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中语》罹渊墨

2、第二章

　　叶铭回头看去，是一名胡姬不知何时站在了客栈门口，她赤足而来，长而轻盈的裙子在走动中随风扬起，隐隐露出小腿的弧线和脚腕上的铃铛，随着她的走动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大片洁白的胸脯和纤细的手臂裸露在外，手腕上也叮叮当当的套着许多镯子。
　　这般显眼的装束，满座的人却似乎只有自己发现了她。甚至最该注意门口的老板娘和小二，都对她视而不见。叶铭面上暗暗打量这名来历不明的少女，桌下的手却已按在了刀上。
　　胡姬的目光扫过大堂诸人，像是发现了叶铭看她的目光，竟直直向他走来。叶铭的右手握上了腰间的刀柄，脚下暗暗发力，只要有任何不对，他便能在瞬间一跃而起刀取少女眉心。
　　谁知胡姬在桌前冲他欠了欠身，便拎起放在桌上的包裹，“敢问公子，这里装的是几人的干粮。”
　　叶铭皱了皱眉道：“自是一人。”
　　“那可不成。”胡姬说道“公子让奴家吃什么？”
　　叶铭感到有些莫名，他与这位素不相识，又何必备着她的干粮？
　　少女似乎也看到了叶铭眼中的疑问，又道：“奴名翡翠，往后会与叶公子一同寻一把刀。”
　　叶铭已发现这少女似乎对他并没有恶意，便不若之前那般戒备。只是……“我为何要助你寻那把刀？”
　　少女微微一笑，道“翡翠刀长二尺又五，细薄而轻，但其由我西域宗师特制，遇金不折，遇火不断。”她的目光从叶铭腰间的刀一扫而过。
　　“公子腰间的刀，也是一把翡翠刀。”
　　言下之意，叶铭的不知刀正是她要寻的翡翠刀，但似乎她要寻的，又不是这一把。
　　“这世上有很多翡翠刀，但翡翠奴却只有一个。翡翠奴一生只需要一把翡翠刀，但若是公子不与我一同去寻翡翠刀，就请公子将这柄刀还与我。”
　　“便是这样，我又为何要将刀给你？”
　　少女也不答话，只是一晃眼的功夫，她的手在空中婉转的划过，再伸到叶铭面前时，手中握着的，赫然是叶铭挂在腰间的不知刀。
　　“公子以为如何？”
　　叶铭沉默了，他并未看清少女的动作，这一瞬发生的事，若说没有深厚的内力，是绝不可能的。但他观少女吐息行走，并不像是习武之人。更何况现在伸在他面前的手，纤长白嫩，指腹柔软企鹅泛着粉，这不该是一双习武之人的手。
　　但对方拥有的实力，确是在他之上不知凡几。这把刀，虽然在他手中，却也如同少女的囊中之物。
　　“阁下武功深厚，又何须我来助你？”
　　少女将右腿叠在了左腿上，脚腕上的铃铛叮当作响，身子微微前倾，正是风情万种。但叶铭的眼中却看不见这个。“奴要与你一同，自然是有奴的用意。公子何须多问？且奴记得中原话是有先礼后兵一说，还望公子三思。”
　　叶铭沉默了。“我会助阁下寻刀。这把刀……不能给你。”
　　少女笑着拍拍手：“奴最喜欢的就是公子这般的聪明人。公子可唤奴翡翠，何必这般生疏？往日里公子可不是这般对……”
　　往日里？叶铭一怔，他确信今日是与这少女初见，谁人道胡姬风姿见之难忘，何况少女周身气质斐然，若是见过，他不可能毫无印象。
　　翡翠似乎也察觉自己的失言，话锋一转：“那公子现在是否可以告诉奴，这包裹里有几人的干粮”
　　“……差一人份。”
　　胡姬满意的点点头。捻起叶铭的竹筷，也不嫌是他用过的，夹起一粒花生放入口中，面上露出了些许微妙的表情。
