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你的昔日，我的昨天(徽恩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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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国某年，腊月二十一。
雪梅苑。
疏影横斜、暗香浮动。
满园的梅花，粉白，嫣红交织成一片斑烂绚丽。
梅花耐冷，愈冷愈显得清峭，愈显得精神。
正如此时，红梅如胭，白梅胜雪，沁香可嚼。
我拢上窗子，揽了揽紫貂披肩，绕过雕满梅英的翡翠屏风，
走到厅内的铜镜前端坐，细细打量着镜子里的女人。
眉如翠羽，肌如白雪，水剪双眸点绛唇。
笑靥如晕、流眄似波，嫣然一笑，
如雪絮绽春梅，寒江映月辉。
可惑阳城，迷下蔡。
这就是我，雪絮雕章不足以描绘的天生丽质，
梅粉华妆更不能尽表的风姿绰约。
从降生之日起，赞叹逢迎之声不绝。
但是这一切都不是我在意的，
上天何其宽厚，让我于今生承受国仇家恨之后，
还能得遇心中的挚爱——
我的大王，我的天。
凭着舞绕御帘的轻盈，出水芙蓉般的妩媚，
在这阴暗腐朽的后宫，一时极尽荣宠。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我以为自己找到了，找到了那个携手一生的人。
我以为可以忘掉过去，重新开始... ...
可是，她也来了。
柒颜——这个名字就代表着清冷寂寞的开始，
一切是那么地出乎意料又自然而然。
所有的怜爱，宠幸，都因为那人，戛然而止。
山盟虽在情已空... ...
“淑妃娘娘，今天是娘娘的生辰，各宫都派人送来贺礼。奴婢瞅着这古玩极其巧致，特意拿来给娘娘把玩。”出岫捧着一玉石盆景进来，雕的是奇草仙藤，累垂可爱。
我伸手接过，悠悠的开口：“岫儿，你说本宫是不是老了.....”
出岫战战兢兢的回道：“娘娘说的是哪儿的话，娘娘天赋异禀，如何会老？”
没有老吗？
我冷笑。
用尖利的指甲把那翠绿晶莹的仙草一颗颗地拔下，怒道：“七十三天...整整七十三天！如果本宫没老，陛下他为什么不来！如果本宫没老，为什么王上诞辰连看都不看这边一眼！
为什么整天都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为什么....”
为什么在那仅有的一百多日的缱绻缠绵之后，就彻彻底底的走出我的生命.....
为什么没有一丝留恋... ...
“娘娘....”出岫跪伏在地，承受着我莫名的怨怒：“...娘娘，刚刚句公公来传大王的话：陛下今晚驾临。”
越说越愤恨，举起来狠命的砸向地面，“哗啦”一声巨响，徒留一室的破碎。
“你...你说什么？”我讷讷得问，
头脑中嗡嗡轰鸣，完全听不到出岫的言语。
只是下意识得一遍一遍确定着：
他真的要来了吗？
他终于要来了啊.....
我翻箱倒柜的寻找那件雀金呢的绣凤金线滚边的御袍，
又将御赐的饰品一股脑儿的戴上。
对着铜镜照了照，轻轻地叹气，太造作。
默默地取下一件，又取下一件。
最终干脆全部换下，只着一件月白色锦袍，
墨染似的青丝从肩上斜斜洒下，
配着汉白玉般的纤纤颈项。
顺手从汝窑觚里取过一支新鲜的梅蕊，松松一挽，
从发梢到眉宇，流转着一种天然的慵弱妩媚。
我口角噙笑，悄悄地抚上胸口——
那已然冰封的心田，仿若悠然绽开一朵傲雪的红梅，
花吐胭脂，香欺兰蕙......
也许一切还不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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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岫儿，你不用在这伺候了，我自己可以.....”
小厨房里，我忙得热火朝天。
“姐，是我。”
“邪离！”我兴奋得语无伦次：“今晚他要来...我都不知道做什么好。他不喜欢冬天，说是可以吃的新鲜蔬果太少。你说我是做家乡菜好呢，还是做前阵儿和御膳房师傅学的.....”
“姐，你今天这是...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质疑。
“对了！邪离，还有‘业障’没？我急用。”我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
“姐.....你又想害谁？”我手一抖，不语。
邪离猛地拉过我，重重地抵在墙上，刻意压低声音道：“姐！你绝对不可以在这个时候动贵妃！前几次，大王已经有所怀疑....你这个时候动手会坏了我的大事！你知不知道？”说到最后，有些咬牙切齿。
我冷冷地逼视他，嘲讽道：“你只想着你的大事...那我呢？我夜夜独守空闺，都是我的错吗？”
“你？”他冷哼：“你一个女人，只要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就成，不要让我再来警告你第二次！”
我冷笑，发狠的挣脱开他的禁锢，低声怒吼，声音呜咽如同受伤的幼兽：“什么《女则》，什么妇德，统统都是圣人的谎言！我只是希望他仅爱我一个，一如我爱他，这有什么错？如果他不能选择，我就帮他选，这有什么错？！”
“你！...你这个败事有余的疯子！”他暴躁的卡住我的脖颈，玄黑的眼眸中酝酿着风暴：“我真想杀了你....若你不是我姐...我一早就会杀了你....”
