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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残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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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应墨站直身体:“你还有五分钟。”
“什么?”郎雪素不解。
刚才一瞬间进入毫无存在感状态的秘书此时像是突然接通了电源,热情亲切地递上看了一半的合同,并报上白应墨一会儿的行程:“一个小时后白总在X地有场会议,五分钟后必须出发。”
否则会来不及。
良好的职业素养让郎雪素迅速抛开个人情绪,及时进入工作状态,他起身应道:“我随时可以出发。”
郎雪素这次是来参加竞标的,并没有全副武装,不过国内国外国情不同,在国内想要完全装备上,所需要准备的工具可选范围不多,白应墨目前的行程危险系数低,也不需要走审批流程取一些额外的武器。
他在替自己装备之余抬头往那边一看,见到白应墨的秘书拿着一叠资料走到他面前,恭敬地说道:“老板,这是另外四家保全公司的参会费用清单。”
白应墨毫不犹豫地大笔一挥,签下了所有费用,并叮嘱道:“让他们嘴紧点。”
这是句很正常的话,但郎雪素现在看白应墨不顺眼,就觉得他装。
大张旗鼓地搞竞标,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选了他们第一保全,这件事只要人走出去就会被看到,有什么值得保密的啊?
他暗自撇嘴,而后收拾停当,跟在白应墨身后一步远,任由这位雇主重新占据他的一半视野,心下忿忿。
他想过白应墨会不愿见到他,甚至想过自己可能会被对方刁难,可是白应墨什么都没做,面色平静得像是在跟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工作伙伴说话一样。
是他的记忆出了错吗?白应墨明明不是这么大度的人。
想到十年前那场变故之后,白应墨一声不吭突然出国,白家对他的事业的击打,甚至险些毁掉他的职业生涯,他的后槽牙就不由咬紧,脸侧在他不知情的瞬间绷出利落的线条。
秘书落后在他身后半步远,察觉到他突然凌厉的气势,心里对自家老板的决定更信服了几分。
这个保镖看着年轻不担事,在会场上的时候显得漫不经心,像是对这份工作不太看重,但可能那就是人家的底气,所以状态放松,并不迫切。但真正工作起来的时候就相当认真了。这不,气势一起来,整个人的光华就显露了出来,看着就不好惹。
秘书其实有些不懂为什么自家老板要挑这位当贴身人员的,早就将各保全公司摸透的她其实觉得郎雪素并不是最好的人选——虽说他黄金年龄,战绩辉煌,但之前两年都是隐退状态,谁知道业务水平下降了多少?
不是都说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吗?
而且,能干这一行的人,原生家庭多半不会多富裕,能在黄金年龄就隐退,一般都是由于伤病。
至于为了躲避仇家这一个可能,秘书已经在脑内把它划掉了。
第一保全如果连自家老板都保不住,早就关门大吉,不会还有今天。
秘书的事有很多,对于郎雪素的种种猜测只是在心里转了转,就被她暂时抛至脑后。
几人走到车上之后,她还要在副驾上和老板确认行程,与人联系,有空的时候还需要调整自己的仪表,以免在外头不体面,注意力自然就从郎雪素身上移开。
郎雪素的注意力却完全放在了白应墨身上。
说是要到目的地才开始开会,在车上的时候,白应墨就开始顺会议流程了。
他表情专注,姿态闲适中带着种久居上位者的威严,并不显得懒散。
越看他,越觉得跟过去的区别很大。
郎雪素没多看,很快别开眼,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专心投入工作。
在他注意力转移的时候,之前一直视他为空气的白应墨才从笔记本电脑前略抬头,悄然望向他。
白应墨其实没有表面看来的那样淡定自若。
十年的时间横亘在他们之间,再次见到,总有些心潮起伏。但他如今执掌白氏,久居上位多年,早养出了几分气定神闲,方才没有在再次相见时就露出急切。
可也仅止于此了。
刚才人太多,来来往往的,他又确实有事记挂着,还能克制得住,现在事情定下来了,郎雪素又坐在他的身旁,他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就向他滑去。
库里南的车内空间很宽敞,车里的柔风空调也正常运转,按理说即使身边坐了人也应该感觉不到拥挤才对,此刻的白应墨却觉得空气都有些发烫。
十年时间,他有了巨大的变化,郎雪素又何尝不是呢?
