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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茧 鸩酒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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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的这个时候,季洁都懒懒的不想动。
没有所谓的“工作”,不见任何可能跟她有交集的人,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呆着,谁也不想理,什么都不想做。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缅怀那两个逝去的人,才能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
当然,见了秦卿之后,那种不好受的情绪便更是加重了。
她不是对秦卿抱有歉意,她依然不觉得自己抢了秦卿的养父母。
她从来都知道,她的养父母不属于任何人——纵然不是她,也不会是秦卿。
他们不是物品,不存在被抢夺。
可是秦卿的确勾起了季洁的回忆,让她又忍不住想起,他们曾经是多么好的人,虽然只有那么几年,可是季洁所有对父母的幻想,他们全都帮她实现了。
他们是那么温暖的人,所以只不过数面之缘,便让秦卿记挂了那么多年。
可是那两个人却因为季洁的缘故,早早故去了。
季洁又陷入了自我厌弃的情绪里。
与酒店客服说了一声不要打扰自己,季洁把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两天不吃不喝不动,因为饿得没力气了,生存的欲望总算是冲淡了其他心绪,打算出去觅食。
季洁那个破手机,什么功能也没有,所以即使饿得全身乏力,还是得靠自己。
饿得双眼发昏,所有的感觉除了嗅觉之外其余全部暂停,季洁循着本能找了家最近的店子,对着菜单也看不清随意手指了几处,等待上菜的过程无比漫长。
等到她终于活过来的时候,季洁才感觉到了怪异。
有人在偷拍她,还有些人对她指指点点,与身边的人窃窃私语。
季洁迟疑了一瞬,还是决定不理会。
兴许是因为她饿了几天,憔悴的模样太怪异了吧。
回到酒店的房间,季洁呆坐了一会,决定还是把手机开机了吧。
每年的这几天她都关了机消失,可是眼下心慌慌的,她要找点事情做了,她似乎不能再待在这个城市了。
然而手机没电了。
好不容易把手机充上电,季洁却又不打算开机了,她需要一点时间,好好想想自己以后该怎么办。
宋阿……若是宋阿以后真的再也不联系她,她要怎么办
那是她最后的亲人了,她可以感觉得到宋阿在筹谋着一件大事,可是他的计划,把她排除在外了。
因为她不够狠心决绝。
还有秦卿的事——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禁术本不该被使用,秦卿而今正走在刀尖上而不自觉,她已经可以预见到秦卿的死亡,这事情毕竟是因她而起,能救秦卿的话,便救上一救吧。
不要再有人因她而死了。
可是她也明白,秦卿这事十分棘手。
当年她不过是贪图两个人的亲情,才犯下大错,可秦卿不一样,她想要的更多。
可世间事都是有平衡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点头之交萍水相逢是常态,因为这最不扰乱平衡,故而也是最安全的距离,再亲密一点,再疏远一点,平衡都容易被打破。
有一个人喜欢你,必然有另外一个人讨厌你,这是平衡的法则。
即使是禁术,也不得不遵循的法则。
就像她当初强求了不属于自己的亲情,那么必然会招来反噬,她被秦卿记了这么多年,也恨了这么多年。
秦卿恨她,季洁看得出来。
这已经不是“讨厌”就能说的过去的事情了,不过想想也是,毕竟她当年贪图的是两个人的亲情,只有一个秦卿的话,“讨厌”变成“憎恶”乃至“怨恨”,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而秦卿贪图的更多,她想要很多人很多人都喜爱,那么必然招致很多人很多人的讨厌,秦卿最近遇到的祸事,不是什么怪力乱神之事,都是人祸——可说完全不算灵异事件的话又有些不太对,这一切的起因,还是因为秦卿使用了禁术,她为自己制造出了无数喜爱她的人,平衡一旦打破,有些负面的东西便会滋长,那些敌意,都是秦卿自己制造出来的。
对付鬼怪,季洁不害怕,可是对付人心,季洁自认做不到。
何况……秦卿会给她拖后腿的。
想不出解决的法子,季洁只好长叹一声,估摸着手机差不多能用了,便开了机。
刚开机不到一分钟,便有人打进来。
看不到是谁,可是莫名觉得是闻奕,季洁便有些不想接。
响了停停了响好几次,季洁无奈,这破手机怕是经不住这般折腾,只好接通。
“怎么总是不接……”那头闻奕的声音嘟囔着,愣了愣:“神……季洁”
季洁不知道他为何莫名其妙换了称呼,也呆了一瞬,没什么好气:“什么事。”
季洁是一点都不想看到闻奕,连听他的声音都觉得厌烦——她总是不由自主想起闻离,想起自己居然为了这么个人亲手将闻离封住。
她亲自葬送了自己这一生唯一一次可能拥有的……爱情。
虽然她也很清楚,那段来不及开始便已经结束的感情,本来也不是她能拥有的。
但是想想自己不得不把闻离送走,只是为了成全永远都不可能正经稳重长大的闻奕,还是觉得不值。
就算她知道无论值与不值,闻奕都是唯一有资格存活的“正主”,季洁也还是觉得如鲠在喉。
闻离本就不存在,也不该存在。
可她还是觉得不公平。
“怎么了?”闻奕声音疑惑:“怎么又没声了?”
