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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来乍到一 ...

  •   于沁躺在床上,脑袋一阵一阵地抽疼,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香薰味道。于沁挣扎着刚睁开眼,就听有人欣喜高呼道:“胡大夫,您快看看,我们少爷醒了!”

      手腕腕脉被人握紧掐住,于沁的瞳孔不自觉地骤缩,迷迷糊糊地听见人说着话。

      胡大夫诊了脉,拨开于沁眼皮看了看,转身对坐在床边的徐老爷恭敬道:“小少爷烧已退,还请徐老爷放心,现下无甚大碍了”

      片刻后听见有人老神在在地“嗯”了声。于沁模模糊糊地睡了过去,再睁眼就看见一片朦胧的青色,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是青色的床帐。

      脑袋里像是有个锥子在敲打,疼的于沁连睁眼都没力气。费尽力气转个脑袋,待看清光线昏暗的屋内摆设,于沁惊出一身冷汗,使劲眨眼后于沁再看,一群家具摆件儿沉默着没变。

      怎么回事!这是在哪!?木门木窗,古色古香的帷幔布帘,于沁心底一凉,没撑住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两日后,于沁身体刚好些,挣扎着下了床。坐在窗边,瘫着脸看着外面簌簌落下的鹅毛大雪,身后一个老人端着碗药,见窗户开着,几步冲上来把窗子关了。急忙道:“少爷这可使不得,您这身子还没好,吹了风再受寒怎么办?”说着关上窗,转身把药递给于沁。

      于沁从老仆手中接过药,端起碗一口闷下。苦涩的味道顺着食道滑进胃里,苦味仿佛沿着脊髓升入脑中,苦得他脑袋发麻。于沁一手止住老仆想要喂他喝水的动作,取过盛有清水的茶盏漱了口。

      这两日,借着原主人以前订的报纸,于沁堪堪知道点这个时代。

      小皇帝被架空了权力坐在紫禁城的黄金龙椅上,军阀四起,世道混乱。众人的脑后都还拖着长长的辫子,于沁目光沉沉地盯着正在收拾药碗的老人,沉默片刻后,

      “这是哪一年?”

      “嗯?”徐忠疑惑地看向于沁,慢慢直起弓着的脊背。

      于沁缓慢地重复了一遍道:“这是公历,……西元哪一年?”于沁不想管是否会引起他人的怀疑,是否会让这具身体视为妖怪上身被烧死。于沁管不了这么多,如果,如果这样死了倒也不错,不用面对未来近半个世纪的苦难,数十年的侵略与战乱。

      于沁觉得过了很久,或许只有短短的一段时间,徐忠的嗓子像灌满了气的破风箱,嘶哑着道:“少爷,这是西元一九零五年。”徐忠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看向于沁,道:“少爷,怎么了?”

      于沁慢慢地摇摇头,转头盯着窗棱间疏落的白雪,白色的雪块一半在寒风中被冻紧,一半在室内的暖意里融成水珠,滴滴答答地打在地上,“没什么,你去吧。”

      徐忠作个揖,沉默地退下。

      于沁坐在木凳上,缓了一会儿,对着无人的室内道:“没人了,你出来吧。”

      不一会儿,原本空荡荡的桌前隐隐的现出一个透明的人影。于沁手指不自觉的蜷了蜷,先前就隐约觉得有人在暗处看着自己,醒来时也在床尾看见过人影,可没想到是这么个东西。

      徐则渊拱手一拜,温和道:“叨扰先生了。”

      于沁皱皱眉头道:“你是‘我’,……是这个少爷?”

      徐则渊点点头,轻声道:“正是,我知公子心中有惑,本想待公子身体再好些与您托出。可是,我已经快呆不下了,故而现身。”

      于沁道:“你不能回来吗?我不想待在这里。”

      徐则渊摇摇头,轻声道:“我已经死了,不能再回去。能与公子在这里说话,是沾了几分恩源的。则渊别无所求,只求先生能代我尽孝老父膝下,父亲年老,则渊实不忍见老父白发人送黑发人,旁的别无所求。”

      于沁道:“我不想……”于沁话到一半,才惊觉徐则渊回不来,他又何尝回得去。那里没有他惦念的人,也没有惦念他的人,身体也早已经在多年的疾病中熬坏了。

      这一世只当是多赚来的,既来之,则安之。于沁犹豫着点点头,道:“好。”