方才在会场里,他几乎一时都没认出来。
当初的小小少年,脸上犹带稚气,锐意如同刚磨出的剑,雪亮又轻快。
现在的他也成熟了啊。
白应墨看着他褪去青涩的面庞,一改往日柔和,硬朗锋锐的下颌线,感受到他越发内敛的气质,内心一阵恍惚,也就忘了及时把视线收回来,被觉察到他注视的郎雪素抓了个正着。
二人四目相对,白应墨没有退避,而是对他微微一笑:“郎总觉得这车怎么样?”
郎雪素完全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他当然是有观察这辆车的。
做这行这么多年,郎雪素也见识了不少豪车,各种顶配绝配专门定制配也看过很多,白应墨这一辆当然是他见过的最好的那一挂。
不过白应墨肯定不会是在问他车内配饰或者车子的性能。
果然,下一刻,白应墨就示意他看窗户:“玻璃,防弹的。”
防弹玻璃。
郎雪素的记忆在一瞬间回到了十年前,神色瞬间有些僵硬。
这让白应墨感到懊悔:被揭穿了偷看他又怎么了?为什么提起这茬事?
他纵横商场的情商和反应在此时仿佛集体短路,一时间竟然想不出旁的话岔开,就这么让话掉在了地上。
短暂的沉默过后,
白应墨一时为自己的失言自责,却又不知该做何弥补。
他总不能说那句话不是那个意思?那样岂不是起到反作用吗?
好在没有多久,郎雪素的职业素养成功战胜了个人情感,略咬着后槽牙说:“看来白总的安全意识很好,我们第一保全最喜欢白总这样省心的客户了。”
他将很好两个字咬得略重,在其他人听来这句话没有任何问题,但落到白应墨耳中,自然又是另一番感受。
他看着郎雪素讲完这句话后就再也不愿面对他,转开视线的半后脑勺,心头微涩,他还是太急躁了。
白应墨自以为隐忍了许多年,算是极有耐心的,然而二人重逢不到一个小时,他就破了功,多年的忍耐仿佛是个笑话,在郎雪素面前,他好像还是当初那个冲动的少年,从未长大。
接下去车厢里没有人说话,空间像是被按下了停止键,静得令人窒息。
好在路程不长,很快到了地方。
郎雪素卓越的职业素养让他转过头来:“请白总先待在车上。”
叮嘱过这句话,他迅速观察过四周才下车,绕过来替白应墨开车门。
白应墨看着他替自己拉开车门,将手掌挡在车顶边缘,目光冷淡又警戒,忽然有点挫败。
他似乎不应该再把郎雪素再摆在这个保镖的位置上。
那对他们俩,都太残忍了。
工作不等人,白应墨的念头只转了一霎就被他强压下去,就像这十年来的每一次一样。
等到开完会议,已经是三个小时以后。
期间他喝了两次咖啡提神,等到会议结束,肚子里满满的冰咖啡,坠得像沉了块硬邦邦的石头一样。
秘书上来同白应墨确认后续的工作安排。
白应墨按按眉心,先问:“工作餐订了吗?”
秘书说已经订了自助餐,会场应该已经布置好了。
白应墨点点头,合上笔记本,站起身:“先去吃饭。”
工作不差这一会儿,但太晚不吃饭会把人饿坏。
白应墨不算工作狂,以往也经常让下属先轮班去吃饭,不过他自己的习惯是趁着血液没有涌向胃部,头脑尚清醒的时候整理一下工作的事。
因此他的行为并没有引起秘书的太过惊讶。
郎雪素身为贴身保镖,从刚才起就一直立在会议室门口不远的地方,此时亦跟随着雇主的脚步往餐厅去。
秘书走在身旁,例行同他确认一些工作和行程安排。
白应墨偶尔应上一声,声音有些哑。
郎雪素控制住自己转头去看他的冲动,走在前方开道。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以后了,酒店里人倒是不多,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着,也没有不长眼的人凑上来拦路。
很快到了用餐的地方。
郎雪素听到白应墨低声让秘书她们自行去吃饭,不必管他。
秘书爽快应声,旋身离去。
郎雪素听到身后那人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郎总也去吃饭吧。”
郎雪素回过身,语气平平地拒绝:“雇主先吃。”
这是规矩。
白应墨顿了顿,略显疲态地别过眼:“好。”
郎雪素看着他迅速取了餐,几大口吃完,然后一边抹嘴,一边看向他。
郎雪素:……
啧,白人饭果真难吃得过分,看把向来矜贵的白大少爷都馋成啥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