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裂星空》红偶

4、第三章

　　最终，项景涛并没有喝到梦寐以求的美酒，他抱怨不停的睡下了，估计在梦里他仍旧会不甘心的发火，但是，过不多久他就会感谢上苍，没能喝到“美酒”是多么令人庆幸的事情啊！

　　其实，在彻底放弃之前，他甚至对他的两名警卫兵，下了个荒唐的命令，命令这两人给他偷酒喝。

　　两人自然失败了，不然也不会大半夜的一边结伴小解，一边你一嘴我一句的抱怨他们的司令了。

　　个子偏矮一些的警卫兵搓了搓冻的发痛的手，小心翼翼的把冰手伸到裤子里，因为一阵冰凉，他打了个激灵之后说：“咱们司令真是异想天开，明着要酒喝人家都没给，居然想偷酒喝。老板娘一准看出他是个酒鬼，肯定把自家美酒看的严严实实的啊。”

　　“就是！害的我差点被狗咬！”高一点的警卫兵拽了拽被锋利的犬齿扯坏了的衣服袖子，有些可惜的抱怨。这可是他唯一的冬季便服外套。

　　厕所在二楼走廊的尽头。气温越是寒冷，人就越是想要半夜起来上厕所，两个警卫兵的住处比较简陋，房间里确实有一盏手提油灯，但空有灯却没有灯油，两人无奈只能摸黑结伴上厕所。

　　还好，走廊的尽头有个窗户，月光透过有点脏兮兮的玻璃窗照进黑暗的走廊，让两人不至于找不到厕所的门把手。

　　“不过，这里真的挺奇怪的。”矮个子的警卫歪了歪头分析说：“咱们没见着红果藤，他们到底用什么酿的酒呢？那个小商贩还说他是唯一敢到这边做生意的，那酒桶里到底装了什么好酒？”

　　“鬼知道。”高个子的警卫兵没好气的接到，他可没心思想这些，寒冷就像是一把把小尖刀，穿过他们不厚的服装刺的他们骨头都痛。齐宁不是南边城市吗？初冬居然如此的冷。

　　咚咚咚！非常有规律的声音从厕所的门外传来，两人不禁对视一眼，惊恐让两人的脸色在银色的月光下显得更加惨白。齐宁可是响当当的“鬼镇”，难道他们运气这么背？这就遇上了著名的“厉鬼”？

　　两人不约而同的咽了口唾沫，寒冷已经不是他们现在最在意的了。

　　两人大着胆子把厕所的门开了一条缝隙，朝着乌漆麻黑的走廊望过去，什么都没有，但那声音依旧清晰可闻，咚咚咚的就像是一记记的重锤在敲击他们的心头。

　　两人又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决定将门打开看个究竟。当然，在与他们的敌人正面冲突之前，他们已经将武器掏了出来，并且紧紧的握在了手中。为着想象中的可怕敌人，他们全都微屈着腿，进入了临战状态。

　　结果，厕所门大开了，“厉鬼”也没有现形，黑漆漆的走廊上啥都没有，也不是啥都没有，有几只迅速躲入缝隙里的蟑螂。

　　咚咚咚的声音在他们开门的瞬间停止了，两人不禁都舒了口气，为他们的过度紧张而觉得羞愧。
　　突然！就在他们觉得危险消失的时候，他们的左手边，走廊尽头的窗户上发出了很大的一声“嗙”响，一个黑影像是糊上来的泥巴，将仅有的光亮堵的严严实实的。

　　就着缝隙中透过来的一点月光，两人看清了一样东西，一把锋利的斧头，在月光下闪着寒光，两人适应了黑暗的眼睛，也看清了黑影的身份，是那个曾经在村口被老板娘驱赶了的怪人。

　　这就是“厉鬼”的真身？两人不愧是训练有素的士兵，全都迅速的举起配枪，对着窗户同时开枪了。

　　砰！砰！

　　两声枪响没有命中目标，但惊飞了树林里集群的食腐飞鸟——夜影鸦，鸟群发出了受惊的“嘎嘎……”声，像极了魔鬼的怪笑。

　　玻璃碎落的声音在巨大的枪声之后响起，叫醒了这一层的所有房客。

　　小秋和小王反应最快，他们两个最先从房间里探出头，项景涛虽然迟了些，但他竟然已经穿戴整齐，显然是多年军旅生涯的磨练让他对深夜事件，做出了习惯性的反应。彦熙晨出来的最慢，他一边开门，一边打着哈欠。

