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第八十章 ...
-
“这里就是海姆冥界（hel），世界树的最底层，对吗？”
雅典娜直视着希尔达的眼睛。
“由世界树支撑的世界在诸神之黄昏后崩塌，最后只余海姆冥界，是吗？”
“你们被困在了这里。”
“地狱，冰冷多雾，永夜之地。”
“因为神明的【结界】。”
希尔达握着权杖的手不断颤抖着，却没有否定。
这是她独自怀揣的秘密。
是她忍辱负重，吞血肚中的暗疮。
从没有，想知道，想去了解，她所背负的东西。
为什么，身为敌人的她，却能窥探自己的内心呢？
希尔达的心就像水晶，被摔成两半，一半已经是齑粉，另一半还保持着冰冷的棱角。
她还在苦苦坚持着。
“希尔达大人、她说的，雅典娜说的是真的吗！”
神斗士中，不安已经开始蔓延。
她咬紧牙关，吐出沾染血腥味的话语：
“一派胡——”
“是真的。”
“什么···”
希尔达抬头，远处的身影正是消失已久的阿鲁贝利西。
“阿鲁贝利西、你居然还没——你已经背叛仙宫了吗！”
“不，属下并没有背叛仙宫。”
“但是，雅典娜说的话，句句属实。”
“我看了：希尔达大人被海浪卷入深海，再醒来时，【主动】戴上了戒指。”
“尼伯龙根之戒是希尔达大人凭自己的意志戴上的。”
阿鲁贝利西虔诚地跪下，阐述着令众人震惊不已的事实。
“慢着，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心气急的哈根直接上去掐住他的脖子质问。
“也就是说、也就是说——”
芙蕾雅也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神情恍惚。
“根据冰河的话，你们一直认为希尔达是【被迫】戴上了尼伯龙根之戒，被波塞冬所控制了。”
“但现实是，希尔达主动选择戴上了戒指。”
“为了仙宫。”
“为了···仙宫？”
哈根惊讶中，放下了缺氧喘息的阿鲁贝利西。
“不可能，因为，如果不是被海皇控制，善良的希尔达大人怎么可能停止祈祷，让冰山融化，使世界陷入危机呢！”
托尔愤愤不平地争辩。
在他心里，希尔达依然是那个拥有高贵温柔的小宇宙的，至高无上的圣女。
“你们似乎误会了什么。”
雅典娜依然淡雅地微笑着。
“冰山融化并不是因为尼伯龙根之戒，更不是因为停止了祈祷。”
“希尔达更不会因为戴上了尼伯龙根之戒而被操纵。”
“因为尼伯龙根之戒本身便是北欧之神拥有的魔性之物。”
“希腊的海神又怎么会通过尼伯龙根之戒来操纵她呢？”
“一派胡言！你给我闭嘴！”
哈根承受不住心中希尔达形象的崩溃，流着泪水，挥出了炙热的拳风。
“哦呀，可不要轻举妄动哦。”
炽热的风皆数化为凤凰的火焰，他一脸阴鸷，抵挡在纱织面前，庞大身躯的阴影笼罩了哈根。
不用说也知道，这是在威胁。
纱织理了理裙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从容不迫地继续说着。
星矢他们也心领神会，在纱织的周围布下了防御网。
“你们仙宫的结界和我们圣域的结界并不相同。”
“圣域的结界是次元结界，根据小宇宙的强弱，普通人进入的只是残骸的观光景点，而圣斗士则进入圣域。”
“但仙宫的结界是由你们的神明布下的。”
“它不仅拒绝了一切的生物通过，甚至阻断了空气、水的交流。”
“这也正是仙宫独特气候的原因。”
“没有四季，没有阳光，有的只有严寒的折磨和绝望。”
“仙宫的人无法出去，外面的人也无法进来。”
“只有终生囚禁于此。”
“而能破坏这种结界的力量——只有由魔金打造，传说佩戴者将拥有统治世界的力量的，尼伯龙根之戒。”
