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蒋姿

1、茧 离魂01

　　季洁站在路口，等待着绿灯，看见那个“人”穿行在车流之中，突然想起一个故事——

　　妈妈和孩子现在那里等绿灯，其他人却是等不及，直接闯了红灯，小孩子问为什么，妈妈说：“那个叔叔啊，迟早会被撞死的。”

　　季洁此刻的感觉就是——那个人，迟早会被撞死的，不过就算是死，也是那人活该。

　　到底是有多急的事，非要闯红灯，车流那么多，来来去去，不被撞死只是一时好运，还要这么来来去去——就算要闯红灯此刻也应该适可而止吧，结果在他快走到对面路边的时候，居然又绕回来了。

　　这人大概是真的要寻死吧。季洁看见对方再一次完美的避开一辆没有减速的车——不过也许这人只是神经病而已。

　　不过……今天的绿灯等了好久也没到呢。

　　季洁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不对劲，可是看了看四周却又好像没有，前方是车流，身后是人群……没有一张熟悉的面孔，也没有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

　　“你手机好像一直在震动，”人很多，身子被迫贴着季洁背后背包的女孩拍了拍她：“你没注意到吗？”

　　季洁有些发愣，随即从背包最外边那一层掏出手机。

　　女孩子还在好心的提醒：“手机这种贵重东——”

　　“西，”她顿了顿，在看到季洁看起来很重但是肯定不贵的手机之后还是顽强的把话说完：“不应该放在这么容易被偷的地方。”

　　不过也许真的挺“贵”……毕竟是多少年前买的了……季洁也不太记得了，反正按当时的物价而言，的确挺贵的。

　　季洁点头，拿起那个已经看不清屏幕的破的、老旧的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季洁你可算接电话了，”那边的声音很大，似乎是怕季洁这个破旧手机听不到一般：“我下个月结婚，记得来参加啊，人不到没关系，礼金到了也行。”

　　“哦，”季洁反应平淡：“这次是真的？”

　　“什么叫这次是真的！”那边似乎不开心了：“当然是真的了。”

　　“哦，知道了。”季洁还是说不出什么祝福的话：“我人就不到了，至于礼金吗……我记得去年……你上、上一次说要结婚的时候，我就给过你了。”

　　“喂季洁你这人怎么这样，我上次要结婚你也没——”

　　那边还想说什么，季洁却已经挂掉了。

　　等了好久的绿灯在她接一个电话的瞬间里终于绿了，但是等季洁挂掉电话，又红了。

　　季洁身边的人都已经到了对面，新来的人又在等，只有路中央那个人还是没有停下来，依旧在车流之中完美闪避。

　　季洁皱眉，这样的人居然没被那些司机骂，什么时候大家脾气这么好了。

　　还要等，所以季洁只能看着那人打发时间。

　　她就说这人迟早会被撞死的吧——眼看着他避开一辆后边又来了一辆直直撞上他，季洁一点都不同情那个无聊的人。

　　后边那一辆直直撞上那人，那人似乎被吓住了一般一动不动也来不及躲避，季洁连闭眼都懒得——她还不至于被这一点血腥就给吓到，再说了，被撞死也是那人活该。

　　然后季洁就看到那辆车直直的穿过了那人的身体。

　　人没有倒下，也没有见血。

　　那人呆愣住，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车辆呼啸而过，穿过那人的身体，没有一辆停下。

　　没有一个人看得见他。

　　除了……季洁。
　　*

　　到了约定的酒店，季洁放下包，刚想去洗个澡，发现屋里多了一个“人”。

　　那个闯红灯的“人”。

　　或者叫“鬼”比较合适吧。

　　哪怕这种事情见得多了，季洁也绝对不允许一个陌生“男性”出现在自己屋里，季洁没多说什么，拿起桌上的杯子去接了杯水。

　　将水杯放在桌上，掏出黄纸，又用手捻了一点朱砂，手指夹着黄纸浸入水中，口中默念，数分钟后手指将黄纸夹出，对着那人的脚下撒了一道水痕。

　　那人似乎感觉到了不适，退后了一步，他退一步季洁便把水往他的方向多撒一些，直到把对方逼出门外。

　　而后手指拿着黄纸在门后画着诡异的符号，画完之后看见还剩下一半的水，索性将四周的墙上也画满了。

　　水的颜色并不显眼，待得水干了之后便仿佛什么事都没有，但是季洁却终于安心下来。

　　洗完澡出来才发现放在桌上的破手机还在响个不停，破旧的屏幕也无法得知来人是谁，季洁莫名有些不想接但是到底还是接通了。

　　“喂，是……季洁吗？”陌生的女声，似乎有些期期艾艾地——不过也许是季洁手机太破了导致声音失真了也不一定。

　　“嗯，”季洁有些懒懒的：“怎么了？”没问对方是谁。

　　对方沉默了一下：“我叫许莹。”