　　这边叶铭已经抬手招呼红姨：“老板娘，来一份同之前一样的干粮。”
　　红姨从邻桌抬起头来，诧异道：“公子还要一份？”
　　叶铭点点头，指着翡翠：“给这位姑娘。”
　　“哎呀……这位！”红姨仿佛这才看见坐着的翡翠。“这位胡人姑娘，是何时进店的我竟没招呼！”满店的人似乎也刚看见他，本就向叶铭这桌汇集的目光更加密集起来，角落里隐隐来传来了细细的抽气声。
　　翡翠咬着筷子，忽闪着眼睛看红姨：“约是老板忙着喝酒，没瞧见吧？”
　　红姨歉意的冲她笑笑，钻入后厨备干粮去了。
　　两人在众人的目光中神色如常的低声交谈，有人想要偷听，却总觉得隔了一层东西，朦朦胧胧的听不真切。
　　“翡翠姑娘。”叶铭思虑片刻，开口问道。“不知是否有翡翠刀的线索？我们循着线索去找，约是能快些。”
　　“嘿！”翡翠满脸你怎么这么不争气的看着他，摇了摇头。“公子可真是个木头脑袋！”
　　叶铭一脸莫名，他不过是提个建议，怎么又被骂了：“为何这般说？”
　　“奴要是知道翡翠刀的下落，还来找你作甚？”翡翠拿这筷子拨弄着碟子里所剩不多的小菜。
　　“翡翠刀之间会相互吸引，所以公子只要去想去的地方，奴自会跟着公子。”
　　“……那我们先去华山，送一方玉佩吧。”叶铭把刀重新系回腰间，接过老板重新递过来的包裹，站起身来，低头瞧着翡翠，却瞅见翡翠裸露在外的洁白胸脯和纤细手臂，面色一僵赶忙移开了眼，说：“姑娘不妨在此稍等，叶某去前面为姑娘置办马匹，片刻便会返回。”虽知道西域舞姬的打扮大多如此，但叶铭从小被教导些三纲五常，翡翠的打扮对他来说……还是太前卫了些。
　　一直盯着叶铭的翡翠自然也发现了他的不自然，心中暗笑，嘴上却说到：“公子莫不是想把奴扔在这里，自己走吧？”
　　“当然不是。”叶铭否认道,虽然这样也许不失为一个拜托麻烦的好办法，但……“大丈夫所诺，必当言而有信。叶某虽算不得什么大丈夫，但答应姑娘的事绝不会食言，还请姑娘安心。”
　　翡翠瞅着他一本正经解释的样子，不禁觉得这人真是木讷又有趣，自己本就知道他的秉性如何，自然明白他不会去而不返。问上一句不过是觉得好玩有趣。
　　于是她也站起身来，捋了捋长裙，指着门外说：“奴自然是信公子的，只是这马匹的银两，就不劳公子破费了。公子请看。”
　　叶铭依言向外看去，只见自己拴马的柳树下，不知何时多了一匹与它甚是相似的良匹。走进了看，竟连马鞍马饰都如出一辙。
　　他心中暗暗的在翡翠的疑点上又添一笔，不过这姑娘从来历到身份都尚且存疑，浑身又处处透着神秘，叶铭也并未对这匹马感到太过惊讶。
　　不过想来翡翠有马，自然是会骑马。本来他在考虑若是翡翠不会骑马，还要分神去教，现在却是没了这种担忧，真是再好不过。叶铭脚踩马鞍，翻身上马，握住缰绳对翡翠道：“此去华山不过两日路程，若是姑娘愿意，你我不妨就此启程。”
　　他受南页公子所托带去华山的兽王佩，本是用于调查东陵兽乱一事。前几日大雨封路，走的慢了些，如今可万不能再耽误时日。
　　翡翠了然道：“听闻华山常年积雪，山门巍峨难得一见。奴生于西域大漠，从未见过落雪，如今能与公子共往一观，当真是再好不过。”
　　说罢也翻身上了马，手甩缰绳，马匹受痛嘶鸣狂奔而去，带起阵阵滚尘。叶铭驾马紧随其后。
　　片刻后，两人便相继消失在了红尘客栈众人的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