，多是宫内宫妃侍女自行排演，莺歌软语，倒也别有一番雅趣。
　　酒过半酣，几个皇子也下场各自庆贺，先是秦钺耍了一趟凌云枪法，和著战鼓以及战场上磨练出来的杀气，当真是英姿勃发，自有一股威势在其中，引得庆麟帝抚掌叫好。秦悠和秦漓以词文琴棋见长，便由秦漓弹奏筝曲，秦悠清唱一首《崆峒》，寄情山水，赞颂了皇朝的大好河山。秦琛倒是没出场，仅是向庆麟帝献上了一卷书策，不知道里面写的什麽，却让他开怀大笑……
　　见著父皇心情大好，秦闵一推秦翎，拿著手中洞笛站了出来。
　　秦翎抽出随身小剑，挽了个剑花，随著秦闵的笛音舞了起来。八岁小小少年的身子还没有长成，好在手中小剑是特意按照身量打的，长度重量倒也正好，剑法讲求的轻灵也舞出了个八九分。笛音流转急促之际，剑影挥舞间隐隐现著残影，举重若轻，精髓也掌握了七八分，已能看出若能持之以恒，将来在剑术上的成就必然不浅。笛声转为呜咽，剑势也由疾变缓，宛若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滞顿。
　　秦翎收剑在手，对著上首一拜：“儿臣祝父皇安康，祝各位皇兄皇姐皇弟娘娘新禧！”
　　秦闵侧立一旁，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自己拿的这个主意怎麽样，能不能让秦翎讨得父皇的欢心。
　　庆麟帝年逾四旬，正当壮年，一双精光内敛的虎目扫过下首两个儿子，看著秦翎背著剑扬著脸尤带无邪的看著自己，赞许的点了点头，对左下侧的太子秦琛道：“闵儿和翎儿年後就要搬出去了吧，皇子府可准备好了？”
　　“都准备妥当了，因为要带著九皇弟，母後特意叫内务院多拨了几个人过去，日常开支也加了半人分的。”秦琛似是早预料到，一一答复了。
　　“另赐玉如意一对，白玉盏一套，南鸣进献的上等绸缎十匹，血珊瑚一株。”庆麟帝显然对秦翎的表现很赏识，手一招，便让他走上来。
　　秦闵忙接过秦翎手中小剑，退回自己席位，笑盈盈的看著庆麟帝将秦翎拉到自己膝上坐下，喂他东西。视线一转，秦闵看到秦琛向自己使了个眼色，视线往下，表示自己知道了。
　　又再动了几筷，看了下歌舞，秦闵找了个借口，离席後来到了不远处御花园入口。

　　在殿内还不觉得什麽，出来才发现外面实在是有点冷。秦闵朝手上哈了口气，跳了几下，虽然是徒劳无功，多少是给了自己点安慰。
　　长廊上挂著一排的灯笼，将四周映照得半是绯红半是浓墨淡彩水墨风景一般。放眼看去雪积了厚厚的一层，路上的积雪被细细的清理了，却无损於周围的景致。雪压松枝低，半弯的树枝拱成弧状，像是不堪重负的快要垂到地上。
　　“外面天冷，你也不知道加件锦披！”秦琛漫步过来，看了看秦闵身上，直皱眉。
　　“皇兄分我一半不也一样麽！”秦闵眼珠子一转，掀起秦琛身上狐裘一角，钻了进去，刚从殿内穿过来，内里的热气还没有散，暖得秦闵打了个颤，更是挨紧了几分。
　　“今天的事太胡闹，也不跟我商量下，让九皇弟带剑上殿……萧淑妃的事情刚过去，你又一手揽了，众人都在看著他的反应，等著抓你小辫子，万一被人说成你俩图谋不轨怎麽办！”虽是由著秦闵钻过来，手也不自觉的环上去供他取暖，秦琛脸上却是一脸的严肃不赞同。话音刚落，连手都缩了回去，存了心要好好训导他一番。
　　秦闵身子一僵，手指头缠著自己的头发绕啊绕的，咬著唇偷偷的窥视秦琛的脸色。见著秦琛脸色不大好的样子，知道自己这一步走得险，忙一五一十的招了：“我也是突然想到年夜有皇子献艺，才让翎儿上去舞剑讨父皇欢心的……那剑是没开刃的，我带上去前给何公公检查过了，说了是想要给父皇个惊喜才瞒了下来……”