我扬起嘴角，笑靥如花：“我是疯了....哈，从父母逝世，零国灭亡的那一刻起，我就疯了！从背井离乡，苟且偷生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疯了！来到玖国后宫，我也不过是再疯一次罢了.....我疯了，邪离，难道你还清醒吗....”
“你真是无可救药！”他鄙夷地扬手一甩，拂袖而去。
我倚靠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肆无忌惮的狂笑。
那时的我不懂，
我要的爱情太绝对又太纯粹，固执地守着一个早该破碎的梦，
即使现实危逼到面前，犹装作不知。
我不相信！
不相信那个温柔如水的男人为我筑的金屋仅仅是空中楼阁!
不懂得放手，亦看不开。
让这情愫变得刻薄尖锐，深深地扎入彼此的心房，
终成眼中钉肉中刺.....
雨落不上天，水覆难再收。君情与妾意，各自东西流。
昔日芙蓉花，今成断根草。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能有几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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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深，露重，月凉如水。
室内，宫灯里的烛油一滴滴落在水磨青砖地上，像一双破碎的泪眼... ...
“陛下，您要去哪儿？难道今天不留在这里了吗？”晚饭过后，我扯住那个欲起身而去的男人，撒娇道：“陛下，徽儿一直很想念陛下的.....”
他笑笑，直白道：“寡人要回颜颜那里，她在等寡人。”
月白江绸滚着梅花银线边儿，一舒皓腕，雪白晶莹。
轻轻抬起，抚上他腰身，巧笑倩兮。
美人娇艳如斯，他却仿若未见，自顾自的穿上氅衣。
我泪眼婆娑的挡在门前：“陛下为何执意要走？”
他叹气，安慰道：“寡人答应过颜颜，此生此世绝不负卿。要不因为今天是你的生辰，朕也不会来.....”
果然....
即使早猜出谜底，依然抑制不住的心酸。
我哽咽道：“徽儿也爱陛下，可是陛下为什么不能试着爱我？为什么你爱的人不能是我？”
他温柔的抚过我的脸颊，将那颗颗晶莹小心的拭去：“徽儿还小，你不懂喜欢和爱是不一样的... ...以前，寡人以为爱你。其实是如同对轻影一样的溺爱纵容，那只是喜欢。你对寡人崇敬，仰慕，这也只是喜欢。爱....不是这样的。爱是一种......”
他的神情变得飘忽而幸福，足以将所见之人融化掉的满足，我从未见过的满足.....“呵，朕也说不清楚....”
一室静寂。
爱，需要宽容。
如果这个时候选择放手，是不是可以保有最后的尊严。
或者颇有气度的挥挥手，体面的跟他道别。
或者扑到他怀里痛哭，从此封存所有美好的过往，
让他在几十年之后还能忆起那个温婉如水的女子... ...
可是，我是徽恩。
我要的是爱情，而不是同情。
在爱里，没有人能得到饶恕。
我笑着说：“陛下，您知道吗？那些人是我杀的。云嫔，兰嫔，绯贵人.....她们都是我害死的。您知道吗？她们死的时候，肚子里还怀着您的骨肉....”
他一愣，半晌方道：“唉...不要再难为自己....寡人原谅你，下不为例。”
我继续问：“如果皇朝恨您，也是因为我呢？”
他全身一僵，默不作声的甩开我出门。
我追出去喊道：“如果我害死贵妃呢？您也能原谅我吗？”
他疾走两步，停住，蓦然转身。
“不，如果你害死她，那就不需要寡人原谅了。”
他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因为我会随她。”
... ...
雪絮纷飞。
碎银一样的世界渺渺漫漫，圣洁的花瓣落在我身上，浸透到血液。
一片冰冷。
君情与妾意，各自东西流。注定挽留不住的，终究不能。
“陛下，等等！陛下！陛下——！”
我疯狂的追赶呼喊，他却再也没有回头... ...
“陛下... ...”我跌坐在地，无声默念：
陛下.....我其实是想你转告她：
每天睡前，记得准备清淡的粥，千万不要桃羹，你会过敏。
你胃寒，夏天千万别喝凉茶，冰梨也要减量。
如果你说生气，一定要多开解；如果你真生气了，千万莫要多言。
朝中的谏臣你都欣赏，即使被驳斥到愤怒，依然不舍得除掉.....让她一定记得多宽慰你.....
陛下... ...
天......
我一直都想这样叫你,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天....你知道吗？
我此生都不能有我们的孩子，不能有这唯一可以传承我爱意的方式。
人生匆匆，转眼已是百年。
我只求光明熄灭，歌声停歇之后，
闭起双目，小心的拾起你遗落的一切——
还能忆起当年初入宫时，你龙袍加身，坐在高高的黄金辇上，
伸出手来，温文微笑的模样：“你的名字？”
... ...
忆起所有被时间的洪流冲撞到支离破碎的，
你的昔日，我的昨天......
=====================本番外完结，谢谢捧场======================================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你的昔日，我的昨天(徽恩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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