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弥漫》魔鬼西

46、第四十六章 和好

　　这一觉睡得格外好。头一贴到枕头，身子就沉了，沉在无尽的黑暗中，缓缓地下落，一直落到一个安全的位置，又暖和又安心。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张亮亮早不见了踪影。有阳光斜斜的打进来，宿舍里依然一片明媚，夏至揉着额角，慢慢的坐起来，靠在墙上醒觉。瞥见桌上的手机，拿过来看，已经没电了。悉悉索索的到抽屉里摸了电源，插好。片刻，手机的短信一条接一条的翻涌起来，让人觉得手机下一刻就要暴了。夏至一条一条的看。其实从早晨，就开始陆陆续续接短信，大都是祝自己生日快乐，现在的也不例外。不过依然没有周铭磊的。

　　夏至左眼猛烈的跳。她按了按，稳了性子读完了所有的短信，才出去洗漱。回来时，一边想着晚上该去上上自习了，一边拉了窗帘，准备换衣服。宿舍电话就在那时，毫无防备的响了。彼时，夏至正站在贴在柜子上的一长条镜子前面，往头上套T恤，头还没钻出来，就听到铃声，着实吓了一下。回头间，有阳光照在镜子上，又反射过来，穿过悬在脸上的蹩脚的袖口打进眼里，很灿烂，又很眩晕。夏至终于把头从领口伸了出来，赶紧接了电话，卡在脖子和肩膀之间，才腾出双手，急急得整理衣服。

　　电话里那个人清了清嗓子，说：“下来吧。”夏至脖子一缩，电话狠狠地往下掉，她赶紧手忙脚乱的接住，一时有点愣神。她低头看自己，确认都收拾利索了，才愤愤地拉开窗帘往下看。右前方，宿舍大门的正对面，窄马路的边上，周铭磊大剌剌的坐在捷安特的后座上，脸望着这边。没有笑，却也没见神情中带着凌厉，相反，眉眼间低低的，很特别的温和，又夹了些哀怨的无奈。夏至甩了窗帘，开始往书包里放东西，放好了，又查了一遍。终于觉得什么都不差了，才往外走去。临出门时，瞥了眼镜子，居然看见自己傻傻的笑。

　　其实，不光光是接电话的那一刹那，甚至在更早的时候，夏至无数次想过，他过来找她的情景。自己是要板起脸来不说话让他哄，还是要不由分说狠狠揍他一顿。但是，真待她站在楼下，看着对面那个脸上反射着点点光芒的家伙的时候，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嘴角轻轻的翘，最后，翘出来一个略带轻蔑的笑来。

　　周铭磊看到夏至，就急急得站了起来，也顾不得他们之间有没有行人和车辆，只是几大步迈了过去，一把将夏至掠进怀里，手臂上和心里都带着狠狠地力道，生怕慢了，她嘴里又说出句：你走吧，我不想理你。夏至的脸全被按在周铭磊的锁骨处，能感觉眼镜贴在自己眉骨上，鼻托把精明穴硌得生疼。其实不过是三日未见，更不是什么生死离别，但周铭磊却觉得像走过了漫长的一条山路，踩了碎石，披了黄沙，穿过了荆棘，才得以来见她。他并不知，夏至亦是如此，却只在心里想着，不论怎样，都是自己错了，之后万万不再任性。拥了好久，周铭磊才渐渐松弛下来，轻轻的用脸去蹭夏至的头发。夏至挣扎出来，隔着脏了的眼镜幽幽的看他。周铭磊的唇边漾出一个羞涩的笑容，长睫毛垂下来，桃花眼满是歉意地望着夏至，说：“嗨，生日快乐。”

　　夏至真的很想板起脸来，却不期然的笑了。她抓着周铭磊右胳膊里侧，一收手，使劲的攥。周铭磊疼的脸通红，咧了咧嘴，哼出句话来：“睡那么久，还满身烟味。”夏至轻轻扬眉，周铭磊忙又一把抱住，小声说：“走，咱们腐败去。”

　　周铭磊中午就回来了，在51楼外面打电话给388。张亮亮听见铃响，生怕吵醒了夏至，伸手就接了。夏至想是太累，竟然毫不察觉。张亮亮下楼去，看着眼窝深陷的周铭磊，不由得叹气，“你们俩这倒何苦。”

　　周铭磊巴巴地问：“小孩人呢？”

　　张亮亮说：“睡呢，昨天玩累了。”

　　周铭磊低了头不讲话，半晌，说：“那我等会儿。”

　　张亮亮没想到周铭磊这么个反应，她原本有点紧张，怕周铭磊好不容易回来了，却因为夏至出去聚会而又矛戈相加，现在看来，周铭磊即便是在意，也是宽容的。于是，她又在心里生出些怜悯，打算陪他一起等。无奈，夏至睡得太久，张亮亮终是没有那么大的动力，中途跑掉了。不过她好心的告诉周铭磊：她如果起来了，肯定会拉上窗帘，因为她换衣服要照镜子，会站在屋子中间。。。

　　人真是奇怪。上一刻在怪他不来，下一刻却又开始担心他等久了。大概这就是俗语常说的，放在心上吧。夏至问得毫不客气：“你等了那么久阿？晒暴皮怎么办？”

　　周铭磊唇边撒出一抹笑来，笑得胸无城府：“好久不见，多等几个小时，多晒一会儿算什么。”

