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机织》水之赛冰

40、第二十七章（中）

　　无双之前便拥着何结绫进了偏院，却没让她一起进去，只让她在偏院旁边的内室里头呆着。见何结绫不解扬眉，他笑眯了眼，伸手捂住她要发问的小嘴，低头凑到她耳边。
　　“嘘，你在这儿先等等，看他们怎么逼你出来。”
　　在她的唇上再偷了个香，无双笑吟吟得走进偏院。
　　和那三位神色各异的水家人略略寒暄了几句便各自入了座，之后无双便只随意扯着些话题，问问天气问问水家这些年的生意。
　　那水家的掌门也只是顺着话题应着，若是无话可聊了便自顾自得靠上椅背品茶，直到背后的永清忍不住捅了他一下，这才倾身向前开了口。“门主，冒昧前来还望见谅。水家一直蒙无双门照顾，这么些年来水家上下对门主一直都是感激不尽，只是水月这次在无双门里惨遭不测事关水家人的生死大事，子清也只能斗胆前来一问究竟。”
　　他微微低了头，腰却仍挺得笔直；眉目低垂，但不见慌乱。
　　不卑不亢，虽不见霸气，却也是个有主见的男人。
　　轩辕无双也是靠在椅背上双手拢在袖中，笑道：“水家主客气了，水月是水家过来的娇客，在我们无双门内发生这样的意外也是在下不愿见到的。”
　　“意外？”水子清将这两字重复了一回，像是第一次听见一般。“门主，子清愚昧，还能否请门主详细叙述一下当时经过？”
　　轩辕无双点点头，一边的空儿上前一步，先对水子清行了礼后才开口。“当日罗刹门乔装成杂耍团混入无双门，在表演中故意弄熄了所有烛火，趁着漆黑突然发起的攻击。由于是在内院，护卫们来不及立刻赶到，一片混乱中发生的惨剧。这件事情实在是无双门的防守不当造成，事发后门主已经立刻责罚了当日值守的所有护卫，并严惩了与此事相关的各个管事。水家主，空儿代表无双门所有护卫给您谢罪。”
　　话未毕，空儿“啪”得就跪在水子清的面前。
　　“若真是个意外倒也说得过去，就只是怕此乃轩辕门主为了保护真凶撒的大谎！”一直脸色不善的水家三叔水翰叫了出声，一边甩开水永清想要阻拦他的胳膊。
　　“哦？此话怎讲？”轩辕无双仍是笑眯眯得，他撇了水翰一眼，那看不出任何的眼神瞧得水翰心里发毛。
　　心中虽忐忑，但想到无双门可以给的好处，口气又硬了起来。“这……我可是听说，水月是死在远离事发地的一个偏僻处，而且还是有人杀了她的！轩辕门主，我可就水月一个女儿，自小贴心懂事乖巧，如今这么不明不白走了让我怎么能接受？如果今天您不能给我一个交代，我这口气可真是咽不下的！”
　　轩辕无双扬了个看不出意味的笑。“哦？看来几位来之前也是有过查探了，既然如此再瞒几位倒是成了失礼……好吧，青儿，去请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过来。”
　　青儿点点头，走到门口招了个小厮将令说了，小厮立刻匆匆跑了出去。
　　内室里头，何结绫看向圆圆，眼神询问是否她们也要出去，圆圆摇头，压低声了道：“别，姑娘，这会还轮不到我们上场，您只管继续窝这儿看戏就是。”
　　何结绫失笑，这都在做什么呢，弄得这么神秘。圆圆见她笑了，像是终于放心了般叹了口气。
　　“姑娘您终于是笑了，爷昨天一直在担心你为这事不快，昨晚上千叮咛万嘱咐让我注意您。姑娘，几个大夫可都是和您说了，让您凡事宽心，您什么事情都往心里放的性子一定得改改，您要是不高兴和爷说就是……”
　　何结绫笑着轻捶圆圆一下，怎么着圆圆如今是越来越啰唆了，可当她听见进来的那些人开口说话后，不禁陷入沉思。
　　此时偏院，唐四、莫翔甚至柳纤云还有门里的一些其他女人都到了场。
　　无双想要做什么？虽然宋朝不如明朝那般迂腐到了一定境界，但也不代表能开放得像唐朝一般女子能随意抛头露面，即使是江湖女子也不该如此任意出现在陌生男子面前，更何况其中还有几位不死心而留下的……呃，何结绫都不知道无双是怎么拐回来她们的千金小姐。
　　这么好说话甚至有些被予取予求，根本不是这个男人的性子！他在演戏，肯定有什么是他想要得到，这才会如此表演。
　　甚至，这该是个大买卖，不然他不会让她也参与。她是知道的，这男人现在爱她，在这种时候是不会做一些奇怪的事情来故意惹了他们之间的僵局更生硬的。
　　他想要什么？应该已经衰败的水家还有什么是吸引了这男人能让他玩这把大手笔的？
　　或者，他的目标不是水家？
　　偏院里头，水家的水翰和水永清看着这些陆续进来的美人是越来越吃惊。他们本以为水月是美人，所以才会送了她进来试图魅惑轩辕门主，谁知道今天，就从他们眼前的这扇门外面居然走进了如此多的美人，一个比一个标致一个比一个诱惑……
　　“咳咳……”水子清突然咳了两声，将这两个都有些呆滞了的人吓回了魂。“三叔，既然轩辕门主都将人请到了，你就问吧，别辜负了门主的一番心意。”
