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雨夜滂沱，如梦悲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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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忠良把76号的人员几乎都交给了苏三省，让他带人前去覆灭上海军统站，他这一去，就意味着和军统彻底结怨，再不能回头了。
陈深不愿跟去，他说他要送李小男回家。苏三省默默听着，面无表情。他又何尝不知道陈深的想法？只怕是他怕毕忠良怀疑他这个浪荡的小赤佬儿忽然转了性子竟对这些杀人的事感兴趣吧，陈深不是不能开枪么？更何况，死的是军统的人，和他并无多大关联，实在该知道的事情，从徐碧城那里肯定也能得知。
苏三省也不愿逼迫陈深跟他去，他怕李小男会有危险，他已经收敛了些性子，他对陈深的恨意，远不及李小男的安危来的重要。
那种铺天盖地的绝望，此生他都不想再经受一次。
可陈深不去，有人要去。唐山海肯定要跟去的，他是军统潜伏的特工，更何况，76号如果两个分队长都不去，也太不像话。他也乐意成全陈深，所以让徐碧城坐李默群的车先走，他叮嘱她一定要小心。
苏三省穿着黑色雨衣，已经在门外等候。他微微低着头，肩膀微缩，雨水顺着雨衣的侧边留下，没有渗入内里，唐山海觉得，他好像是在护着什么东西。
唐山海不喜欢穿雨衣，因为太狼狈。他撑起黑色雨伞，缓缓走进雨幕。他走的步履从容，与苏三省之间还有些距离。
想到席间的那个眼神，唐山海忽然加速，跟上去。苏三省有些惊疑，瞬间又恢复了冷漠，但也没有躲避，他们并肩走着。
“苏队长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以后在76号，你我就是同事了，希望大家能精诚合作，为76号挣得更多荣誉。”唐山海率先打开话头。
苏三省暗暗瞥他一眼，没有回答。他知道他，唐山海此刻恨不得他死，看着那人一副和和气气的样子，跟自己搭话，他原本阴暗的心情，升起一丝丝快意。
唐山海有片刻的尴尬，又续言:“今天的雨很大，苏队长的雨衣只怕挡不了多久，不如我们同打一把伞吧。”
说着，唐山海与苏三省的距离拉近了一些，他把雨伞的一半放在他的头顶。
苏三省有些触动，对于唐山海的主动示好，他觉得怪异。嘴角嗡动，他沉默的走远，离开那把伞的庇护。
就在唐山海以为他不愿意与他同行的时候，苏三省飘忽奇然，出现在他的右侧，顺便把伞拉过来。
一样的面无表情，唐山海忽然不知说什么好。
苏三省依旧不理唐山海，他愿意给他打伞，反正也不是他逼的。他其实也不愿接受唐山海的恩惠，可他想把那方手帕，好好地护着，不让雨水淋湿。
苏三省微微缩着的身躯打开了，头也抬起来了，只有左边身子稍稍不自然。唐山海不禁怀疑，那里到底有什么
“我看苏队长这么在意，难不成左边口袋里有银票不成？”唐山海轻笑。
苏三省沉默片刻，竟少见地开口回答:“手帕。”
唐山海忽然怔忪，似是不懂他在讲什么。可如果他知道，那方普普通通的手帕，对苏三省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一定可以理解他的。
他唐山海，又何尝不是，这样爱着徐碧城那个女人呢？
相顾无言。
上海军统站，终于还是到了。
苏三省从唐山海的伞下出来，豆大的雨滴落在他的身上，可他不觉得冷，不觉得疼，只觉得茫然。他不怕杀人，也不惧杀人，何况这些人还曾对他横眉冷对。他只是痛心，李小男会因此与他渐行渐远。
苏三省心里清楚的很，他永远都做不到李小男期盼的那样，与她有着共同信仰的人。就算他再怎么想跟她在一起，那信仰都不可能在他心里扎根。
他曾问她，信仰是什么？能救她的命吗？她只是笑，信仰随不能救我的命，但它支撑起四万万人共同抗日的决心，总有一天，山河永固，海晏河清。
在她心里，祖国和信仰高于一切。
可在他心里，李小男和苏翠兰高于一切。
信仰算什么呢？
苏三省摁响门铃，那清脆的声音，在大雨的深夜，穿透雨幕，变得混沌不看，传入人的耳朵。很快，开门的人来了。
这时候，他还是军统上海站的副区长，来人也没有防备。他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那人的要害，缓缓用力。这沉闷的声响，在大雨淅沥的掩盖下，没有引起任何响动。
唐山海沉默地看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随后，苏三省推开大门，大跨步走了进去，有意识地护着左侧。
鸣枪的声音此起彼伏，响了好一阵子才逐渐淡下去。他又杀了好多人，双手沾满了鲜红的血，顺着指间，一滴滴坠落，最终稀释在雨里。
脸上被溅满鲜血，他拿手去擦，血却遍布。
唐山海看着苏三省的眼神，不只是恨意还是悲悯，他也不愿相信，自己竟然会对这么一个人起了悲悯之意，更何况那人还杀了他的战友。
唐山海没有说话，环顾四周，战友的血满地都是。他的身上是干净的，些许雨水绍进他的身上，也仅仅湿了外表。他的手是干净的，偶尔掰动扳机，也不过放几个空枪而已。他不愿让战友的血，粘上自己的手，不能救他们已经让他有了无可奈何的悲凉，如何饮血？
苏三省伸手死命按压左侧胸口，阻止雨水的渗透。他缓缓仰起脸，让雨水冲刷鲜血。
鼻腔和嘴巴里满是血腥味。
唐山海略微走近，把雨伞放在苏三省的头顶，自己的背后很快被雨水淋湿。他说::“手帕要湿了。”
苏三省猛然低头，身体微缩，再抬头看他，眼里多了些别的意味。
“谢谢。”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雨夜滂沱，如梦悲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