　　古代人描写情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日不见，可不正是好久么。话讲得真切，夏至听起来却觉得揶揄，不由得反问：“那干什么非要好久不见呢？”话问出来，自己都觉得矫情：他未来见你，你也并没联系他啊。不过，既已至此，全当个刁难吧。

　　周铭磊扬眉看夏至，小妮子依然如第一次所见，飞扬跋扈，从不懂得收敛。周四他也没有去答疑，并不是因为和夏至赌气，却是接到了父母的电话，新疆的片子告一段落，夜里的飞机就到家。虽然轮不到他接机，但还是急急得赶了回去，这几天都孝顺的陪着。不过，这并不是个理由，他若是想走，任何时候编个借口都能出来。手机就在旁边，随便发个短信也是举手之劳。可他想来想去，却只觉得无从开始。对，无从开始。不论是道歉还是解释，心里面都想了，可就是觉得无从开始。硬着头皮去找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还是满面凝重？如何去做，才不觉得别扭，他想不出答案，于是找一千个理由赖在家里。

　　平素和女孩子打交道不少，但多半碰上的都依着自己，况且浅尝辄止，自夏至之前，从未曾定下颗心来，深深浅浅的去摸索，仔仔细细的去牵绊。父母在演艺圈里，免不了为了个把演员伤神拌嘴，他们每次都是冷上一两个月，慢慢的也就好了。周铭磊看多了，竟也不觉得别扭。而今，换到自己身上，才发现事情来的远远没有那么自然。分分秒秒，只要想起来，就是煎熬，却不知该如何破冰而出。一直到他接了朱婷婷的电话，一番言语惹来了父母的询问；一直到他们促膝长谈，说了好久以来的事情；一直到周铭磊失了脾气，贸然摔了门。。。。。。他坐在书柜旁边的地上，靠着依稀还有松香的木头，手里揣着一本红色砖头样的书本，心里低低的诅咒，老子不管，她一巴掌扇过来，老子都等着。那么想着，竟觉得自己没用，白白浪费了三天的时间，少看了很多眼。

　　周铭磊浅浅的自嘲：“你让我走的，又没叫我回来，我不敢回来。”

　　夏至心头一软，若是换了从前，她定是不信的。可眼下，由不得她不信。若非是自己庸人自扰的怀疑，那场架其实并不必吵。这三天，她想的不少。原来和李苍宇在一起的时候，没动过太多脑子，只觉得有无处释放的青春，随时都有着性子。现在居然会去考虑，太任性，会伤感情。究竟是成熟了进步了，还是事故了倒退了，自己也说不清。但她只觉得千斤重担放下了，从未有过的轻松。

　　夏至用吸管搅着杯子里的珍珠奶茶，没抬眼睛：“我其实没想赶你走的。”

　　周铭磊探过身子，眉眼间竟有些激动：“你。。。”

　　夏至抬头，只见他末梢微微上扬的双眼里布满了不甘。她被逗笑了，“女生说这种话都不是本意。”

　　周铭磊眉间窜火，伸过手来捏住夏至的手：“咱下次不搞这种行么？”

　　夏至被捏得生疼，想甩又甩不掉，急急得低声喊道：“那咱们下次把话说清楚，不冷战行么？”

　　周铭磊没想到夏至永远都有话等他，很是挫败。夏至忍不住轻轻的抚周铭磊的眉头，“你是真的不懂？”

　　周铭磊白了夏至一眼，到书包里翻了半天，掏出来一盘磁带。夏至接过来，举在眼前，透过磁带去看太阳，想起两年前，也收过这么一盘磁带，于是调侃：“现代人都这么庸俗。”

　　周铭磊斜睨夏至，“你听听再说庸不庸俗。”

　　夏至认真地点头，仔细地收好。

　　周铭磊看着夏至把磁带装起来，忽然觉得很满足，觉得一颗心，被好好的保藏。他复又越过桌子，拉了夏至的手，讲：“朱婷婷又给我打了个电话。”

　　这回，夏至没说什么，只睁大了眼睛，戏谑的等着下文。

　　周铭磊尴尬的笑：“她又说喜欢我。不过我再次明确的告诉她不可能，但我会坚持给小毛补完课。”

　　夏至点头。周铭磊又补充：“秦苗苗那桩，如果你介意，我以后会注意。”

　　夏至听着他一码一码的解释，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紧紧攥了他的手，心中有种难以名状的幸福，慢慢渗透到五脏，紧实可触地温暖。周铭磊目光如炬的看着夏至，看着她脸颊上的一抹粉红，笑着继续说：“我是真的不懂。而且我不懂得多了，你得给我时间，慢慢学。”

　　夏至抬头回望，有种直觉涌上心头，一下没抓住，就又云移飘散了。她便不去想，只是点头答应。

　　晚上，周铭磊送夏至回宿舍，又陪她打了开水。两人告别，周铭磊插了裤兜，心神不宁的往回走。夏至进了大门，又忍不住退出来，回头去看。却只见夜色中，周铭磊白色的背影渐行渐远。那一刻，夏至蓦然想起很久以前，每次李苍宇跟她分别时，自己走了老远再回头去看，他依然立在原处。其实，也不是很久以前，今天早晨，也是一样。想着，自己先不耐烦起来，皱了眉头，想着回去赶紧听听磁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