　　水翰站起身，在一群人面前走了圈，正思考着该怎么开口，在场唯一一个异族打扮的俏丽女子不耐得从椅子上站起，走至一个年轻俊俏男子身边后不满开口。“到底什么事情嘛！你们中原人就是麻烦，有什么话你要问就直接问，在想什么啊？”
　　“哎呀，阿四她一直没习惯我们这里的风俗，让你们见笑了。”轩辕无双靠在椅背上呵呵笑着，一手拨弄着腕上的一串念珠，一手随意挥了挥。“莫翔，管好她。”
　　于是青儿撇了唐四一眼，唐四吐吐舌头，躲到脸色有些无奈的莫翔背后。而水翰被人一激怎好再拖延下去让小女孩看不起，于是清了清喉咙就道：“谁可以告诉我，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莫翔事不关己得站在那里，唐四躲在他身后在玩自己的指甲，另外几个女子对瞧了几眼后都将目光转向柳纤云。毕竟不管何时，柳纤云都是她们的精神领袖。
　　柳纤云想了想，转头望向一副事不关己样的轩辕无双。“爷，那我就给这两位说一下了。”
　　轩辕无双点点头，看上去大部分的注意力都在那串念珠身上，柳纤云也不介意，转身对水翰浅浅一礼。
　　“那天晚上本来是个游园会，我们都在后院里头。本来一切都好好的，突然烛火都给熄灭了，我们正不知发生了什么，那些杂耍团的人就突然开始攻击我们……当时都好混乱，水老爷你不知道，一片黑，到处是在厮杀的人，死人，尖叫……”
　　“那你有看见水月吗？”水翰有些无礼得打断她。
　　“水月姑娘吗？我好像有看见她，水老爷，那时候真的很暗，我们能依借的只有朦胧的月光……我好象有看见她是和姑娘在一块的，你们有看见吗？”她转身询问那些女子。
　　几个女人又是对视了几眼，其中一个才喏喏道：“嗯，是啊，当时我们都慌得四处乱逃，水月好像是跟着姑娘一起离开的。”
　　柳纤云点点头，又接着说道：“姑娘是爷最看重的，按说水月姑娘要是跟着姑娘离开怎么也该安全才对，谁知道她却是我们中唯一亡故的，当她死亡的消息传来时候，我们真不敢相信，也不知道当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也就是说，现在在场的所有人，其实当时没有一个人真正看见我家月儿究竟是怎么死的是不？敢问门主，这位夫人口中的‘姑娘’，现在何处？”
　　无双挑挑眉，扬笑。“水家三叔不瞒你说，结绫的性子不太好，也不爱见生，真要说起来我也不太喜欢让她随便见外人……”
　　“难道轩辕门主就想偏袒凶手吗？”水翰冷哼道，瞪大的眼睛倒是似有几分气势。
　　无双呵呵一笑。“此言差矣，水家三叔你无凭无据只靠猜测就订了结绫的罪，岂不是太儿戏了些？其实那天晚上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水家三叔，说起来水月还是结绫的救命恩人。那天晚上结绫的侍女失职一片混乱中居然和结绫走散，结绫和水月在个偏僻的院落遇上贼人，若不是水月舍身相救，恐怕我的结绫……”
　　“如果真是这样，那水翰更是希望能见见这位姑娘，听听她说的我家月儿最后的时刻！”
　　轩辕无双转了两粒念珠后终抬头轻笑。“也罢，既然水三叔如此说，那我就请结绫出来和你当面对质吧。不过，轩辕丑话可是先说在前头的，若是到时候事实并非你所想的那般，惹了我家结绫的后果你可要想好怎么承担。”
　　这话一出口，水翰立刻抖了抖，再看着轩辕无双让人毛骨悚然的“微笑”，水翰怎么着都觉得自己有点估算不足，可是如今早已走到了这一步，他也是无路可退了，还不如搏了这么一把。于是头一横，道：“那就麻烦轩辕门主了！”
　　柳纤云闻言面色苍白，试图不着痕迹得站至某位小姐的身后。
　　内室里头，圆圆轻推何结绫，“姑娘，到你出场了。”
　　“哦，终于到我了……你家门主可有告诉过你我该做什么？”
　　“嗯，没有，爷只说让你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般，等会他自然会给你提示。”
　　于是两人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般进了屋子，先受了空儿莫翔等人的礼，然后就见那人伸出手。“结绫，过来。”
　　“无双，唤我过来什么事情？这么多人都在？这几位又是……”何结绫走至轩辕无双身边，迷惑得问道。
　　“这几位都是水家的人，也就是水月的爹爹还有水家的家主，他们就是过来询问水月的事情。我刚已经和他们说了水月救你而死的经过，可惜水家三叔——哦，也就是水月的爹爹他不信，非要找你问个明白，好吧结绫，你就将事实的真相都说了吧。”他刻意加重了最后几字的音。
　　事实的真相？