“你想通过戒指的力量撕裂结界，改变气候，与外界交流。”
“为了斩断绝望的命运，开辟仙宫的未来。”
“但同时使用尼伯龙根之戒的人，必将遭受灾祸。”
“你必须持续使用它，并且付出更大的代价。”
齐格菲想起那日涌流的鲜血，咬紧了嘴唇。
纱织在海边曾亲手触碰过结界，和其缺口。
缺口的边缘还残留着不详的魔力，与结界的力量相抵。
也就是说，要想维持这个缺口，必须持续的使用戒指的力量。
那力量的代价，不会更低。
“回归正题。从一开始，冰山融化和气候改变便是两回事。”
“冰山融化，如果我的猜测没错，是因为波塞冬的干预。”
“气候变化，是因为尼伯龙根之戒，破开了结界。”
“通过向奥丁神的祈祷维持冰山，只是一个谎言。”
“就算不祈祷，冰山也不会融化。”
“因为这里是海姆冥界。即使世界树崩溃，它本身的法则依然存在。”
“海皇和希尔达恐怕是达成了某种交易。作为对冰山融化视而不见的交换，交出尼伯龙根之戒，之类的。”
“这样一切都解释得通。”
“我没有说错吧，希尔达。”
听到后面的希尔达已经冷静了下来。
她摸了摸自己手指上的戒指，表情没有悲喜。
“这一切都是你的猜测，为了迷惑我方的谎言。没有任何可信性。”
“听信你的话，对我只有不利而已。”
暗红诡异的能量听从戒指的召唤，渐渐聚集在权杖的顶端。
如毒液般的微芒闪烁在她通透如水的眼中。
不能失败。
不能在这里止步。
“当然，听我以上的话，谁都会认为我是在挑拨你们。”
“但我真正想说的是——”
“希尔达，你不是个恶人。”
噗嗤一声，漆黑的权杖插入积雪之中，握着它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希尔达强装的从容已不足以掩饰她的动容。
“闭嘴。”
“我没有必要在阵前听你的胡言乱语。”
犹如惊恐的小兽一般发出低吼。
猩红的光芒从权杖的尖端发射。
星矢早有防备，正准备出拳，一个熟悉的身影已挡在身前。
“齐格菲！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也要叛变吗！”
希尔达双肩抖动着，却极度忍耐着。
“希尔达大人，请让她说完吧。”
“如果她说的是无价值的话，再杀她也不迟。”
“神斗士全都在此。胜利等同于已经在我们手中。”
“不是吗？”
被誉为最强神斗士迎上女王的视线，那顺从无害的眼，她却看出一丝叛逆的意味。
“好、很好。”
“哈根你把齐格菲——”
“希尔达大人，请不要这样！”
哈根扑通一声跪下，乞求着暴怒的女王。
其余的神斗士也随之接连跪下。
颇有一种逼宫的意味。
“好啊，不过是敌人的数句花言巧语，你们都临阵叛变了。”
“这就是我的好战士！”
她仍然粗暴地发狂着，却显得那样无助而脆弱。
“姐姐，请饶恕他们吧！”
被护在后方的芙蕾雅忍受不住，流着泪冲到了希尔达面前。
“哈根、齐格菲、神斗士的大家，都不想相信姐姐是那种卑鄙的人。”
“他们都相信姐姐是高贵、温柔、指引仙宫未来的圣女。”
“请，给他们一个机会吧。”
她的亲生妹妹，将额头，重重地磕在雪地里。
那一瞬间，她终于开始怀疑，自己做的一切，到底是否值得。
自己呕心沥血，换来的便是全员的倒戈，手下的逼宫，和妹妹的下跪。
她实在，不能再说服自己。
“放弃吧。希尔达。”
“你实在不擅长做坏人。也不擅长演戏说谎，不是吗？”
雅典娜将芙蕾雅慢慢扶起，轻轻拍去她裙摆的雪渍。
“希尔达大概从来就没有打算让波塞冬得逞。”
“打败我以后，她便打算假意顺从波塞冬，借机推翻波塞冬的势力，将仙宫独立。”
“对吗？”
希尔达不敢回应。
事到如此，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她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正是因为深爱仙宫，所以才置于死地而后生。”
