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3 迷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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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迷雾
程曦从睡梦中倏地惊醒。
卧室床头那盏散着浅黄色光晕的木质台灯，就着桌上那一叠关于杨城和骆驼村的资料，将她从太过于逼真的梦境里拉回现实。
她连着在安静到让人感觉到心悸的空间里喘了好两口气，才从冰凉的书桌上直起身子。脸趴在桌子上睡得有点麻了，程曦抬手去揉了揉，指尖触到肌肤时，才发现自己脸上全是泪，有些已经干了，在脸上结了一层薄薄的痂。
程婉和夏懿出事那年她还在读大学，没有办法了解第一手案情。所有的案情几乎都是顾展鸿后来告诉她的。
当年的她像是一只绝望的困兽，不惜撕开自己小心封存的旧伤疤，把从小到大程婉和夏懿都刻意保护的身世，连带着周力在出狱一年后对自己的各种恐吓，和在他们遇害后他给她打的那一通叫人崩溃的电话，完完全全地坦白给了顾展鸿。
她这样地不顾一切，只是希冀他，希冀他们——能够还给她所爱的人，一个最最基本的、公正的交代罢了。
可周力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从此消失在了人海里。没有人曾在骆驼村见过他，留在现场凶器上的指纹并不与他匹配。他就像一个只在黑暗里出没的恶魔，无声无息地登场，又在黑暗里谢幕而去。
程曦起身去洗了个脸，为自己倒了杯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脑海里却依旧不住地回想起今天下午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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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顾局匆匆赶去审讯室的一路上，她都在想如果被抓住的那个人真的是周力，她该怎么面对。她心里泛起不住的庆幸和喜悦，同时也有些害怕。
可当发现坐在那头的人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时，程曦的心倏地就沉入了谷底，又再无任何的波澜。
她早该想到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都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不见天日。狡猾如他，又怎么可能会轻易地走到阳光底下，露出他恐怖的爪牙呢？
程曦攥紧拳头，努力让自己从失望中回过神来。
早就在审讯室里的路队解释道：“这个人是个飞车党老手，在南萍小巷好几次实施抢劫，我们已经注意他很久了。这次总算落网了。”
程曦望向顾局，目光有些不解，不知道眼前这个留着飞机头看起来吊儿郎当的青年究竟跟她父母的案子有什么联系。但她知道顾展鸿从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果然，就在路队说完了基本案情之后，顾展鸿便接着道：“这个人是杨城的骆驼村里出来的。”
听到这个地名，程曦心里倏地一紧。
路队点点头：“我们也是在调查他身份背景时候发现的，就留了个心眼，仔细查了下。发现他跟七年前317案的被害人……”
他突然停顿了一下，眼神飘向看起来有些迷茫的程曦，有些不忍，原先面对顾局那种公事公办的汇报语气突然软了下来，“你的父母，有过直接的接触。”
这话说得实在委婉又没有任何的有用信息，她本就无法压抑此时心里无处宣泄的情绪，急不可耐地追问：“什么接触？”
正因为焦急，她的语气听起来不太好，气氛一瞬间显得有些尴尬。
顾展鸿拍拍她的肩，示意她不要急，一边解释道：“你妈妈的相机里有很多骆驼村的照片，其中好几张照片里都有这个人。当时杨城的警方也曾试图找他了解信息，但没有找到人。根据村民反映他案发前一天就去了城里。因为他跟案件也没有很大联系，就没有特意找来调查。”
程婉和夏懿是地质学家，在地质考察时拍很多照片是必要的一环。程婉又尤其爱拍风景照，拍到一两个骆驼村的村民可以说是丝毫不稀奇。但如果好几张都出现一个人，那就预示着这个人与他们当时必然有较多的接触。
程曦心跳如擂。她透过单面镜望着坐在审讯室另一面那张陌生的脸孔，一想到他可能会有什么线索，见过什么人，甚至能把周力从茫茫黑暗里的一角拖出来，她便感觉到自己全身的血液几乎快要沸腾起来。
路队朝顾局点点头，从侧门进了审讯室的另一侧。
他打开审讯桌前那盏刺眼的台灯，沉声问道：“317案案发当晚你在哪？”
那人下意识抬手挡了挡眼前突然异常明亮的光。
他原本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轻轻皱起了眉头，像是在沉思什么。这神情只维持了极为短暂的时间，随即被他完美地隐藏起来，露出混混一贯随意的作风。
他苦着脸道：“长官，我承认我是抢了东西，可是你别把我往杀人犯这儿靠啊。我抢东西那也是生活所迫，我没那个胆子杀人啊。现在法治社会，凡事都要讲究证据不是？”