　　听到不认识的名字，季洁终于放心：“哦，你找我有事？”也许是谁介绍的新客户吧。

　　许莹继续沉默了一会，才道：“我是闻奕的未婚妻，我和闻奕下个月举行婚礼。”说到“未婚妻”与“婚礼”两字，似乎加重了一下，季洁表示这绝对不是自己听错了。

　　“哦，是你啊，”对于一个陌生女人突然和自己宣誓主权一般的行为，季洁有些烦：“这事我知道了。闻奕告诉过我。”没必要再通知一次。

　　“先前闻奕和你说的时候没说具体日期，”许莹似乎有些小固执：“我特意来提醒你一次，是下个月七号。”

　　季洁点头，随即想起对方看不到，随口应道：“好的，我知道了。”

　　反正——她又不会去。

　　“你不会来的对吧？”

　　许莹的声音空旷而久远：“季洁，你不会来的，对吧？”

　　“对，”虽然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这样问，季洁还是回答了：“我很忙，赶不及回去——至于礼金的事——”

　　“你不出现就好，”许莹似乎安心了许多：“礼金什么的也不必了，我不太想听到你名字出现在我婚礼上。”

　　她语气如此不善季洁便也没了与她应付的心情，刚想挂掉，许莹却再度开口：“我不明白闻奕为什么一定要请你，问别人也问不出原因，若说你们是朋友的话……他其他的朋友几乎不认识你，你知道的……女人对情敌有种天然的敏锐性——”

　　季洁皱眉：“你想多了，我不是你的情敌。”她喜欢的那个人，从来不是闻奕呵。

　　“我和闻奕从来没什么，他不可能喜欢我我也不可能喜欢他，你放心，”季洁想了想道：“如果你们真的成了，我会祝福你们。”

　　“那闻奕为什么非要找你？”许莹不信：“我就没见过他打那么多通电话非要打通。”

　　“因为其他人他都很容易找到但是我不容易找到吧，”季洁沉默了一瞬：“之前他打给我的时候你在他旁边？”

　　“你怎么知道？”

　　“大概是因为他叫的是我名字吧，”季洁笑了笑：“若是无人的话，他大概会叫我‘神婆’的——这就是他非要找我的理由，你知道他之前好几次结婚都没结成吧？”

　　不等许莹回答，季洁便自嘲道：“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觉得是我的原因，之后每次非要我到场——可是事实上无论我在不在，他之前都没结成。”

　　“他是无神论者，偏偏对这事情持怀疑态度，”季洁也很无奈：“但事实上无论他怎样其实我无所谓，我没打算去你们的婚礼，你们真的结婚了我祝福。”没成……也不关她的事。

　　“你担心我不如担心你自己吧，”季洁想了想：“他之前每一次婚礼都没办成，对于你们的婚礼我也不看好——但如果你们真的成了……我其实也是希望你们能成的。”

　　“不管怎样，我和他要结婚了……你们没有关系的话最好，就算有什么……也最好从此以后断——”那边许莹的声音有些慌乱，匆匆忙忙挂掉了。

　　季洁坐在那儿发呆，其实她并没有完全说实话，其实她知道闻奕一直没结成婚的原因。

　　虽然她自认为这事的确与自己无关，但是要说她完全脱得了干系又不可能。

　　想了想，她拨通闻奕的号码。

　　“神婆，你居然挂我电话，”闻奕接得很快：“算你有良心，知道打回来。”

　　“闻奕，”季洁想了想还是开口：“你这一次真的能结成婚？”

　　闻奕道：“当然，所以你快给我滚回来，要不我真不成了找你算账。”

　　“我觉得自己没必要为了一场注定办不了的婚礼花费时间和精力回去，”季洁也毫不客气：“你成了再告诉我，没成就别嚷嚷。”

　　闻奕不依不饶：“不行，你必须回来，要不不成我怪你。”

　　季洁想了想：“反正你每次都是婚礼前出事——干脆你这次先去登记也许就能破了那个厄运呢，事情没成之前就大张旗鼓的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还不如先捂着生米煮成熟饭再昭告天下也不迟。”

　　“可是要是没破岂不是祸害了人家？”闻奕本来不同意，想了想又道：“也许是好方法。”

　　季洁握紧了手机：“那么……挂了，成了就告诉我——算了，礼金去年那次已经给你了，成不成你都不要来烦我了，为了防止你找我要钱，未来这段时间我都不会开机，拜。”

　　挂掉，关机。

　　季洁好好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洗漱之后打开房门，发现昨天那只蹲在她房门口，像是被赶出门无家可归的狗。

　　季洁扶额：“说吧，为什么跟着我？”

　　那是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男孩子，约摸十八九岁的样子，此刻正眨着眼看着季洁：“你真的看得见我？”

　　季洁便懒得理他了，转身便要走。

　　“哎！”少年连忙追上季洁：“你别走啊！”

　　“你谁，要做什么，怎么死的。”季洁抱肩看向对方：“我这人如何你昨晚上应该也知道了，驱除你对我而言是小事，虽然我不愿意害‘人’但你别逼我动手。”

　　少年连忙退后一步：“我不知道我是谁，我之前也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感觉自己一直在昨天那个路口，但是离不开，只能在那里转悠，但是昨天看到你之后，发现自己可以跟着你离开了，所以就跟着你过来了——我没恶意！”

　　少年举手发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着你，但是感觉跟着你就能知道为什么了。”

　　少年顿了顿：“我发现除了你之外没人能看到我——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季洁仔细打量了他一会：“没死，但是也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