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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心生怜悯的那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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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两个人失眠了。
一个是思念灌注,多愁善感的陆晓,一个是粗枝大叶却同情泛滥的邢骅琛。
从未有过的失眠,令邢骅琛有些恐惧又有些愤怒,他不明白荷尔蒙正催生着一种奇怪的思想,使他单纯的心智悄悄地发生改变。
像是初春雨夜的麦苗,那生长是不经意间的,无声无息,却又发荣迅速。
两人都在担心,他们都在担心着同一件事,除了担心,他们又都被另一种情绪折磨着。对于陆晓是恨,仿佛与生俱来,同他的□□一起产生,仿佛比爱的产生更早。而对于邢骅琛则是怜悯。
时针和秒针在墙上定格出凌晨一点钟的锐角,很锋利,刺得人分外清醒。陆晓鼓出个哈欠,瞥一眼那扇冰冷的门,在刚才发出过近乎嫌弃的低吼之后,便一直沉默着。
直到肚子咕噜地叫两声,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没吃晚饭,他习惯性地喊了一声刘姨,可偌大的房子里除了死寂的沉默,只剩下自己的叹息回应着。
自那次一群流氓来家里闹过之后,刘姨便被吓跑了。虽说时日不久,可他竟记不起他们满脸横肉的脸,只记得领班的右胳膊上令人作呕的硕大文身。
他在冰箱里翻了一阵,除了一只空空的牛奶盒,和几根发黄的菜叶什么都没有。陆晓扭头,冷冷地望着茶几上的一沓人民币,他笑了,竟然连张便条都没有。他像个傻子一样哈哈笑着,先是低低的嘿嘿声,渐渐地哈哈大笑起来。
窗外传来了轰轰雷声。
雨水打在玻璃上啪啪作响。
平日里见不得光的情绪趁着浓重而又壮烈的夜,明目张胆地醒来,明火执仗,来势汹汹。
第二日,阳光明媚得叫人心疼。
陆晓在窗子前发了会儿呆,便阖门往学校走去,脚步有些迟钝,近似闲逛的意味。
忙碌的早点铺、冷清的咖啡馆、死气沉沉的酒吧......缓慢地从陆晓身旁划过。
即便暴雨或是狂风,在孤独无助的夜里,驱走了星星与月亮,只留了黑暗与恐惧作伴。他知道,第二天一早生活照旧。
谁都无法拒斥这已经延续了千世百代的自然法则。
陆晓亦是如此,他只能走着,日子过着,不冷不热。
一阵急促的铃声之后,吵吵闹闹的教室安静了下来。沉稳憨厚的时光便在这一刻悄悄的谱下第一个韵脚。
陆晓掏出自己的试卷时先是吓了一跳,继而冷静地瞧着守着一团垃圾得邢骅琛。
目光冰冷而沉静。
“看什么!”邢骅琛被陆晓盯得很不自在,他拧着浓浓的眉毛对着陆晓吹胡子瞪眼。
陆晓冷笑,整齐洁白的牙齿映着朱唇,分明是一个男生,却有几分妖娆。
那妖娆依旧叫邢骅琛觉得恶心,虽是不再如往昔那般浓烈。却也值得他呵斥一声滚蛋。
午饭过后,昨夜的疲倦开始袭来。
陆晓倦怠着,昏昏欲睡。化学实验课上,困顿的他几乎是睡着了,脑袋一沉,碰掉了面前的课本。
伴随着酒精灯的倾倒火苗迅速的蔓延开来,惊呼声在教室里沸腾。
邢骅琛没多想,麻利地脱下校服浸湿后,盖灭了火苗。
“怎么回事!”化学教师几乎被气疯了。
“睡着了。”陆晓说。
一记耳光让所有的窃窃私语都停了下来。
“他生病了。”邢骅琛说得漫不经心,装出一副看热闹又颇具讽刺意味的腔调,心中却忐忑着。
“生病了就请假回家。”老师的语气里平添出几分尴尬之外又满满的尽是怒火。
事后陆晓冷冷地瞧着邢骅琛,“为什么替我说话。”
“是你想太多。”
“最好如此。”陆晓回到,也不再搭话。
课下,班主任老马便传了陆晓去。熟知他家庭状况的老马本不赞成陆晓寄读,无奈邢骅琛死缠烂打,言之凿凿又是情真意切的,他便是谎称学校里下了硬性要求,必须住校。
陆晓辩驳无力,也只得乖乖填了住校申请。
申请通过后,陆晓搬进了邢骅琛的隔壁寝室,睡在孙晨辉的下铺。
孙晨辉早就注意到这个面若霜雪,冷得叫人窒息的少年。
他刻意讨好多次,开始陆晓却总是冷冷的,言语不多。可后来,便也跟他熟络起来。
不得不承认,陆晓笑起来,很英俊。
孙晨辉是教给陆晓开口笑的那个男孩,无论陆晓到哪,他都跟在屁股后面,滔滔不绝。
或说一些学校里的新鲜事,或讲几个无节操的荤段子。
熬过了无数个焦躁的夜晚,孙晨辉终于爬到了陆晓的床上。
他是有欲而亟待宣泄的,而陆晓除了做一名受害者之外,再没有可声张的权利。
除了在自家那座精致繁华的废墟里大吼大叫,除了自己听得懂自己,再无他人。
我们从来都是认识一些陌生人,然后丢掉一些陌生人。
从始至终,谁了解过自己,自己又能真正的去相信谁。
从那以后,陆晓又习惯了一个人。孙晨辉从他的生命中迅速的闪过,像是一个突如其来的蒙太奇镜头,没来得及看清字幕,便从此销声匿迹了。
而留下的,尽是一堆屈辱的回忆。
“喏,没吃早餐的吧。”邢骅琛丢给陆晓一袋面包。
“不用。”陆晓的语气冷得叫人心寒。
“你摆出这幅臭脸,叫人不抽你一巴掌......真的是为难死了!”
陆晓依旧沉默,气氛尴尬。
“身体最重要。”邢骅琛接着说。
接下来,又是一种叫人想哭的沉默。
“你不怕?”陆晓忽然开了口,语气冰冷,捕捉不到一点温度。
“你跟我说,你是么?”邢骅琛说得很认真,盯着陆晓那双清冷、有着淡淡哀愁的眼睛。
“我不是。”陆晓望着邢骅琛,目光平静澄澈。“你信么?”
“那我信咯。”
“为什么?”
“相信从不需要理由,不相信才是需要去证明的。”
邢骅琛右手搭在了陆晓的肩上。
那一刻,陆晓的心猛地震颤了一下。
他曾经也是个迷路的可怜虫,在偌大的丛林里,能作伴的也只有陌生和恐惧。现下,有人来了,那块不曾有人造访的角落里,突然有人驻足。沉甸甸的却很温暖。
“我都听骆安冉提起过你的事,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昨天是昨天,明天是明天。加油嘛!”邢骅琛不擅长讲安慰人的话,言语木讷生硬,却也不失可爱。
“你可怜我?”陆晓低着头,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从来没觉得有人比他妈的我更可怜。”
教室里再无他人,风从窗子溜进来,哗哗地翻书声灌满了整间教室。
邢骅琛静静地揽着陆晓,夕阳的余光将陆晓洁白的衣领镀成了金黄色。
他,是我哥吧,他是我哥么?靠着他我怎么会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陆晓扬起头,仔细的端详着他的侧脸,端详着他有着少许青色胡茬的下巴,似曾相识,又像是从未见过的亲切感。
“你为什么不避嫌?”
“傻子才信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