路成见他这样油腔滑调的样子，冷下脸来：“说你杀人了吗就这么着急承认？”
那人不住囔囔：“不是，你们这么问不就是怀疑我吗？我真冤枉啊！我那天都不在村里！”
其实那天他不在骆驼村这件事的不在场证明早就写在了杨城警方关于这个案件的报告里，路成却假装不知，顺着他的话问：“你不是说要讲证据吗？你说你不在，你的证据呢？”
“长官，这都七年前的事情了，我上哪去找人给我做什么证啊。我当时也就一个替那些专家们领路的，而且我在出事前一天就去城里了。这事儿跟我真没关系！”
程曦看着他那副丝毫不紧张不畏惧的样子，尽管说了一大堆话，实则没有一句里有有用的信息，好像笃定了警方在这件事上不会对他怎么样。
她原本沸腾的血液又凝固了起来，转头问顾展鸿：“他的指纹跟现场那个匹配吗？”
顾展鸿摇摇头。
……意料之中。
其实在七年前周力给他打电话，用再恶毒不过的语气对她说恭喜的时候，程曦在心底里就早已经认定了周力就是凶手。
只要一想到他还好好的活着，而程婉和夏懿却只能躺在冷冰冰的墓穴里，她就忍不住去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顾展鸿看出了她的心思。她紧紧皱着的眉头，没由来地让他想起了七年前她找到他求他抓住周力时脆弱的模样。在他有限的印象里，她总是不动声色的，待人温和有礼，鲜少会流露自己的情绪。而那天近乎崩溃的她，让人格外心疼。
顾展鸿有些后悔之前太过于冲动，在没审问清楚前，就把程曦叫了回来。
他低声劝道：“这个案子还有很多疑点，比如你爸妈那天晚上……”
话还未说完，程曦突然抬高声音打断了他：“有很多疑点为什么不查？为什么不把周力抓起来调查？而你们竟然放任他在外面逍遥自得了七年，抓一个坐过牢有案底的凶手就这么难吗？！”
那些痛苦的、无处宣泄的情绪一下子喷发而出。
程曦发泄似的吼完，可当她冷静下来，看着顾展鸿鬓角的白发，那张沧桑沉着却依旧难掩悲痛的脸，倏地与多年前她第一次见他时，那张愁眉苦脸却朝气蓬勃的脸重合在了一起，让她觉得此刻自己的迁怒几乎毫无道理。
她咬紧下唇低低喊了一声：“顾叔叔……”道歉的话还未开口，却莫名其妙有些哽咽，“对不起。”
顾展鸿摆了摆手，示意他并未怪她，“小曦，破案讲的是证据，不是感情用事就能解决的。没有一个村民在骆驼村曾经见过他，现场没有任何与他有关的痕迹，甚至连他的作案动机都显得十分牵强。也许他的那通电话只是在看到新闻后，故意让你留下心理阴影罢了。你应该冷静下来，理性一点，别再被你的心魔所左右了。”
可是这一切都太巧了，杨城、骆驼村和二十二年前的雨花村，重合在一起，实在是太过于相似的背景。她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巧合，也从不觉得像周力这样的恶魔会轻易放过她。
她永远都忘不了周力在电话里跟她说“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我要你一辈子都生活在我的阴影之下”时那种得意的、恶毒的语气。
可为什么？为什么最终什么都没有留下？
审讯室里依旧响着路成的询问声和那人随意的敷衍回话。程曦仍是不想放弃，抬头看他，轻声道：“我想去问他一个问题。”
顾展鸿在有些逼仄的空间里无声无息地叹了一口气，最终无奈地妥协道：“去吧。”
程曦点了点头，快步走了进去。她拉开路成一侧的椅子坐下，直接了当地问道：“你在案发前几天里，有没有见过不是你们村子里的人出现过？”
那人一脸莫名其妙，只答：“长官，这么多人来来往往的，这我哪儿能记得清啊？”
程曦低头拿出手机翻找了一会儿，调出周力穿着狱服的照片，把手机递到他的面前，问：“那这个人你在骆驼村里见过没有？”
他想也不想，飞快地答：“没有。”
程曦目光沉了下去，语气有些冷：“七年前的事情，刚才还说记不清，现在这么不假思索就说‘没有’？”
他一脸“我真的很冤枉”的表情看着程曦，解释道：“这人我连见都没见过，更别提什么七年前了，所以我才这么笃定啊。”
他的语气非常诚恳，说得又合情合理，叫人无处下手。
不知为何，她总有种他隐瞒了什么的感觉，可她没有证据，对他无可奈何。程曦拿回自己的手机放入口袋里，努力压抑自己心里快要满溢的失望，转身出了审讯室。
顾展鸿已经在走廊里等她，见她这样失落的样子，忍不住宽慰道：“你也别太心急了，我们一定会找到凶手的。”
程曦低下头，苦涩地应了一声。
顾展鸿叹了一口气：“我虽然算不上从小看着你长大，可我心里一直把你当半个女儿。你知道我跟瑶瑶的关系一直都不好，这几年有所缓和也是因为你……”他顿了顿，才又继续说道，“逝者已逝，小曦，我想如果他们还在世上，也不愿看见你这样伤心难过的样子。有些事情，你要学会放下。”
程曦偏过头，脑海里一闪而过程婉紧紧握着她的手，用再温柔不过的语气对她说“我在这里”的场景。她死死攥紧衣角，才没有让眼泪从眼眶里滚落。
半晌，就在她快要忍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时，顾展鸿突然没头没脑来了一句：“对了，听说夏晔那小子从英国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03 迷雾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