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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4.九重宫阙攻心术 ...

  •   14.

      站在阶梯顶端的帝王目光变化的太过明显,远忆初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怀疑刘彻会马上拔刀杀了自己。和她目光交接的时候,刘彻只是用那种看不透的眼光,似乎在质疑、似乎是愤怒。但他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在诸侯王和贵胄权臣的眼前,刘彻只是牵起远忆初的手。远忆初向他一笑,仿佛几日前的偶遇只是场恶作剧,带着嬉笑和顽皮。

      她提着长衫跨过门槛,辉煌的厅堂,通天的巨柱。幕布皆以红黑为主,想必在这个时代这两种颜色即为至尊。宫殿顶梁极高,内里宽阔敞亮,配以帝王之色着然十分震撼。周围权臣皆跪拜,而诸侯王行揖,分别站于长毯两侧。远忆初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她甚少参加典礼,更遑论如此气派的皇家庆典。她微微闭了下眼睛,调整好其中的不安局促。

      刘彻在殿下松开了远忆初的手,独步走上王座,面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他一挥宽大的玄色衣袍,示意宣读使传诏。目中带着看不透的深意和玩味。

      “大汉天子诏曰,夜郎公主系出高闳,然贵而能俭。娇容婉柔,风华幽静。今依皇汉之礼,纳夜郎公主为婕妤、视上卿比列侯。上奉天地,下与邻邦为和,愿修万万年以交好。钦此。”

      远忆初在来之前,震御曾教过自己基本的宫廷礼仪。她掀起长衫衣摆,双膝蹲地,附身叩首。“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飘红的衣襟散在地上,如一朵血色的玫瑰绽放于宫殿侧央。周围人皆和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刘彻却也不立马下令让她起身,一时间室内静默,一阵冰冷。

      “朕与夜郎素来交好。”片刻之后,刘彻才道,“朕与你兄长经年以前已为莫逆之交,定会好好待你。还请这位夜郎使节传达,朕的一片真意。”他把夜郎使节几个字说得很重,旁人理解定是在提点旁边跟随的护卫震御,但只有远忆初心下一寒。抬头一看那人果然眸中带着三分戏谑,说这话的时候也未曾从自己身上偏离分毫。她心下叹了口气,才刚刚成功潜入便被人捉了把柄。

      “抬眼看朕。”刘彻偏了偏头,剑眉之下一双黑眸深邃得如同漩涡。远忆初几乎要被那其中的涡旋卷进去,但她并未躲闪。刘彻一勾嘴角,挑了挑眉,“果然是丽质轻灵一双眼,让朕一见如故。”

      “淮南王!”刘彻突然朗声高唤,从诸侯王队列中走出一名仪态稳重的老者,对刘彻深揖一礼,“臣在。”刘彻调整了一下坐姿,棱角分明不怒而威的面容生动了几分,“淮南王向来不会参与此等仪礼,今日恰逢身在长安可谓是幸事一桩。卿所著的《鸿烈》一书朕反复读过数遍,不但是文理深刻,文笔也是极佳。”刘彻顿了顿,“朕今日得见婕妤风采,甚是合心,不如请淮南王替朕作赋一篇?”

      “臣遵旨。”老者也不理会刘彻言语之中的戏谑,只浅言回应。远忆初听着语气只道不好,多同曾说过要与淮南王之女交好,他自己身为有野心的诸侯王,必定觊觎王位——这是千古不变的历史必然事件。若是如此,他很有可能不只与夜郎一国勾结,而刘彻这种语气,也极可能已经掌握了他的不道行径。只是这朝野之中权势之争实在是形势复杂,稍不留神即会擦枪走火。

      待到诸侯散尽,室内只剩下刘彻和他身旁侍奉的宦官,还有远忆初。连震御也被打发了走,既已入宫,他护卫公主的任务也告一段落。远忆初仍跪在地上,时间太久她觉得膝盖都要在地上戳穿一个深洞。刘彻刚刚缓步走下高座台阶,一步一步,连步伐之中都带着玩味。

      可就在这时只听得殿外有一清亮的女声极为高亢,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听闻陛下纳妃,一派盛事,怎的不叫上臣妾。”远忆初相信不是错觉,这一声竟让刘彻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两步。只听得身后一阵“让本宫进去”“给本宫让开”的嘈杂之后,门极重的一声撞开了,跟着是一群丫鬟也进了来。

      只见一位穿着繁华的女子,拖着朱色长衫,发饰上叮叮当当琳琅满目。她合着手在宽大的衣袖中,发髻高高挽起,残余的长发披散至腰间。“陛下有这等热闹怎不让臣妾出席呢,臣妾怎么说也是后宫之主啊。”她极其草率地行了个礼,转过脸远忆初才用余光扫了一眼。精致厚重的妆容,胭脂色是用嫣朱色,发饰也多以大红为主。若不是那斜睥的眼神太过矫情,也算是个丽人。

