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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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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阿布拉克萨斯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字面上的意思,他没有二十几岁之前的记忆,而从他有记忆开始,他就已经是一个杀手了。
他总是知道什么时候,在什么位置打出一颗子弹能够让他的目标成为一具不会再移动的尸体。这是一种天赋,仿佛他天生就该是一个杀手。
他是这个行当里最好的,所以总有很多人想方设法的找到他,付给他一笔非常可观的,足够令他满意的款子让他干掉一些人。
在那些少有的,可以安眠的日子里,他总是做梦。
梦的主题总是相似,总是纷飞的大雪,他能够感觉到雪给他带来的寒冷。
不过梦境也就到此为止了,等他从睡眠之中醒来,他还在他的那张硬邦邦的单人床上,顺便发现他的所有被子都被他踹在地上。
所以在阿布拉克萨斯再一次从梦境之中清醒,然后发现自己的被子又不翼而飞之后他咒骂了一声,然后扯过了堆在椅子上的衬衫。
窗外在下雨,伦敦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时不时就来几个阴雨绵绵。
衣服上身的感觉让阿布拉克萨斯感觉好了一点,但是梦境带来的寒冷还残留在他身上,让他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在这种见鬼的天气里出门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但是他不得不离开自己的房子,就因为他一时财迷心窍的接了一个单子。有一个匿名客户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去杀一个人。那笔钱比他平日的佣金多了一倍,他没有理由拒绝这笔单子。
直觉告诉他,今天是最好的时间。
所以哪怕再不情愿,他还是在检查了一下自己常用的器具之后,拎着他的皮箱出门了。
他的目标名叫麦考夫·福尔摩斯,根据介绍是身居大英政府末位的小公务员。不过阿布拉克萨斯可不信这个说法,因为没有哪个客户会慷慨的给一个身价不菲的杀手双倍的出场费,只为了要一个小公务员的命。
不过阿布拉克萨斯不在乎这个,比起麦考夫·福尔摩斯的身份,他对麦考夫这个名字更有兴趣。显然麦考夫的父母在给他起名的时候没有想过在几年之后会有一家名为微软的公司横空出世。就差两个字母,麦考夫就可以毫不费力的誉满全球。
而这个念头在阿布拉克萨斯站在楼顶,远远的看到目标人物的时候再次冒了出来。
他大概用了两秒的时间把这个念头从脑袋里踹出去,然后他举起了他的手|枪。
不要怀疑,这根本不是什么改装成手|枪的狙|击|枪。他的武器就是这个,他以往杀人也都是用这个。谁规定了在射程范围之外,手|枪就一定打不中目标?
站在楼顶的阿布拉克萨斯微微合上双眼。
在这个位置,这一枪能够击中目标么?在这个位置,能够击中目标的什么位置?他反复的询问自己,反复的得出肯定的答案。他几乎能够确定只要他扣下扳机,他就一定能命中目标任务的眉心。
然而在最后,在他将要扣下扳机之前,一个念头突如其来的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他鬼使神差的问了自己另一个问题——
你想让这个人死么?
天知道这已经不是他职业生涯之中第一次杀人,关心目标人物生死这件事情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的职业生涯之中。对他来说,杀手只是一种职业,杀人也不困难。对他来说,或许拆掉一块扣在一起的乐高拼块比杀人要困难许多。
这个问题极大程度上动摇了他的职业素养。因为在他问了自己这个问题之后,他得到了否定的答案——他不想要这个人死。
太不专业了。
他几乎要咒骂自己的愚蠢和心软。
但是即使如此,他依旧顺从了自己的心意。
他微微的把手臂垂下了几度,然后扣下扳机。
他甚至没有确认目标人物的状态就转身离开了屋顶,对可能造成的混乱毫不在意,就仿佛他真的只是碰巧站在屋顶上一样。
回到居所,阿布拉克萨斯在清理过身上的火药灼痕之后就把自己扔在床上。
他今天起的很早,这让他多少有点睡眠不足。睡眠不足的后果就是头痛,这意味着他或许需要睡个回笼觉。
他的身体陷进double size的床里,软和的床垫让他不受控制的蹭了几下,他抓住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只茧蛹。无论是昨晚的梦还是今天的暗杀都让他感觉疲惫,所以没用多长时间,他就陷入了睡眠之中。
他再次梦到了大雪。
那是一场非常大的雪,虽然比不上前几年他在俄罗斯执行任务那么大,但是却让他感到彻骨的寒冷。
他感觉他被埋在雪里,浑身冰冷而僵硬。他无法挪动自己的身体。体温在流逝,他觉得自己就快死了,被冻死在雪中。
死亡的阴影笼罩上他,而他甚至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
然后他模糊的听到了开门声。
“天啊,亲爱的,咱们的门口有一个婴儿!”