　　秦琛的脸色还是没有半点缓和的样子，秦闵急了，不扯自己头发，改揪著秦琛的衣襟，连声音都带上了哭腔：“这不是前些天听皇兄说父皇其实对萧淑妃心存愧疚，才动了这个念头，想要让父皇多少给翎儿挂点心，免得被冷落招欺负麽……”
　　秦琛一愣，也顾不上自己原本的心思，握住秦闵的肩，忙问：“有谁给你支主意了？还是你自己想的这个法子？”
　　“没人指使，我自己想的！”秦闵隐约觉得不妥，一想之後，像是受了惊的小鹿直蹦起来，“怎麽，有人对皇兄做手脚？”
　　“没。”秦琛缓下神情，搂著秦闵细声安慰，“别想太多，只是你以後就要出宫了，没皇兄给你什麽事都担著，在皇子府後要自己多加注意……”
　　“哦……”秦闵软下身子，往日被母後隔三岔五的训戒──不争气不要紧，不要给皇兄添麻烦，白白被人利用了来拆他後台的结果就是对於牵扯到秦琛的事情就敏感不已。
　　“原来我的小六儿，也是会耍心机的了！”秦琛呵呵的笑，赞许的拍了拍秦闵的背。如果有个小九要照顾就能让他多加几个心眼，深思熟虑起来，倒也不是坏事。
　　“哼，皇兄还不是递了个册子给父皇，神神秘秘的不知在搞什麽东西。”秦闵不好意思的哼了一声，嘀咕了一句。
　　“那个呀，意外收获！今年不止南鸣那边闹雪灾，百兆那里也是，偷偷摸摸来买粮食，可惜今冬下了短粮令，流通的米面有限，不得已，百兆投了附属书，愿意每年纳贡，成为附属小国……”
　　“百兆，本就是弹丸小地，夹在我天佑和南鸣之间也存不了多久吧！要不是谁先动了那里，会被视为有意开战，怕也撑不了这麽久……”秦闵想了想，回忆著自己看过的资料，说了个大概出来。
　　“嗯，这次南鸣有求与我国，不好和我们拉下脸来，倒让我们捡了个便宜。”秦琛笑著点点头，满意自己这些时日派人每天送去的东西秦闵都有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然後，再想想这百兆一归属，日後恐怕免不了和南鸣来个兵戎相见，心里又是一沈，低喃一句：“只怕是要变天了！”
　　“什麽？”被压在怀里听不明白，秦闵闷著声问了一句。
　　“没事，我说我们该回去了，都出来老半天了！”秦琛搂著秦闵的肩，将人带著就往大殿走去……

　　正月一过，便是秦闵赶赴六皇子府的日子。内城门外，秦琛站在台阶上看著秦闵，悉心交代：“有了皇子府就是成人了，也能自由进出皇城了，可别惹事。过两天去礼部报道，也记著……”
　　“知道，万不可仗著皇子身份仗势欺人有恃无恐叫人看低……”秦闵抢了秦琛要说的话，鼻子一皱，下巴微抬，“皇兄都说得我耳朵起茧了，比田嬷嬷都唠叨！”
　　秦琛一笑，拍了拍秦闵肩膀，往下马车那边一推：“去吧，九皇弟还等著你呢……”
　　秦闵转头一看，秦翎坐在马车里掀了帘子眨巴眨巴著眼睛看著自己，其他人都准备就绪，也知道磨蹭得够久了，几步跑过去踩著脚台子上了马车，往回喊一句：“皇兄，我这就走了啊！”
　　秦琛微微一笑，也不作答，看著马车掉了个头，往外城驶去，而那张满是恋恋不舍神情的小脸从窗口探出来直盯著自己，欲言又止的样子。
　　直到马车行列消失在了皇宫外城门外，秦琛这才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说了一声“回吧”，转身进了内城，朱色大门缓缓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