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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初现端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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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时间里,虞筝的脑海里掠过许多浮光掠影。
昔日享誉九州的大铸剑师,如今竟以这种身份和方式,出现在岘山。他是如何活过这一千五百年的?
心里生了诸般猜想,但还没能展开,就听到掌门的咳嗽声。
掌门已经正襟危坐,准备进入正题了。虞筝也迅速神思回笼,与飞穹还有那祁家公子老老实实的跪着,低着头,聆听掌门和长老们的例行教诲。
三人这一跪,就是两个时辰。
其间那祁家公子坚持不住,装肚子疼,遁走,如此才逃过折磨。
午时左右,掌门和各位长老离开空明殿。
虞筝和飞穹自然要跪着相送,待他们全都走了,才从地上起来。
跪了这么久,虞筝起身的时候,颇觉得腰酸腿麻,膝盖泛开隐隐的痛。
飞穹也不比她好上多少,但想着自己是男子,便主动搀了虞筝一下。
两人走出空明殿,飞穹看四下无人,往虞筝身边靠了靠,低声说:“阿筝,那位暮辞公子的传说,我也听过,他和另一个铸剑师望阙齐名,那望阙的最后一件作品叫‘葬情’,不就是你的……”
“嗯,是我的镰刀。”
虞筝的镰刀,刀柄上刻着的正是“葬情”二字,整个镰刀充满了怨邪之气,感受不到一丝祥瑞。
“我与望阙不在同一时代,我是在六百年前才得到的葬情。那时,葬情落在一只妖物手里,他持葬情兴风作浪,残杀凡人。我打散他修为,顺手也接管了葬情,横竖是缺个趁手的武器,便一直用着它了。现如今,但凡我使出葬情,便会教人知道我是蚕女。所以,我们在岘山的这段时间,我是不能召它出来了。”
飞穹点点头,说道:“阿筝放心,飞穹既然承了你的救命之恩,自然会不遗余力,任你差遣。”
虞筝看了他一眼,吟然笑道:“那便仰仗飞穹了,你我心照不宣。”
“……不敢。”飞穹忙抱拳。
“哎!你们看啊!这人怎么还赖着不走?是不懂我们岘山的规矩吗?”有谁在不远处高声喊着。
虞筝和飞穹朝那边看去,正是山门处,两人从空明殿出来要经过山门,才能回去各自的寝房。此刻,山门这里聚集了七八个女弟子,都是那女长老门下的,正叽叽喳喳的议论山门前一个跪着的姑娘。
“她从昨日起就跪在这里了!岘山门让她走,她偏是不走!”
“明明没有那个天赋,还非要坚持,说来也是执着。”
“她不会就这么跪了一夜吧!”
虞筝和飞穹走近,朝山门前看去,果然有个跪着的姑娘,就跪在几十层台阶下,双手搁在膝盖上,低着头。仔细瞧去,能看见她脸色虚弱发白,身躯不受控制的抽.搐,显然已是体力不支。
虞筝和飞穹一眼就认出,这姑娘正是昨日他们上山时碰到的,当时,那祁家公子在和自己叔父拉拉扯扯,不愿意来岘山,而这姑娘却始终跪着,受了许多指点议论,依然坚持着想进入岘山门。
飞穹看她神情憔悴,意志坚定,不由动了恻隐之心,说道:“若是再让她这么跪下去,难免会受不了,岘山不该这样不近人情。”
一众女弟子听言,全朝着飞穹望来,为首的一个大概是其她几人的师姐,底气最足。她用挑剔的眼光将飞穹打量了两遍,说道:“岘山门的规矩是只收天赋禀异之徒,飞穹师弟怕是进来的太容易,就以为这里的门规都是形同虚设吧。”
飞穹一窒,回道:“师姐莫要这般讽刺我,飞穹来此,是因着青女娘娘的好意,难道师姐是不服青女娘娘?”
飞穹这么怼回来,倒教这女弟子有理说不出。青女毕竟是神祗,她就是再不服气,也不可以公然诋毁天神。
但其余的女弟子却更看不过眼,有的因为年少气盛,说话便口无遮拦:“拂云师姐说的又没错!岘山门就是这个规矩!有天赋的进来,没天赋的回家去!她偏要跪在这里又能如何?以为弄点苦肉计就能进来了?”
飞穹义愤填膺道:“众位师姐真是好生薄凉,若跪在那里的是你们,又可愿听旁人这般说你们的不是?”
“你——”一个脾气烈的女弟子彻底怒了,冲过来狠推了飞穹一下。
飞穹的身后就是通往山下的石梯,他被推得踉跄几步,眼看着就要跌下石梯,虞筝连忙一个箭步冲上去,拉了飞穹一下。
这么一拉,确是把飞穹拉回来了,但同时,飞穹的重量也全都倾斜到虞筝这边。
虞筝立刻运用法力,暗中化解了飞穹的重量,扶着他稳稳的回到山门前。但是,虞筝因为方才在空明殿跪了太久,膝盖又酸又麻,所以,竟在站稳之后,突然膝盖处僵硬,不慎跌在地上。
当她的腚儿跌在了硬邦邦的石砖上时,虞筝心里颇觉得哭笑不得。还真是阴沟里翻船,自己怎么就摔坐在地上了呢?
