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悬灯之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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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天上楼的伙计们全部都是夜猫子，还特别喜欢蹲屋顶看星星看月亮。
戴沐白发着闹骚把掌柜的点名要的那罐桂花酒提到屋顶上面去，路上差点被玥娘的大长腿绊了一跤。
“哟～三皇子～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喝的面若桃花醉眼朦胧的玥娘伸出一根手指头勾住戴沐白的下巴，意图调戏小孩子，被戴沐白一巴掌拍开，这人也不恼，就嘻嘻哈哈的笑着倒在了一头白发的账房的身上：“哎哟喂师傅啊你看看这孩子，太可爱啦哈哈哈，这么纯情！当年赵玦那个混蛋有没有这么纯？”
“阿玥……你这么说阿玦真的好吗？”账房翻了个白眼。
“有什么关系啦～”玥娘枕在账房的大腿上，对着夜空挑着指甲，“反正那个家伙又听不到……那个混蛋，又丢下我一个人跑了……”她哼哼唧唧的，迷糊不清的抱怨着。
最后声音越来越低，竟是睡着了。
账房叹了一口气，公主抱起迷糊而粗神经的老板娘，向另一边的唐玉珂微微颔首示意，就下楼去了。
戴沐白有点吃惊，微微睁大了眼睛，直愣愣的盯着账房的背影。
唐玉珂从眼角瞄了戴沐白一样，又抬起手给自己灌了一口酒：“瞎想什么呢？说出来让我乐呵乐呵。”
小唠会差点没一口血哽在喉咙里面，最后面色发青地直说：“他们这样孤男寡女真的没问题吗……那个赵玦是不是老板娘的丈夫啊……而且老板娘还叫账房叫师傅……”顿了顿，他犹犹豫豫的说，“就连我也知道……男女七岁不同席……”
“噗！”唐玉珂猛地喷出一口酒来，“我就说你怎么最亲近李山东那个家伙呢！原来你以为那个行事作风无比洒脱并且一米八的贫乳是个汉子啊！”
“等等！难道说！”这回戴沐白脸上就是彻彻底底的震惊了。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难道！”唐玉珂一张脸扭曲出一个怪异的弧度，她抽搐着嘴角捂着肚子使劲敲着屋檐，一不小心就把青砖敲掉下去了几块，“我说小孩儿，你这个情商，难怪那天的小姑娘会直接把粽子砸到你的脸上呢！”
戴沐白向下望了几眼，这夜里乌漆嘛黑的，也看不见到底砖瓦砸到人了没有，转过头看见还捂着肚子的唐玉珂，只有没好气的刺了这家伙一句：“我知道你是想大笑的，干嘛这么僵硬，面部肌肉都快要抽筋了好吗？”
唐玉珂翻了个白眼：“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戴沐白嗤笑一声。
他来的第一天晚上就被这群酒鬼差遣着送酒上房顶……然后就被两个喝的烂醉的人抱着裤管吐了一身……（这段划掉），然后唐玉珂就拖着他在屋顶上看月亮。
那天晚上的月亮特别园，四月初春尚还寒冷的春风刮在身上直让人打哆嗦，唐玉珂扯着他的袖管盯着他的满头金头发就忽然吧嗒吧嗒掉眼泪。
“呜哇——”穿着厨娘装扮的女人哭的相当凄惨，一边哭还一边不安分的嘟嘟囔囔，“红红啊——你说我怎么就不会笑了呢——”
当时戴沐白一脸茫然，想半天才反应过来似乎唐玉珂把自己当成了别的什么人，再然后才听明白唐玉珂说的是……
她不会笑。
难怪这个家伙怎么笑都笑得假的跟一坨×一样……
其实唐玉珂说的是一种从来没有听过的语言，但相当奇异的，戴沐白却听懂了她的所有意思。
他刚想再听一听唐玉珂还会说什么的时候，这家伙……就醉·死·过·去·了！！！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唐玉珂用一种相当危险的眼神盯着他，再想想当时勇敢去直撸虎毛的自己……戴沐白决定给自己点一盏蜡烛。
“唐玉珂。”
“嗯？”眉毛直跳。
“你昨天说你不会笑是不是？”
唐玉珂立马笑了，眼睛弯弯的笑得非常温柔的。
“扑通一声”，把戴沐白的金毛脑袋直接按进了厨房的大水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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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你到这里也蛮久了啊……”唐玉珂直接躺在了屋脊上，看着天空。
“嗯……”戴沐白忐忑不安地开口，“你第一天说的……关于我大哥的事……”
唐玉珂眨了眨眼睛。
谁？戴穆远？
哦。
无常那个坑货。
唐玉珂又狠狠地灌了一口桂花酒。
去年八月十五的桂花酿的酒，带着一股子的桂花香甜味，但是经玥娘的手之后，不同于一般的甜酒，酒精度并不低，灌到喉咙里头，辛辣无比。
有一点呛喉咙。
或者说，躺着喝酒，呛到是一件必然的事。
但是唐玉珂并没有咳嗽，而是强硬的把这些酒吞了进去。
酒冲入喉咙，倒进气管，一种难以言喻的针扎一般的疼痛在体内奔跑。
她只是怔怔的抬头。
今夜五月初一。
无月。
那个一时不查说出自己秘密的日子是满月。
总让人想到那个一家团聚的日子。
她忽然不记得为什么想要把戴沐白推上王座了。
……啧。