      徐则渊清隽的面上绽出一个浅笑,朝着于沁躬身道:“多谢公子大义。”

      于沁摇摇头,“你言重了,不过得麻烦你把之前的事情告诉我些。”

      徐则渊闻言莞尔道:“是我疏忽了,这就向公子道来。”

      徐则渊,堪堪满十一岁,是凉侗大户徐家的一根独苗。徐父是狄夷朝廷的一个举人,昔年刚中举人就逢父亲去世,只得回家守孝服丧。此后没有再考,在凉侗做了一个乡绅,乡邻间深有威望。

      而在这个平均三十岁做祖父的年代中,徐父直到四十岁方得独子。徐父原配无子,原配去世后,徐父续弦,第二任妻子婚后生下徐则渊。徐则渊生母三年前去了,徐父守着独子,未曾再娶。

      徐则渊日前失足掉在南苑的荷池里,那时北地刚降了第一场雪,冰面还没有冻结实。南苑荒凉,等到徐则渊被救起时已在荷池中冻了许久,当晚发起高热,久久不散。连夜请了大夫来,服下好几剂药也不见起色,凉侗有名的郎中请了个遍,都只说天意难测。

      徐父已年过五十,得知幼子将亡,只能存着一份希望,四处延请名医,拜帖都送去了凤城,一直让人喂药。

      于沁自醒来后只能坐在屋内,但凡他多走了几步,看顾他的老仆就牢牢跟在他身边,生怕摔了他。过了三五日,于沁觉得身子大好,大雪从他醒来那日起就一直未停,下到现在,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

      徐则渊的青靴踩在雪地上,松散的雪粒被挤压发出一阵阵的咯吱声。院子中间清出一条过人的小道,早间仆人刚扫过,现下又积了一层薄雪。

      于沁走了几步,仰起脖颈,天上仍然在飘着雪,他一手扶在忠叔身上,远望去什么都看不清,雪太大好像变成了雾,于沁慢慢转过身看着身后的屋宇,黑色的瓦檐在雪中静默着,透明的冰棱一条条垂下,徐忠把棕黄的油伞面移在他头顶,疾风忽来,雪打着旋地飘,吹进了伞面下。

      “少爷,进屋吧,外面冷,你刚好,当心再吹着了。”

      于沁眼中此时只有这一片纯白,他忽的跪在雪地上嚎啕大哭,说不清在哭些什么,但他的心里好似压着千万的重负,心酸不能自抑。之前的日子好像成了一场梦,才几日功夫,竟快记不清了。
      *
      徐则渊醒来后愈发不爱言语,身体刚好,就被徐父‘请’进了书房,于沁一切只能从头练起,幸而此次大病,于沁也为写不好字找了借口。每日里勤加练字,照着徐则渊之前学过的书开始一遍遍的描摹。也无暇多想旁事,就这样一日一日地过着,半月下来,练字的纸积了一厚沓,之前学的东西于沁竟也能记着些许了,每日里拿着书背,好容易将之前学的东西捡了起来。

      待徐则渊病好全,就得去私塾念书,徐父之前就想换一处地方。徐则渊养病的一个多月里,徐父找好了新的私塾。

      私塾内共有学生八人,教书的先生姓黄,干瘦的脸颊,眼窝深陷,双眼有神,蓄着把洁白的山羊胡,中等个子,说话声音很是干脆,一字一落。功名虽不及徐父,教人学问的本事倒是值得称道。

      徐则渊在八人间年岁中等,因着生了一场大病,看上去面色不好,又因着徐父打点过,便坐在先生的眼皮底下。黄先生每日里拿了书一句一句地教读,先读熟,再背,再默,如此,便是做完了功课。

      徐则渊记性好,私塾中,他身体不好,课业却最佳,同窗对他颇多照顾。每日里,午间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徐则渊不愿回家,觉得麻烦,徐父便派了人日日送饭,送饭的仆役看着他吃完,又把饭盒拿走。

      午间留在私塾的只他一人,黄先生倒是不拘着他坐在教室内,徐则渊就在院子里的一颗大枫树下吃饭。仆役走后,黄先生在内室午休,徐则渊盘腿坐在树下,右手持书,左手取糕点吃。

      □□宗站在窗格后,看着坐在树下看书的徐则渊,天赋高,定力高。若在前朝,倒可凭科举挣得一二功名。只如今……□□宗踱着步子,慢慢回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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