　　何结绫想了想，上前对着水翰微微一福。“那日多蒙水月舍身挡刀，可惜水月未能撑到大夫赶来……水月年纪轻轻便过世，实在是我们都不愿看见的。水伯父，我和无双都愿意在一定程度上补偿你们水家，不知你意下如何？”
　　“哼，你不用如此惺惺作态！我且问你，当日这么被袭击的情况之下，你们越发该往安全的地方去才对，我家月儿怎么会和你去了没有人烟的偏僻地方？再者，当日月儿被害，你们口口声声说她是为你挡刀，可就我所知你和月儿关系凉薄，她根本就不会为你甘做如此牺牲！我只想知道，当日究竟发生了何事，究竟是谁下了毒手害死我家月儿！”水翰看起来完全不吃这套，兀自坐在椅上撇开头冷哼，神色高傲得好似吃定了什么。
　　何结绫和无双对视一眼，回头对水翰笑得仍是谦逊。“当日灯火被贼人所熄，结绫没有夜视能力，又对环境不熟。本以为走的是往后院方向的，怎知居然跑错了地方……这也是结绫至今愧对水月之处。水伯父，你说的是，水月本就和我不熟，那日是信我才跟着我一起离开，怎知我不仅没有带她逃走，更累得她……”
　　何结绫低头叹气，神色黯然。这也不全然是在做戏了，那日没有救成水月的确是她心中的隐痛，虽然不明白此时无双究竟想钓的是哪条大鱼，但要是可以有所弥补，也总是好的。
　　可是她的这番退让在水翰的眼中更显得她理亏，索性站起往她逼进一步。“那你倒是说说，那些贼人当时是如何袭击你们的？水月又是怎么给你挡剑的？既然是为你挡剑，为何水月死了，你却毫发无损？”
　　“水三爷，请不要过分！”莫翔冷声道。他不知道姑娘和轩辕无双在搞什么东西，也不知道今天轩辕无双让空儿硬拉了他过来是干嘛，但，他不能容忍任何人对姑娘的冒犯！
　　何结绫对莫翔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又回头看了眼好似事不关己一般的无双，再侧头细细打量了一番水翰后，突然眉一挑。“听得水伯父话下的意思，好似对当日发生的事情非常了解了？”
　　水翰一窒，有些不解眼前女子怎么突然好似有些变了，心里也知道她问的这问题不好回答，支吾道：“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干的好事，总有人说出来的！”
　　“哦？我怎么总觉得水伯父是在怀疑我对水月做了什么坏事呢？”何结绫走至莫翔身边，随意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了，带着些无辜更有些故意得撕开水翰似乎还有所忌惮的无法说出口的猜测。“好似，是我杀了水月么？”
　　她淡淡说道，然后立刻掩嘴咯咯笑。“若是我未记错，水月可是还有一身不错的功夫吧？结绫能现在完好无损得站在这儿，可还是多亏了她那身功夫。水伯父，失礼说一句，您这是瞧不起您自己的女儿认为她是被手无缚鸡之力的结绫都能杀害的人么？”
　　“你是没有这个能耐，可是你的婢女有！我知道她的能力比水月好得可不是一点点！如果真是有贼人，水月怎么可能全身就一处伤痕？就唯一一处伤在心口的剑伤？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加害于她！”
　　“笑话！水月可是无双门的贵客，你是暗指我故意伤害无双所看重的客人？”
　　“正是因为轩辕门主看重我家月儿，才让你嫉恨，所以你让你的婢女残忍得杀害了月儿！”
　　“水伯父，我是真的好奇了……因为最近怀孕了的关系，无双怕影响我的心情故直到水月火化，我都是未曾见过的。连我都不知晓水月究竟身上有哪些伤痕，为何水伯父的消息却是如此灵通？水伯父又是从何处得知水月最近得到了无双的‘看重’？水伯父如此含血喷人，究竟只是因为水月过世你伤心所致，还是听信了些什么让你如此确信？”她眯眼，冷冷瞪他。
　　无双眼含笑，一指抵在唇上，唇线微扬。
　　“我……我只是相信我女儿有这个能力！你看你如此平庸，你怎么比得上我家月儿！你害怕轩辕门主爱上月儿，害怕她会抢走你的一切，所以你趁着贼人入侵故意带她到偏僻的角落，叫你那忠心的婢女杀死了她！”他一边说一边朝着轩辕无双就跪了下去，嚎啕道：“门主明鉴啊，我家月儿对您痴心一片，却只因此女子的妒恨就惨遭毒手！可怜她年纪轻轻就这么含恨而去，死后都无法保得全尸都无法魂归故里……”
　　何结绫突然上前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恨声道：“水家的，你别太过分了！我看在你是水月父亲的份上，体谅你刚失爱女心智不稳，故处处忍让，可不想你竟得寸进尺得直接就咬定是我做的一切！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干的？我警告你，若是再敢如此无言乱语，我定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