“希尔达，她比任何人都心怀仙宫。”
（他已分不清）
（她是殉道者，还是无畏的疯子）
齐格菲难以置信地抬头，同样小心地去探求她的神情。
啊，原来，从一开始，不懂的只是自己。
那位大人，怎么会，被区区海皇控制呢？
怎么会是卑鄙浅陋的小人呢？
她才是，配得上仙宫主人之位的人。
仙宫第一勇士，齐格菲，站起了身。
“正是因为全身心相信自己的战士，强于神斗士，强于海斗士，所以才将仙宫的未来托付给了你们。”
他们还记得，召集的第一天，她一身战甲，披露晨光，宛若神话的女武神。
她说，只要拥有七位神斗士，雅典娜根本不足畏惧。
她说，只要和他们并肩，未知的未来行若坦途。
她说，照亮仙宫荣耀的，不是北极星，而是北斗七星的光辉。
他们，都记得。
她甚至，认可了，如影子般的斗士，巴度的身份。
她接纳了所有。
哈根，托尔，米伊美···神斗士们接连直起了身子，望向他们的女王。
“希尔达，一切还有余地，还可以挽回。”
雅典娜一步一步，走向希尔达。
坚定得，让人移不开眼。
“现在，正是和同伴站在一起，共同面对的时候，不是吗？”
“戒指的代价你已经负担不起了。”
“摘下它吧。”
“什——”
雅典娜！竟然这么直接地叫希尔达摘下指环！
怎么可能成功嘛！
众人一时间都露出诧异的目光。
“你是在命令我吗？”
“不、我是在恳求你。”
纱织偏了偏头，露出脖颈，如小动物般示弱。
“尼伯龙根之戒只能通过集齐七颗奥丁蓝宝石拔出。”
“但那也只是强制性的情况。”
“你还想让那个抛弃你们的神，粉碎你至今为止的意志吗？”
她对子民说，
你们的一切神【我】都注视着。
无慈悲的、早已远去的奥丁神，
又怎么可能回应你们的愿望呢？
故土的复兴，必以己身的鲜血浇灌。
没有这样的觉悟，就不要妄想了。
那时候，她对自己这样说。
也就注定了孤独的道路。
奥丁神已死。
希尔达还在。
她凭自己的意志走到现在，
也要靠自己的意志结束。
发颤的右手，伸向戒指。
忽然，被柔软的温暖包裹。
“不要紧，不要怕。”
雅典娜握住她发颤的手，小心地安抚着。
“相信我。”
“只要你能走出这一步，世界都会因此改变。”
“相信我。”
“相信你的同伴。”
手的颤抖、好像减少了。
无名指的金光，被摘除，脱离关节。
戒指离开身体的一刹那，虽然丧失感和抽离感，希尔达如释重负般瘫坐在了地上。
雅典娜轻轻拥抱了她。
“你做的很好了。”
“你已经很努力了。”
“接下来，交给我吧。”
---------------------------
纯白的女神登上了海岸的祭台。
散发着耀眼光辉的小宇宙渐渐扩散，笼罩了北冰洋的海岸。
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的冰晶开始集结，连空气都在振动。
冰山已肉眼可见的速度耸立而起。
纱织脸上的血色也逐渐消失。
“纱织小姐！”
“那个笨蛋！”
星矢他们刚发出担心的惊呼，一辉已经越过崎岖的道路，奔向祭坛。
还没来得及发出声，一辉已经被人捷足先登。
一双厚实冰冷的手与纱织的手交叉相握。
【？】
【冰、河？】
纱织在烧身的炽热中，模模糊糊的想着。
“跟着我，调整呼吸。”
“和我的小宇宙同频。”
纱织的意识逐渐飞远，却本能的信任这个声音，跟随着他的指示。
“我们都是由宇宙大爆炸所形成的。”
“万物皆有分子构成。”
“冻结，就是停止所有分子的运动。”
“让它停止，懂吗？”
纱织艰难地点了点头。
总觉得，那个声音，和平时有点不一样。
很温柔。
停止。
停止分子的运动。
冰河清冷霜寒的小宇宙靠拢过来，开始与纱织的小宇宙融合。
