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7、第三十七章 感想 ...
-
这简直是冬天里的一把火,俩字儿:震撼。一直以来,谭妞子除了对那点党的事情感兴趣以外,对文体活动的态度,用“不屑”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而她现在不仅出现在足球场地,还冒自己之大不韪给队长送水,还跟在一介大美女的身后,实在是耐人寻味。
这种事情,远远比足球赛的胜利来得更吸引人。即便接下来计院再怎么生龙活虎,勇猛百倍踢得机院连连败退,最后还以司徒澈一计漂亮的头球攻破了大门,夏至三个人却只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拍着手,喊着加油,脑子里却忍不住地描绘晚上盘问谭妞子的光景。
球赛结束,观众陆陆续续的离开了。张亮亮还是秉着一惯的本分和习性,向队员们跑了过去,大声赞美着:“太精彩啦,祝贺祝贺!”低年级的队员们看见敬爱的分团委副书记,很快围了上来,有的人面露崇拜之色,有的人争着跟“领导”说话。夏至和关彧都觉得有点尴尬,于是不声不响的跟了过去。司徒澈正低头和谭妞子商量什么,一别脸看见了夏至。他明显一愣,接着,眉角似有浅浅的喜悦。他赶紧用毛巾揉了揉头发,然后迎过来说:“你也来啦,怎么没说一声?”
夏至对司徒澈一直都挺有好感。两个人以前做班干部的时候合作很愉快,体会起来,比起其它的男孩子,司徒澈是个容易接近又比较宽厚的人。即使很久不接触,再见面讲话,夏至依然觉得很有亲切感。可这句问话,让她觉得有点不知如何回答,心中唯一想到的就是:我既不是张亮亮莅临工作指导,也没有代表报社过来做实时采访,看个球赛,还用得着提前说么?于是,夏至没接这话茬,却又觉得总要说点什么,正逢脑子里闪过刚才见司徒澈吃黄牌的情景,就很自然地问,“你腿怎么样,摔得不要紧吧?”
司徒澈听了,有种心情大好的感觉,他把毛巾搭到肩膀上,弯腰拍了拍自己的膝盖,说:“小意思,小意思。跟他们吵纯粹为了气势。战略战术么。”
夏至一怔:“原来你假摔阿。。。”
司徒澈哈哈大笑:“怎么会!?摔是真的,吵是假的!不过不摔也没人关心阿。”正说着,麻花辫子美女走上前来,很自然的挽住司徒澈的胳膊。美女个子本来高挑,再穿上高跟鞋,站在司徒澈身边,和他身高不相上下。她凑在司徒澈的脸旁,微微耳语。关彧见状,扯夏至的衣角,小声示意:“走吧?”夏至却不以为然,她看了这幅情景,越发的好奇,司徒澈,美女,还有谭妞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准备要旁敲侧击的打听一下。思忖间,司徒澈抽了胳膊,冲夏至抱歉的一笑,接着扬了扬浓眉,眼中微波闪过:“我先去跟队员开个小会,一会儿回来。”说着,轻轻推美女的后背,两个人转身走了。夏至话到了嘴边,却没机会问出,只觉得心里有八百只老鼠挠来挠去,痒得不得了。。。。。。
彼时已经立冬了,晚上自习。夏至把C语言和算法书摊了一桌子,苦苦的思考课上老师讲的时间和空间复杂度的问题。时间渐渐的晚了,学生们都学累了,开始陆陆续续的走动。前门开开关关的,有冷风漏进来,吹在脚腕子上,嗖嗖的凉。后排的人开始嗑瓜子,也有人小声地说话。夏至不能集中精力,只好去厕所消遣。回来时,走廊里就听见教室乱哄哄的,连忙推门进去,只见几个人站在黑板前面,背后的白色赫然醒目:十点开会,谢谢合作。日后两三年,有个东北的才人,写了首民谣,叫作《大学生自习室》。那首东北口音的歌曲,夏至反反复复听了很多遍,夏至甚至怀疑,那首歌的作者,根本就是荷大毕业的。她匆匆忙忙的到座位上收拾了自己和周铭磊的东西。茫茫然的想着,不知该回宿舍还是投奔其它的教室,或是要先去找周铭磊,把书包给他。