梦境骤然终止,他从床上惊醒,然后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放在床头柜上的小闹钟。
他又睡了大概半个小时,但是他却觉得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久。
而他的被子,显然再度被他踹到了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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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另一处,混乱却刚刚开始。
从广义上来说,麦考夫·福尔摩斯绝对是一个人生赢家。
公学出身,教养良好,有着一份大英政府的铁饭碗,顺便在暗地里运作着一些见不得人的小机构,进行一些有必要的监视以及警告。
但是人生赢家也有人生赢家的苦恼。比如随着年龄不断在后退的发际线,比如只要不注意就会呈几何倍数增长的体重,也比如一个永远都不听话的弟弟。
夏洛克·福尔摩斯简直就是麦考夫·福尔摩斯生命之中不能承受之重,每次见到夏洛克,麦考夫的身上都会发生一些他预料之外的事情。
比如被枪击。
他就坐在那里,拿着夏洛克列的清单仔细的阅读,然后准备和他的弟弟好好谈一谈的时候,他感觉到一阵火辣的疼痛从他的腹部蔓延开。
这不是他第一次被枪击,在他早年还在频繁出外勤也受过伤。
但是,现在是在伦敦。哪怕是他离开他的办公室,他的身边也有不少的特工保护他的安全。
所以,在被击中的第一个瞬间,麦考夫聪明过人的脑袋里的第一反应就是——世界是一个巨大的鱼缸,生活在里面的都是金鱼,哪怕特工比一般的金鱼要高级那么一点,但是生物向有利方向突变,总是非常困难。
而他的第二反应,才是他被枪击了,子弹进入了他的身体,却没有穿透他的身体。他相信他的肝区受到了影响,或许会出现严重失血的状况,他现在需要一辆救护车。
指望夏洛克是指望不上的。
不过能够看到夏洛克几乎是震惊的神情,麦考夫多少还是觉得有点心理安慰。虽然如果他还能说话的话,他会告诉夏洛克“关心并无益处”。
从中弹到倒下,麦考夫花费了大概大概三秒钟的时间。
而在倒下之前,他聪明的大脑依旧没能够对枪击他的人得出更好的结论。
或许是个神枪手,手非常稳。或许是因为距离的原因,子弹并没有命中要害。
如果给麦考夫更多的时间,他能够推断出更多的结论。但是还没等他做出更多的结论,他就失去了意识。
手术室的指示灯亮了又暗,带着呼吸机的人被推出手术室。
哪怕身体陷入昏迷之中,麦考夫的意识却没有飘远。他的意识还在他的身体之中,只不过陷入了他的思维宫殿。
福尔摩斯家的人有一颗异于常人的大脑,他们储存自己的记忆,并且在需要这段记忆的时候可以迅速的把记忆提取出来。
但是被迫陷入记忆宫殿并不是一件好事。
许多记忆不受控制的流淌出来,和当年那些事情发生的时候一样的清晰。
麦考夫很少去查看那些记忆,因为他知道,关心并无益处,后悔不能改变过去。
他的记忆之中有一场雪。
那年的冬天冷的出奇,从任何的方面上来说,那都是一个糟糕透顶的冬天。
他记得那天的雪下得很大,一片一片像是枕头里的羽毛一样,落在地上也不会融化,很快就积累了极厚的一层。
他们被裹紧毛衣和大衣里,围上围巾。
妈咪喜欢看着她的孩子们穿的厚实,然后在雪地里打滚,虽然麦考夫觉得这件事情蠢透了。
但是妈咪喜欢,那个人也喜欢。
他仿佛看见那个人在看到他一脸不情愿的走在雪地上的时候的表情。
他的眼睛微微的眯起来,弯成新月的模样。唇角微微勾起,露出漂亮的微笑。铂金色的头发被厚实的冬帽裹住大半,只剩下一点点留在外面。
世界像是一只巨大的鱼缸,鱼缸里生活着无数的金鱼。总有那么几条金鱼非常特殊,也总有那么几个混在在金鱼里的变种。
记忆如同潮水一样涌上来,把麦考夫仍在回忆的沙滩上。
他躺在回忆的沙滩上不想挪动。
反正现在他的身体还在麻醉的作用之下无法醒来,又有谁规定了一个昏迷的病人还一定要无时无刻的想着大英的运作以及女王的荣耀?
然后他醒了过来。
他能够嗅到属于医院的味道。
消毒水的味道,每一家医院都差不多。
显然,他在中枪之后,被他的下属们送进了医院。
他挪动了一下身体,然后发现这很困难。
麻醉药的确正在逐渐被代谢出他的身体,但是它的作用并没有完全消失。
“子弹命中腹部,位置靠近肝区。子弹的冲击力在进入你的身体之后就几乎消失了,所以并没有造成大面积的伤害。子弹本身卡在肝区的两条动脉之间,恰到好处。看起来伤口严重,但是其实只是皮外伤而已。”
一个人,抱着双臂背对着麦考夫。
在麦考夫的角度,他只能看到那个人的背影。
但是对于一个福尔摩斯来说,哪怕仅仅是一个背影,他们也能读出很多的信息。
“你不是我的医生,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