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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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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里的大庆帝依然不得闲,此刻的严沧正揉着眉心,甚至懒得抬眼去理会下面的人。
“臣恳请皇上早下定夺!”右相王征趴在地上大呼道。
严沧斜了他一眼,不耐烦道:“王爱卿可还有其他事?”
王征在地上又叩了一叩:“回皇上,臣只有此事还望皇上早下决定。”
“朕知道了。”严沧伸出手指随意翻了翻桌上的一沓画像,嘲讽地弯起嘴角,“你起来吧。”
见目的已达到,王征便起身恭恭敬敬地告了个辞:“臣告退。”
严沧盯着王征离开的方向,一把攥紧了手里的一张画像,真是难为你了王大人,一大早便赶了过来,过年这个当儿还急巴巴地想把你们王家人塞进宫来,怎么,丞相做不够还想当个国丈过过瘾?
原来,王征瞅着付玉马上就要成亲了,想起宫里的皇上至今仍未立后也无子嗣,暗暗动起了心思。和家族里的人商量后,一拍即合,要是在这个时候挑个好日子把王征的小女儿送进宫去,再凭她自身的姿色和王家的扶持,问鼎后位指日可待,而等皇后的位置定了后,后宫中这么多妃嫔位置还怕没有王家其他女儿的份?如此一来,王家的地位在这大庆之中便无人可与之较衡。王征一喜一急,便让人抓紧准备了各官家小姐的画像,等东西一备妥当,便在今天早上赶进了宫。 这一次,王征可算精明了一回。他乐滋滋地回到府上,差人请来自己的小女儿。
“芷儿,来来来。”
“爹爹有何吩咐?”王芷见爹爹在这个时候叫自己过来,不由地有些疑惑。
王征示意让女儿再走进些后,克制住兴奋压低嗓音道:“女儿啊,爹这么多年的培养终于要见着回报了。”
王芷屈了屈膝,不紧不慢道:“女儿不明,爹爹是指?”
王征看着她乐呵呵了半天,方得意地说了出来:“你最近这段时间就跟着宫里请来的嬷嬷再好好学学,等过段时间,爹就把你送入宫去。芷儿你呢,再加把劲,到时候……嘿嘿,你可明白?”
王芷吃了一惊,下意识道:“爹之前不是说好了不强求女儿的婚事吗?”
王征用怜爱的眼神看着她:“傻女儿,眼下有这等机遇还不抓紧了?你放心,别说爹了,就连宫里的人对你也是无可挑剔的,皇上不立你为后还能立谁?”
“可女儿……”
正在兴头上的王征根本不想听见其他的反驳声音,便朝女儿摆了摆手,道:“你先回房吧,记得这几天在女红上好好加把劲。”
其实王芷在京城是出了名的大家闺秀,整个人看上去落落大方,却有几分母仪天下之姿。除了女红得心应手外,琴棋书画也不居于人后,外加上知书达理的性子使得京中多少少年郎翘首以盼。
不过此刻的王芷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了,有些踉跄地回到了自己的闺房中,刚一坐下,便忍不住抹起泪来。
“小姐……”贴身侍女雅儿有些不安道,小姐这是怎么了?为何见到老爷回来后就如此伤心?
王芷拿帕子揩去眼泪,勉强笑了笑:“没事。”
雅儿想了想,还是小心翼翼地劝道:“小姐要是有什么烦心事,还是说出来为好,憋着伤身哪。”
本来雅儿就跟随王芷身边一同长大,两人私底下早已情同姐妹,一听这话,王芷便也忍不住了,拉住雅儿就哭出声来:“好雅儿……以后可就得苦了你了……”
雅儿吓了一跳:“小姐为何说出这样的话?难道是要赶奴婢出府了吗?!”
王芷在抽噎中听到了这句话,便摇了摇头,道:“爹爹说要把我送入宫去。”
雅儿一愣,继而轻轻拍了拍王芷的肩,笑着劝道:“这可是好事啊小姐,凭老爷的能力和小姐的才貌,肯定是大庆未来的皇后了!”她似乎想到了自家小姐日后凤冠霞帔的模样,忍不住羡慕道,“多好啊,这可是皇后呢。”
王芷没注意自己的侍女在发呆,便自顾自说道:“可听说入了宫便事事由不得自己,处处有人盯着你,就等你出错……尽是些勾心斗角,好可怕……更何况,我至今连皇上都没见到过一面……”
“哎呀我的小姐。”雅儿忍不住打断道,“都是从那儿听来的话?若是做了皇后,怎么会由不得自己?那可是多少女人做梦都想得到的位置啊。更何况,人们不都说大庆帝年轻英俊,是和洛相、付将军并列为当今的‘青年三俊’嘛。小姐你啊,这是‘几人忧天’。”
王芷忍俊不禁:“好你个丫头,还没嫁过人呢大道理倒是一套一套的……我这可没几个人能忧天,也就杞人能忧天了。”
雅儿红着脸道:“小姐又笑话奴婢了。”
这么一闹,王芷原本不安的情绪反倒消散了不少,她自我宽慰道,反正也不是不知道爹爹的性子和族里人的打算,入宫便入宫罢,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么一想,好像的确没什么值得现在操心的,便缓了缓情绪,吩咐雅儿去请教习嬷嬷过来。
但她暂时放下心来的时候,那边的大庆帝却正闹着心。
见严沧漫不经心地翻看着一张张名门闺秀的画像,大太监赵源上前道:“皇上。”
“嗯?”严沧依旧翻看着画像,“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是。”赵源弯了弯腰,道,“恕老奴多嘴,要是皇上觉得乏了,还是先去……”
严沧头也不太道:“朕不乏。”
……赵源犹豫了会儿,心一横,绕道书案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严沧听到动静便下意识往前方看了一眼,见如此情状,蹙起眉头道:“老赵你这是做什么?”