“阿筝!”飞穹忙要扶她。
那几个女弟子见虞筝摔了,这才意识到,事情闹得有点大,一时间都变了脸色,互相看来看去,接着各个青着脸围了上来。
“虞筝师妹,飞穹师弟,我们不是故意的。”那位名叫“拂云”的师姐率先赔礼。
拂云把手伸向虞筝,其他的女弟子们也都搭了把手。
虞筝握住拂云的手,正要借力起身,却突然间感受到,手腕处传来一阵灼热的感觉。
她忙斜眼看向自己的右手腕,白璧无瑕的手腕上,戴着一条金色的贝壳链,此刻,正是那贝壳链在散发一阵阵的滚烫。
虞筝心里猝然一紧。
这条金色的贝壳链,不是普通的装饰品,而是她在来岘山之前,从天后的手里接过来的。
潜入岘山、找出即将祸乱天下的魔物,这是天后交给虞筝的任务。那魔物的底细,虞筝是不知道的,唯一能判断出的就是,那魔物的道行一定高出她很多。
神也好、仙也好、妖也好、鬼也好,但凡遇上道行不如自己的,便能感知到对方的气息,从而判断出对方的真身;但若是遇上比自己厉害的,便会被对方蒙混过去,无法知道对方的原形。
所以,天后给了虞筝这条金色的贝壳链,这链子里凝聚着天后的无上法力,不仅可以遮掩虞筝的身份,还可以识别出那些虞筝识别不出的魔族。
此刻,这链子起了反应,就说明,周围这七八个女弟子里,有人身上有魔族的气息。
虞筝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谨慎、透彻,她不动声色的将每张面孔都看了一遍,心中来回的想着:谁?是谁?
女弟子们共同把虞筝扶了起来,她们一个挨着一个,因距离太近,虞筝无法判断,魔气是在谁的身上。
拂云师姐见虞筝面不改色,再看飞穹却是一脸不善的样子,斟酌半晌,干笑两声,“对不住,拂云刚想起还要和师妹们研讨这几日学来的剑招,就先失陪了。两位也早些回去休息,从明日开始就要上早课了,养足精神为好。”
“多谢师姐提醒。”虞筝不慌不忙的回应。
拂云给师妹们使了个眼色,这七八个女弟子便结伴走了,像是怕虞筝跟她们算账,走得很快。
飞穹面罩黑气,盯着她们离去的方向,颇有些不忿,“亏她们最后收敛了,不然的话,我必要替你争口气。你可是天帝亲自册封的神嫔,四海皆尊崇的蚕女娘娘,如今却要受她们的气,还不得还嘴。”
虞筝不以为意:“既来之则安之,这是我的任务,责无旁贷。反倒是飞穹你,可不要再这样义愤填膺了,我知道你是心疼这位跪在山门前的姑娘,但你要明白,你这样做是帮不了她的。”
飞穹本想解释一番,但虞筝用的“心疼”这个词,让他感到被扣了顶奇怪的帽子。他和那姑娘素昧平生,何况他是妖,人家是人,他怎么会心疼人家。只不过是单纯的恻隐,想要为她说句话而已。
虞筝语重心长道:“这姑娘从昨天跪到现在,掌门和诸位长老们也没有为她破例,又岂会因为个别弟子的义愤填膺,而改变想法。我想,掌门和长老们定是将她的执着看在眼里,她继续坚持下去,说不定可以打动他们。但要是像你刚才那样闹,没传开倒也罢了,一旦传开,便是让掌门和诸位长老下不来台,这样的话,反而是害了这位姑娘。”
“这……”飞穹被说得有些站不住脚,脸上一派疑惑的表情。
虞筝忍不住打趣他:“你看你,都三百多岁的人了,怎么还和几个小丫头据理力争。我是早就争不动了,都随她们去吧。”
飞穹皱了皱眉,暗自沉默了会儿,给虞筝打了一躬,“在下受教了。”
眼下,那些女弟子走远了,虞筝手腕上的贝壳链子,便渐渐失去温度,恢复如常。
虞筝又看了眼山门外远远跪着的姑娘,收回目光,与飞穹分道扬镳,各回各处。她在回往寝房的路上,不由自主的摩挲着手腕上的贝壳链子,心里思虑重重,想着用什么方法能够一一验证那些女弟子。
在情况不明朗、对方又可能比自己法力高强的情况下,绝不能打草惊蛇。
这么想着、想着,虞筝不知不觉,走上了那座白玉拱桥。
拱桥的左边,是从山峰上流下的瀑布;拱桥的右边,是溅起的水花;而她的前面,出现一双纤尘不染的白色布靴。
虞筝脚步顿住,神思聚拢,缓缓的抬眼,顺着这布靴往上看,直到对上一张惊若天人的脸,目光跌进他无比温柔的双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