周铭磊正好从节目排练的地方跑了回来,他穿过教室里乱糟糟的人群,冲夏至的位置大步走来,走近了,乐呵呵的说:“真巧。系里学生会的现代舞刚拍了队型,缺个人,我正说要找你来呢。”被扰乱了思绪的夏至正值心神不宁,听了这话,皱着眉头,没说话。周铭磊正在兴头上,完全没有领会夏至的心思。他催促着,“快快,北边那个空中走廊,连着一号楼那个。”说着,转身走了。夏至踯躅了一下,有种莫名的无助感。想非暴力不合作,但低头看看自己一手一个书包,只好跟了过去。
空中走廊里,灯光有点昏暗,音响怕吵到两栋楼里自习的同学也开得很小。周铭磊转头看夏至跟了上来,就冲着场子中间那个人拍了拍手,兴奋的说,“来了来了,看看个子,排位置吧。”那是个标志的女生:玉白的面庞,配上乌黑的眼睛,有种说不出的震慑力。关彧虽也清秀,却相比木讷,不及这闺女,光站在那里,就有种灵气轻轻四溢。此人,正是文艺部长秦苗苗。秦苗苗朱唇微启:“夏至,就等你了。”夏至轻轻点头,没置可否,眼光却向周铭磊飘去。周铭磊正叉着腰,两步远处冲着夏至乐,似是颇为得意自己的建议和杰作,却只见对方目露凶光,于是有点不知所以。周围人很多,夏至没说话,只轻轻抬了抬拿着周铭磊大Nike书包的右手。周铭磊恍然大悟,大步上前,接了下来。夏至剜了他一眼,转头又看秦苗苗,说,“那咱们排位置吧。”
秦苗苗莞尔一笑,扬手招呼大家聚拢,调整了队型。众人跟着秦苗苗的步子走了两遍,基本上掌握了要领。秦苗苗自是觉得这个现代舞不辱代表学生会演出的使命,放松的笑了笑,说:“咱们再把这一节跳一遍,接下来两节咱们改天再教。”说话间,忽然,一号楼断电了。走廊由于跟着一号楼配电,也断了电。众人哗然。走廊的两侧都是窗户,外面道路上的灯光照进来,整个地方并不黑暗,可是录音机却不能播放。夏至心中一丝释然,想着可以回去了,于是走过去拉周铭磊的胳膊。周铭磊却面目严肃的示意夏至稍等,然后冲秦苗苗走过去高声说,“换主楼吧,那边不熄灯。我去接线。”秦苗苗目测了一下距离,大概是觉得差不多,于是点了点头。周铭磊消失在一号楼那端,一会儿又出来,向主楼楼道走去。
夏至心里腾起种怪怪的感觉。既有自习被打断的苦恼,也有对跳舞类纯文艺表演的排斥,还有这么晚了还要耽搁在这里抵触。而最最强烈的,是一种高度却又混乱的——恼火和急躁。周围的同学都边聊天边等,夏至则有点坐立不安的四处张望。这时候,主楼的楼道里响起脚步声,夏至以为是周铭磊回来了,却只见是另一个人拎着一瓶水,疾步走近。轮廓渐渐清晰,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和关彧分手的斯文才子。这个人好象和学生会还有文艺节目都不怎么搭边儿。他来这里干什么?夏至心中疑惑,目光追随着才子,却只见他径直走向秦苗苗,抬手摇了摇那瓶水。夏至看不见他的眼睛,但明显能感觉到那目光温柔的触角,停留在秦苗苗因为蹦蹦跳跳而粉红的脸上。原来,搭边儿的是人啊。秦苗苗既客气又暧昧的笑,然后两人低头不语。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夏至一言不发。周铭磊一直在为顺利的练完这场表演而欢饮鼓舞。他兴致勃勃地给夏至讲她来之前的各种有趣的事儿。可夏至就是不言语。周铭磊终于觉得不对头了,他试探的问夏至,“你怎么不说话啊?”夏至皱着眉头看了看周铭磊,怒火中烧,却不知该怎么表达。周铭磊揽过夏至的肩膀,把脸贴在夏至的额头上,说:“我知道你今天自习没上好,那些题我都做完了,我明天给你讲好不好?”
夏至心中松了一下,但还是不够轻松到舒展开心扉。周铭磊见女孩子还是闷闷不乐,继续追问道:“谁惹着你了又?开心点嘛。”
夏至想说,你这人怎么能这样,你拉我充壮丁都不提前不和我商量一下?
她还想说,你怎么对根本就不关你事的文艺活动这么上心,但就不想着拎一下十斤重的书包?
她尤其想说,你怎么那么替秦苗苗卖命?断电了就非要你去接?她没副部,也有干事吧!关你鸟事?
