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满宫》清浅墨香

4、第三章：风致初显

　　失去上官，我的心口仿佛缺了一角，在也回不去当初。

　　徒留悲伤。

　　母后心疼，指了一个年龄相仿的宫婢与我作伴。
　　依然是母后亲自领来，那女孩咧嘴一笑。
　　我突然想起初见上官时的模样。心下暗自惆怅。
　　女孩却不认生，行至我跟前，屈膝道：“奴婢连文翘给公主请安。”
　　我凝眸细看，真是可爱的女子。鹅蛋脸，银杏眼，睫毛似蝶翼忽闪。
　　母后说连文翘本是上官越庭指腹为婚的妻子，因上官家遭逢巨变，连家也是被殃及的池鱼，年幼女子入宫为婢，其他人全数流放，唯文翘还未及笄，宫里只她一人。
　　家到中落，文翘却是不懂愁滋味的模样，整日嘻皮着一张笑脸。
　　同龄女子，我却像老成了不少。
　　人情冷暖，打得我遍体生寒。
　　或许我把人心天下想得太过美化。
　　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像温室的花，突然爆晒在烈日下。
　　寒梅有傲雪挺霜之铁骨，我亦不能逊了半分。
　　慕容凝华，你得坚强。

　　爱乌及乌，我接纳了文翘。
　　我明白未婚妻的含义。我想我还不了上官的当初，亦没有办法全他一个家族，那么我便用绵薄之力保护他另一个幸福。
　　我想让他重新有个家。
　　待我及笄之后，便带着文翘去寻找流浪的他。
　　如此想，我便不在悲伤。
　　一切，如往昔一样，又似乎不再一样。
　　暖春三月，春衫薄袖，风致初显的少女，已不在淘气。
　　此今，我已年方十三。
　　娇嫩的身体正以一种羞涩的速度生长，像春日的花雹，呼之欲出。
　　每日晨起，我总会看着一大堆衣服发愁。
　　总怨裁剪不合体，这色不搭，那款不好。
　　晨起更衣更要遣退所有宫婢，只留文翘一人。每日这时，文翘便会嘟着一张嘴，羞红着脸道：“内务府吞私，扣押奴婢衣料，奴婢都没合适衣穿。”
　　这时母后驾临，听闻此言，啼笑皆非，故意骂道“小丫头该掌嘴，竟在公主面前乱嚼舌根，宫中衣饰皆由尚衣宫裁制，内务府分配，哪里扣你衣料，衣不何体，改日本宫命人为你重新裁制。”
　　母后云鬓高挽，玲珑金凤，一身玉色鸾纹织金裳，尽显至雅高贵。我上前请安，母后笑颜似渡了光，流露出异样的风彩：“我家有女初长成，出落成了美人，面胜芙蓉。”
　　我只觉耳根发热，转过身，恼道：“母后就爱拿儿臣说笑。”
　　恰是庭外清风穿堂，扬起耳鬓青丝，遮住了我桃红面颊，抬眸见母后笑颜端美，她看我，翦水明眸泛起轻愁。
　　轻叹，母后一生雍容华贵，却注定要对两个女子牵挂一辈子。
　　慕容婉书。慕容婉姚。
　　雁国长公主和二公主。
　　母后膝下无子，与我一母同胞的只有两个双胞胎皇姐，长我五岁。
　　元武元年，新帝初摄朝政，政权不稳，权利纷杂。外寇动乱，强势起兵，不敌节节败退，新帝为稳军心，御驾亲征。
　　新帝离宫，皇后突然大病，长公主无故失踪，翻遍了整个帝都也没找到。而二公主就此染下恶疾。
　　皇后大怒，杖毙十几宫人，宫中上至贵妃下至美人，尽数彻查。我听宫中老嬷嬷说，皇后突然变了，帝后威仪无人敢侵。
　　纵然如此，二公主依然恶疾难治。及笄之日，自请迁往行宫修养。
　　至今，未曾婚嫁，父皇赐婚，她公然拒旨。父皇大怒，罚皇姐行宫思过，不得旨不的入宫，母后曾求过父皇，但是，父皇说旨下第二日皇姐已经不知所踪。
　　而母后至今无子。
　　我曾无意间听母后说，后宫风云，一个转眼，或许就跌进深渊。
　　母后的深渊便是再不能有子。
　　所以将万千宠爱集于我。
　　我挽着母后，母后说要与我同去看暖春三月盛开的桃花。
　　母后宠溺的捏我的鼻子，笑道：“桃花帘外春意暖，桃花帘内晨妆懒，初微，你倒是有些懒惰了”
　　我暗暗脸红，高声嚷着不依不依。
　　欢笑着出了闺阁。
　　胭脂苑，百花争艳。
　　我与母后直接去了桃花亭。
　　桃花像一大片一大片的胭脂，将宫廷粉雕。
　　清风浮动，暗香袅绕。
　　我张开双臂，闭目轻笑，青丝在耳畔飞扬，享受此刻晨光静好。
　　我说，母后：“这样一辈子赖在你们身边多好。”
　　多好。
　　多么美好。
　　母后为我把发丝轻撩。柔声道：“傻丫头，终有一日，终有那么一人，会携了他的手，离开至亲，离开你的家。但有母后，也定然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我笑，将缀在眼前的桃花摘下枝头，纤指素白，桃红指尖，出尘清雅：“离开自己的家，那该是多么伤心的事。”
　　母后笑颜端美道：“傻丫头，爱在心头，难道非要相守，父母又岂能陪你一生，陪你白头不离的是你的良人。”
　　我有些黯然，如果真有那么一人，如果是上官。
　　我愿意，我愿意与他天涯海角，走歌策马，看一辈子细水长流。
　　桃花嫣然出篱笑，似开未开最有情。
　　最有情的不过是当初那个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