“见皇上如此忧心,恕老奴斗胆一句。”赵源将额头抵在地面上回话。
严沧耐着性子道:“朕不是让你有什么话就说吗?先起来吧。”
赵源依旧拜了两拜,跪地不起:“要是老奴说错了什么惹怒了圣颜,但求皇上看在老奴多年跟随的份上免去死罪……”
“行了,你说吧。朕答应你就是。”
赵源吞咽了下口水,开口道:“老奴恳请皇上立王氏之女为后。”
“大胆!”严沧一拍桌子,怒喝一声,“你居然和外人站到一边去了!”
“老奴不敢!”赵源又趴回了地上。
严沧气得声音都抖了起来:“你,你是忘了朕是怎样受到王家的压制了?你是忘了这个江山还姓严吗?!好你个赵源,居然也对朕指手画脚起来,看来是朕平时对你太过放心了!”
赵源把头磕地咚咚响,不住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严沧一番话都吼完了,才发觉自己刚失态了。他心情复杂地看着这个头发已经开始斑白的太监,想起自己不知从几岁起身边便跟随了这么个人……便缓了缓,冷着脸道:“当下王家势力滔天,就凭着当初助朕登上皇位竟居功自傲起来,现在连朕都不时受制于他们,老赵,你可清楚?”
“老奴清楚。老奴是看着皇上一步步走到今天的,老奴自是知道皇上的难处……”
“那为何还要说出这等混账话!”严沧厉声而斥,“单凭你刚才的话,朕便能要了你的脑袋。不过既然朕有言在先,便先暂且饶你一命。老赵……你太让朕失望了。”
听到这话,赵源心里凉了半截,但仍然硬着头皮解释道:“皇上,老奴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了给皇上分忧啊。”
“分忧?你倒说说分了什么忧?”
赵源定了定了神,说出了自己的打算:“王家势力虽大,但却尚不能一手遮天,要说真正威胁的,是另一位——”讲到这儿,赵源顿了住。
严沧挑了挑眉,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示意道:“继续,朕恕你无罪。”
“是。将军手握兵权,又受民众欢迎,但按照他的性子,保不准什么时候会……”
严沧打断了他:“朕自然知道,不然朕又怎会让卢明非暂替了他的职务?”
“可是皇上您还念着旧情!”赵源不怕死的说了出来,“您念着与付将军的同窗之情,这次只是给了个警告,可在老奴看来,这不能从根本上解决。”
“哦?”严沧眯起了眼睛,盯住了跪在地上的人,“那你能从根本上‘解决’的法子是让朕立王家的女儿为后?”
“皇上英明。”赵源赶紧接道,“王家出了个皇后,想必王征他们会借此发挥,除去一些碍于他们发展的人,据老奴所知,这其中便有……”赵源微微抬头瞧了眼严沧。
严沧的声音更冷了几分:“你倒是知道的不少。”
“老奴不敢。老奴也只是听人抱怨了几句,大多是道听途说。不过,这右相和将军关系紧张的事情却并非空穴来潮,听闻是付将军曾当众驳了右相面子,右相恼羞成怒,此后便关系并不十分融洽。”
“呵,王征这个丞相倒没有个‘宰相肚’。”严沧不无嘲讽。
“皇上,不管他们关系破裂的原因是什么,只要那个裂缝还在,咱们就能在里头扔些东西。皇上立后,定有别家趁机攀附王家,到时候便不是王家一家与将军府对抗,而是夹带着其他名门望族。当然,王家要是把重心放在了对付其他人身上,皇上您这儿自然也就可以缓口气,到最后还能来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赵源一口气说了出来,上头却一片寂静。
朕又何尝不曾想过呢?严沧在心底叹了口气,神情颇为复杂。朕为了这大庆江山努力做个好皇帝,可总有那么些人不让朕安心,王家在名门望族势力中本就颇有实力,又借着当初太子党的名头趁势发展,倒有一枝独秀的苗头。再说付玉你吧,打仗是一把好手,可你怎么就这么不让人放心呢?当年朕就看出来了,你是个不愿被规矩束缚的人,可你是大庆的将军,是朕的臣子…… 严沧缓缓闭上眼睛,忽然想起了当年先皇交给几个皇子的一句俗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
就在赵源额头上忍不住冒出了汗时,忽听到上方传来一声:“拟旨,朕要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