      “朕前几日听闻皇后身体不适,派人送了些补品过去,今日心疼你便没让皇后参与这些杂事。”刘彻的声音十分低沉,听起来这些花言巧语说得十分熟练。远忆初心下一阵笑意,刘彻有这般骄矜的皇后为妻,也着实是苦了他,想必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陈皇后阿娇了。

      刘彻一番甜言蜜语没能糊弄住,陈皇后继续道,“哟,这是哪里来的佳人。”远忆初低着头,也不愿弄出许多事端,否则出了岔子虽然下大狱可能不至于、起码也会耽误任务。她有制定过一些计划,但总被意外打断。比如说她想趁那十几日和卫青交好,起码从字里行间提及能探探汉军虚实。结果没想到提前见了皇帝,二人再也没有私下见过;如今之计只有从宫内等刘彻下军令的时候打探了。

      陈阿娇扭着纤细的腰身,凤眼一挑,手就伸了过来扳过远忆初的下巴极为用力的让她抬起头来。那一下远忆初甚至听到了自己颈椎发出了咔嚓一声抗议,她不断克制着自己本能将这位不逊的皇后娘娘一个过肩摔扔出去。但眼中的杀意已是掩饰不住,抬头那一瞬间,恶狠地目光依然对上了她。

      陈阿娇故作娇气地哎哟一声,忙的松了手向后退了几步,“陛下,瞧瞧,这是哪来的野蛮人。这么凶狠的眼神可吓死臣妾了。”她一个转身捂着胸口想要靠进刘彻怀中,刘彻却一个闪身险些让她摔了个跟头,“皇后可不要轻易招惹,朕纳的新妃可是只母虎,不光眼神凶狠,功夫也是了得。”

      你才是母老虎。远忆初虽然听出刘彻言语中有意敲打,但是从方才开始有意无意地提及这件事,却一直没有过于愤怒和责备的意思,远忆初也便放心了许多。只是刚才没轮到自己动手,心中难免愤懑难消,陈阿娇那一个撒娇未遂的踉跄实在是让远忆初想笑。

      “陛下!”陈阿娇高声一唤,面上已经是破碎了娇气,上翘的凤眼之中已是包含了水汽和怒意。刘彻突然软下来不与她计较,“好了好了,朕去你宫中用午膳。”他一手揽住陈阿娇的蛮腰,陈阿娇脸上的怒气几乎瞬间就烟消云散,“那臣妾去和母亲说,一同用午膳。”她眨了眨眼睛,已经全然没有刚才怒气冲天的愤恨。远忆初不由得感叹这些贵家小姐的公主病真是可怕。

      陈阿娇一甩衣袖,斜着眼瞥了一眼远忆初,又是最初那副轻蔑的样子。仿佛在说看看陛下还是更疼爱我一些。可远忆初也不在乎刘彻到底爱谁,她只求速战速决能在宫中安身,等风平浪静之后能让自己更方便的在宫中潜伏行走。虽然不是什么容易事,但在远忆初职业生涯辉煌的顶峰,可是在克里姆林宫中一日游过——虽然只是个跟踪任务,但是也够惊心动魄了。想来汉宫戒备再森严,以现在的科技也比不上战斗民族的老巢吧。

      “怎的跪的一副卑贱的样子,想来是家教不好,没有教过你如何下跪吧。”她的声音轻飘飘的,音量却大的刺耳。远忆初垂着眼,也不看她,“在下以往不行跪拜礼,不知如何下跪最为标准,还望娘娘赐教。”她说得风轻云淡,也并未僭越,但着实把讽刺的语意表达了明明白白。会跪与不会跪,卑贱与否也不在于如此。“你!”陈阿娇气的瞪着眼睛喘粗气。

      刘彻在一旁听了难掩笑意,陈阿娇见皇帝不护着她,一个愤恨的甩身便擦着眼泪离开了大殿。一旁的宦官弓着腰,提示道,“陛下快跟上去瞧瞧吧,这要是捅到大长公主那里少不了又是许多麻烦。”刘彻随口嗯了一声,看起来心情大好,却也知孰轻孰重。收敛了笑意,挑了挑眉只丢下一个复杂的眼神给远忆初便大步去追陈阿娇。

      方才那种情况如果周全考虑,肯定不还嘴才是最好的。但以远忆初以暴制暴的惯性,能控制住自己,用那么礼貌的做法已经是谢天谢地。就像多同说的,这个时候切莫感情用事,自安为上,任务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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