一定是和无常那个当皇帝当的厌烦的家伙混久了的后遗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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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玉珂最初不叫唐玉珂。
她叫齐珂，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再多的……就不记得了。
天知道，对于她最初的名字，她用了多大的力气去记住它。
那一世，大概是死了，在可以称为英年早逝的年纪。
后来……没有所谓的死神来收她，眼睛一闭一睁，就成了一个婴儿。
再……后来呢？
好像她爱上了一个人。
大概是岁月静好的日子。
可惜她连这些日子也不记得了。
在漫长的岁月里头，一遍遍的回忆，记录，不愿意忘记……也只是徒劳。
啊。
当连那个人的名字都不记得了的时候，只有一遍遍固执地在脑海里勾勒一个普通但是温柔的，唇角的弧度。
也好像，她很恨他。
似乎是他抛下了自己？不记得了。
记得……好像是因为责任感还是什么的……复兴某个门派……长老跪下来恳求之类的。
本来想要追随而去的，被拦住了。
然后活的像个行尸走肉。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也不记得了。
爱也好恨也好。
那段感情给她留下的最深刻的痕迹，就是剥夺了她笑的能力。
她是一个怪物。
再一次睁开眼睛的她这样想。
那一世，她遇到了无常。
那家伙那个时候还是一个女生。
她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原因只因为。
那是一个只会发自内心的恶意微笑，不懂爱憎，不懂喜怒哀乐，除了因愉悦而产生的类似高兴的情感外……不懂任何感情的怪物。
一个不会笑，一个只会笑，都是怪物。
她教会了她，假笑。
她理所当然的知道了自己的命运。
孟婆。
不收她。
一世一世，无法停止的，只作为人类的百年的，背负着记忆的，轮回。
男女老少，她都曾经成为过。
也理所当然的，她疯了。
哈哈哈。
没错，她是个疯子啊。
三千五百九十二世。
真可笑，连名字都记得模模糊糊的她，居然记着这个数字这样深。
后来，就释然了。
在这长长的记忆里，无常和账房那只白毛出现过了挺多次的。
一个在主神底下做事，不停穿越，时时刻刻面临抹杀危险的无常。
还有一个隔三差五就一脚踏进别的世界成千上万年都回不了家的李山东。
真是的。
最开始，是有这两个家伙的支持，才没有动不动自杀是。
后来，倒是发现了这样子人生的乐趣。
唐玉珂……不，她，在清醒过来以后的每一世，都用尽全力的去生活，活成一个人类。
每一世，都是一个新的人。
人的一生，是很短暂的。
所以，人是蝼蚁。
但是人心是一种很有意思的东西。
所以，人会与天斗。
所以，在其他的长寿种族眼里司空见惯的风景，在人类眼里，才会那样壮丽奇伟。
所以，在其他的神仙生灵眼里习以为常的事情，在人类眼里，才会那样努力拼搏。
人类，是一种恶的时候可以恐吓到神灵，善的时候可以感动了苍天，软弱的时候可以跪地抛弃尊严，坚强的时候可以千刀万剐不折一身傲骨的矛盾而美丽的生物。
她想用人类的眼睛，看遍世界，用人类的脚，丈量世界，用人类的心，结交所有的天下豪杰！想活的潇洒一些，开心一些，快乐一些……虽然，还是不会笑。
恍惚记起来两世之前的一位狐妖好友涂山红红，她家里是做人与妖之恋转世续缘的。
当时红红问她有没有喜欢的人。
……有吗？
心里最深的地方一抽一抽的痛。
如果，可以和那个人，也转世续缘，生生世世绑定在一起多好。
可惜，不仅是那个时候，他和她之间已经隔了几千几万年。
就连三生石也只做得到的三辈子，一棵大树，如何给她三千辈子？
红红摇了摇头。
只要心诚，就能灵。
她龇牙。
放×！
如果真是这样子，那狐妖红娘们常挂在嘴边的“我们会尽力，但能不能续缘还要看运气”是怎么来的！
终究是……有缘……无份。
唐玉珂睁着眼睛，又哭了。
但她的嘴角还是上翘着的。
看看看，你又在骗你自己了。
戴沐白没看见她的眼泪，还在等着回答。
唐玉珂说：“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
“你见过参天的紫色叶子的巨树吗？你见过黄沙遍天的金色的戈壁沙漠吗？你见过一望无际纯白无暇的冰雪高原吗？你见过浩瀚无边波涛汹涌的大海吗？你见过天斗城秋天漫山遍野的红枫吗？你见过武魂城春天天使祭时满城的繁花吗？你见过那些所有的美好的景致吗？”
“……没有。”
“你看，你没见过的事情那样多，你所见的只有这星斗皇城的小小一偶。”
“无常那个家伙，现在终于有感情了……他说才不要看看了那么多年大同小异的皇宫……想包袱款款游遍全世界。”
“……我没想到，我皇兄他……”
“他什么他……”唐玉珂站起来。
今天晚上没有月亮，星星倒是很多。
“你看，这个世界有那么多美好的事啊！”
“所以啊，我深深爱着世界呢！”
她弯起眼：“人心啊～是这样一种难以预料的东西呢！”
“你说你，无常在，你怕他弄死你，无常不在，你又想念他了呢～”
少女姿态的苍老灵魂伸出手，仿佛要拥抱天空。
“所以说啊～人是这样一种动物，矛盾的如此有趣，如此美丽啊～”
最后，她只是抱住虚空，圈住了自己。
“我啊，最喜欢人类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悬灯之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