雅典娜修复冰川的负担虽然减轻了，情况却依旧不乐观。
【冰河、放开我。】
【你也会，烧伤的。】
过度的使用小宇宙，纱织的身体现在就像燃烧的火球，会烫伤接近的人。
手心感觉到的力量却更大了。
【冰、河】
纱织开始挣扎起来，却不敌力气，被强行按住。
“别说话。”
他好像还是那样，冷酷，沉默，不在乎一切。
还有点强硬。
手心却冰冰凉凉的。
蓝色瞳孔泛着淡淡光芒。
【好像，就这样，也不错。】
他在心底想着。
“姐姐！请不要勉强！你还很虚弱！”
“姐姐！”
希尔达拖着虚弱的身躯，来到祭坛。
扶着柱子，她静静地凝视着雅典娜的小宇宙。
温暖，深邃，宽容。
好想能包容一切的，伟大的力量。
【呐，为什么只有你发现了真正的我？】
【为什么身为敌人的你会想要了解我？】
【我可是、想要杀了你啊。】
【为什么···】
（相信我）
（交给我吧）
（你已经很努力了）
（我一直以来，无法给受苦的你们做些什么）
（唯有现在）
（我终于能够更接近你一步）
【为什么——连这样的我，你也想要去爱呢？】
那么，就请让我，也献上我的祝福吧。
她虔诚地跪下，双手合十，向苍茫的大地献上祈礼。
北极星，散发出最耀眼的强辉。
-----------------------------------
夕阳似火。
希尔达与雅典娜道别。
“希尔达，如果可以，我想帮助你啊。”
“即使微不足道。”
“让你们不再受风雪的煎熬，虽然稀少，也能沐浴阳光和暖风。”
她落寞地笑着，摇了摇头，银色的长发像披露白雪的长纱。
“我们都是神话的遗迹。”
“在吾等先祖神祇战斗之地，我们也将继续挣扎、生存。”
“这不是牺牲（sacrifice），更不是赎罪（atonement）。”
“而是我们的骄傲，荣誉。”
——让极北之地永离春日的怀抱吧。
——让永夜之城长眠风雪的咏叹吧。
我们生于此地
比任何人都坚韧、高洁
比任何人都热爱生命
我们不做霜雪的亡魂。
我们只做勇猛的战士。
在维达的指引下，
在瓦利的神辉下，
我们定将重归辉煌。
（宁为勇者，不负圣灵）
——荣光永庇仙宫。
-------------------------
传说，
震撼性的雷鸣电闪以后，天边散开浓重的红光，这就是众神的黄昏。
瓦尔哈拉天宫归于没落，整个天宫在烈火中燃烧。
那一切庄严堂皇，都变成了颓墙残壁，在真挚的爱情前崩溃。
一个新的时代，人类的爱高于一切的时代，以爱替代贪婪的时代，因伯伦希尔的舍身而现出了曙光。
人的过错，由于真爱，乃得赎罪。
----------------------------------
“纱织小姐真厉害啊——”
“即使不你死我亡，也可以让大家都幸福。”
“真的、真的好厉害啊，哥哥。”
“哼，只不过是个奋不顾身，不知进退的笨蛋而已。”
一辉鄙夷地看着冒星星眼的弟弟，打击道。
比起事情的圆满，纱织的虚弱反而让他忧虑。
那个笨蛋，太不会考虑自己了。
“哥哥——”
“我啊、想成为纱织小姐那样的人。”
“温柔、坚强、能让人幸福的人。”
“是吗···”
他望着方兴未艾的圣域，不知在想什么。
------------------------------------
“抱歉，星矢。”
“因为我的命令，你们放不开拳脚，只能躲藏”
少女病白的脸露出歉意的表情，更显虚弱。
“不，我反而没什么事。”
“因为纱织小姐，我知道了。”
“圣斗士的力量不光是破坏的力量，更是保护他人的力量。”
“谢谢你、纱织小姐。”
像是阳光照进无光的房间，星矢的笑容投入纱织的眼。
温暖得，想要流泪。
作者有话说第80章 第八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