但她统统都没有讲。不知道从何讲起,也不知道该不该讲。长期以来,夏至和周铭磊从哥们儿变成情侣,经历了漫长的演变。夏至很少对周铭磊有过曾经对李苍宇那种强烈的,燃烧的醋行为。她不知道是因为放心而没有,还是因为在乎的少而没有,或是因为一直缺个人起催化作用所以她没有。而且,一直以来,周铭磊的主动和夏至被动的现实,让夏至犹豫到底要不要坦然面对自己的感受,到底要不要清楚地让对方知道自己的感受。她提倡坦诚,她也一贯坦诚,但对事情的坦诚和对心思的坦诚,说到底还不是一个概念。况且有点一贯以来的习惯,往往很难打破。总而言之,夏至没有找到任何合适的切入口来表达自己今天一切的不满。
到了宿舍门口,周铭磊两手抓着夏至的肩膀,凝视她,桃花眼里满是委屈:“你倒是说话阿。”夏至心中恻隐,想,我总要给他个交待,于是,伸手摸了摸周铭磊的耳朵,说:“我看见那个糟瘟的才子和秦苗苗勾搭上了,我替关彧不值!”说罢,把自己所有的怨恨都撒在了这件事上。她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番,痛斥了才子的不齿行为,然后略有释放感的走了。
周铭磊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插着兜儿,慢慢的往宿舍踱,却怎么都想不明白,这别人的事,怎么可能困扰的夏至一晚上都闷不作声?他琢磨:要是我看见了我哥们的老婆有外遇,我也就吃惊一下,感慨一下,犯得上大动干戈?真不明白女人想些什么。胡思乱想着,进了宿舍。洗漱完毕,躺床上发呆。马俊在那边情绪高亢的讲述今儿个,计院如何赢了机院。龚傅对今天没能上场,深表惋惜、捶胸顿足。周铭磊则躺在那里有一搭无一搭的听着。马俊都讲完了,众人也七嘴八舌的议论完了,周铭磊觉得都要睡着了,马俊忽然又来了一句,“哎,我今天还看见夏嫂子了。”马俊在宿舍最小,跟谁的女朋友都叫嫂嫂。当然,听到他叫“嫂子”最开心的,就是他的哥哥们了。看见就看见了呗,周铭磊应了一声,“阿。”
马俊接着说,“然后司徒澈还跟她聊了一会儿。”
周铭磊不由得警觉起来。其实,有时候,男人不说,不表现在脸上,并不等于他们比女人少根弦或者比女人更为大度。他们只不过是男人,男人有男人的表达方式。马俊见没人答话,停了停,犹豫要不要继续说些什么。周铭磊不动声色的问:“然后呢?”
马俊见有了回应,开心起来,接着说:“咱班长可帅了。他好像有个女朋友,长辫子的,今天他过去跟夏嫂子还有关彧说话的时候,那个女的在,你就见咱班长周围都是美女。。。”周铭磊莫名的就不耐烦,骂了声“操”,又不知再说些什么。却听得上铺的龚傅猛一擂床铺,“我操!有女朋友还搭搁人家老婆!”
周铭磊心中暗暗叫好,不错,这就是我想说的,老大,你表达能力怎么就比我强呢?接着,龚傅又说,“他们说什么啊?”
马俊哼唧了半天,答:“我离得远,听不清,好像是说司徒澈摔了什么的,我看他拍大腿来着。。。”
周铭磊心中又是一抖,刚想说话,又听龚傅说:“这孩子!下次离近点儿!哥哥的事就是你的事,记住了么?”马俊嘀嘀咕咕的好像在说,那多不好。龚傅这头儿连忙用脚磕床板,招呼周铭磊:“瓜娃子,咋不说话呦?”周铭磊听了,忽然有种发自心窝的温暖。他抬起脚,踢了一下床板作为回应,闷声道:“我想吃羊肉串。”宿舍里几个人嗖嗖嗖的坐起来,嚷嚷着:“走走,宿舍还没锁呢。。。”
这一刻,周铭磊觉得有点理解夏至的想法了。他意识到自己是肤浅的,夏至为何会在意关彧的事情,因为那是作为闺蜜的本性。人恋爱一场,不光是自己一个人在打仗。情敌之间的竞争,情侣双方的过招,其实更要看每一方后面的闺蜜、兄弟、智囊团。这是一个大型的战役,每个人都不是一个人。是一个人的,孤军奋战的,注定会败下阵来。周铭磊一下子想起若干久之前的情人节,龚傅如何劝他,龚傅又如何和夏至交涉。不论他那时的努力是不是起到了积极的作用,至少,为了哥们,他尽了一份力。周铭磊眼眶有点热,他赶紧掐了一把大腿,翻身起来,穿衣服穿鞋,嘴里吆喝着,“走走,我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