季洁回过神来,重复了一遍:“什么事?”
“季……季洁你现在在哪里”闻奕的声音突然变得扭捏起来:“我过来找你。”
“不用了,”季洁随口报了一个很远的地名:“太远,你来不了。”
“你骗谁呢!”闻奕声音扬起:“我知道你回来了!”
末了,又有些愤愤不平:“季洁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回来也不跟我说一声,要不是……是不是你回来了又走了你都不打算告诉我一声的?”
季洁一想还真的是,沉默了一瞬,冷声道:“你又不是我什么人,你管那么多干嘛,管好你自己便是了。”
她再讨厌闻奕,也不希望他出事,因为这身体,闻离也有份,即使她让闻离进入睡眠,可是她并不把闻离的离开当成是死亡,他们总有一天或许还是有缘一见,可是闻奕若是死了,那便什么都没有了。
“我们……我们……你跟我……”闻奕的声音有些结结巴巴的,过了好久,才下定了决心一般:“告诉我你住哪,我来找你。”
季洁不想见他,敷衍道:“我真没回去,跟你说了我在外地呢,很远,你来不了。”
“我说季洁都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说一句实话?”闻奕语气焦急:“都有人看到你了还拍下来了你还否认?”
季洁眉头皱了皱,索性挂断了。
闻奕又很快打回来,如是者三,季洁无奈再度接通:“你到底什么事,没什么事别来烦我。”
“季洁,我们好好谈一谈!”闻奕锲而不舍:“我在楼下,要么你下来,要么告诉我房间号我去找你。”
季洁还是不想见他,不过却是有些好奇:“你知道我在哪?”
闻奕压低了声音:“见了面详谈。”
季洁再次挂断了。
手机终于没再响起,季洁发了会呆,让魏晓出来,摸了摸他的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出了什么事。”
而且是感觉很不好的事。
可非要她说清,想要细究下去,却依旧还是一团迷雾。
她看了看魏晓长得极像宋阿的脸,轻轻一叹——如果宋阿在这里就好了,无论如何,总还有一个可以商量的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头雾水。
事关己身,则生屏障。
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季洁随手将魏晓放在桌上,没把门后的链子拿开,只是把门开了一条缝:“之前有和她们说过,我入住这几天不必打扫——”
季洁声音顿住,外边并不是保洁员,而是一个带着帽子,用帽檐挡住面容的……男的。
“季洁!”闻奕的声音从帽檐下响起,刻意压低了:“让我进去。”
季洁摇了摇头,便要关门。
闻奕伸脚卡住:“季洁!”
季洁关不上门,盯着他的脚:“你来做什么?”
“有事要跟你商量。”闻奕重复道:“你让我进去。”
季洁想了想自己房里的东西他见了准又要嘲讽她,摇头:“你先把脚收回去,我出去跟你说吧。”
他这样卡着,她关不了门也开不了门。
闻奕呆住:“你现在不方便?”
季洁点头,还是盯着他的脚。
闻奕没有收回,只是看着她头顶的发:“你……房里有人?”
季洁想来没来得及收回去的魏晓,点了点头。
虽然她也不知道,魏晓在人类的定义里,还算不算一个“人”。
闻奕神色莫名有些黯然,很快抬起头:“还是让我进去吧,这事情不能在外边说。”
季洁见他说得郑重,迟疑了一下:“好吧。”又让他把脚收走。
刚关上门,敲门声又响起,季洁来不及回去收拾,只好开了门。
闻奕闪身进来,看了一眼屋内,没说什么,把门关上了。
季洁看了看门,本想打开的,奈何闻奕径自把她拉进去了。
季洁没说什么,只是不着痕迹地甩开了闻奕的手。
闻奕的手尴尬地缩回去,眼神打量了一圈,试探着问:“人呢?”
季洁看了一眼,发现魏晓没有在原地,随口回答了一下:“大概藏起来了吧。”
闻奕顿时语塞,季洁这房并不大,一览无余,唯一能藏人的地方——大概只有洗手间了。
他目光放在洗手间的门上好一会,终究是低下头放弃了过去探究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