　　“怎么回事？”项景涛看着打破的玻璃窗和两名警卫兵的战斗姿势，以及两人手中仍旧冒烟的枪管，厉声质问到。

　　“回……”高个子的警卫兵刚想说出“司令”两个字，就被矮个子的警卫兵的一记肘击顶了回去。

　　“项大哥，是那个村口怪人，他刚刚想袭击我们。”矮个子的警卫兵见同行的平民都已经出来了，所以赶紧称他们的司令为“项大哥”。

　　项景涛显然对这个称呼不太适应，愣了一下，他见彦熙晨这时也走到了窗边，脸色了然的说：“你们没受伤就好，赶紧回去睡觉吧。”说完这句话之后，用牙缝挤出一句：“把枪收起来！两个笨蛋！”

　　这句话声音很低，被夜影鸦的叫声和树林的哗哗声掩盖，除了就站在他身边的两名警卫兵之外，其他人都没听到。

　　“玻璃碎了，我们还是通知一下店主吧。”彦熙晨没在意项景涛三人的怪异，他转身跟小秋说。

　　“咦？”小王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他显然在彦熙晨说那句话之前就已经去找店主了。

　　“怎么了？”小秋有些在意的站在楼梯口问。

　　“没人。店主一家都不在。”小王的声音又从饭厅传来，显然他此刻在楼下四处寻找店主的身影。

　　因为小王这么说，五人这时心中同时升起狐疑，快步从二楼跑了下来，下来之前，项景涛掏出将军才会配发的怀表（他虽然只是个大校，但怎么说也是个司令）确认了一下时间，按照迈尔斯的时间分割法，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店主一家这么晚了去哪里游玩了吗？

　　众人四处寻找的店主一家此刻正在他们的脚下，中间隔着三四米的土层和几根木横梁。

　　砰砰两声响，身处旅店地下室的人们全都听见了，她们围着一盏油灯正在秘密集会，此刻却都不约而同的抬头望着偶有尘土飘落的顶棚，像极了呆呆的鱼群。

　　宽阔且复杂的地下室除了这个集会宽厅以外，明显还连着其他的地方，只是那些黑咕隆咚的细通道全都令人毛骨悚然，何况通道内还时而传来像是被地狱之火焚烧着的冤灵的呻吟声。

　　集会的人很多，还是清一色的由女人组成，只有店主一个男人，事不关己的靠着墙边吃着他的晚饭——一碗素面，他听见女人们讨论的议题，会时而轻蔑的笑笑。

　　他早已决定如何做，让这些女人先争吵一番，作为吃饭时的娱乐也不错。

　　就在刚刚，这些女人因为无聊的问题吵的不可开交，确实让打心眼里觉得无聊的他笑了两声。下面就是那些女人刚刚吵的事情。

　　“为什么要让他们住进来？”围着鲜红色面巾的女人指着老板娘质问。

　　“没有钱入账，我们吃什么？”老板娘不疾不徐的说。

　　“我们什么都不用吃！只有你老公他花钱。”红面巾女人愤怒的双眼好像要喷火，枯瘦的指尖指着墙边的店主，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疾病的折磨，她黄褐色的指甲竟然在颤抖。

　　“不对吧，至少我们的食物们需要吃东西。而且没有庞先生，我们也活不到现在啊。”围着灰色面巾的女人和老板娘同气连枝，连座位都坐在一起，自然会站在红面巾女人的对立面。

　　“他们吃荆棘果不就行了？哼！”那一声冷哼是冲着店主的，不知她是在不满什么。

　　“我们买那么多鱼难道是为了装饰房间吗？还不是因为你不好好干活，让浓重的尸腐臭味都传到了上面，我们闻不到，但是偶尔过往的商人会闻到的！还有那些血牲口，不吃盐行吗？已经死一半了，我们已经陷入粮食危机了，蠢女人！”老板娘显然被红面巾女人的咄咄逼人激怒了，她把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你……你说谁是蠢女人！”围着红面巾的女人扯下面巾，她脸上的火斑立刻迅速扩大，很快改变了她的容貌，让她从一名长满丑陋脓疮的女人变成了肌肉外露，白牙森森的怪物，枯瘦的指尖也变成了锋利的爪子，将手下的桌子一角捏成齑粉。

　　“怎么着？怕你不成？”老板娘见到如此怪兽并未害怕，她反而站起身喊到。说着，她较好的面容上也开始出现了火斑。

　　“都给我坐下！”弯弓大虾形状的银发老太太，点着拐杖尖，中气不足的喊到，喊完她还剧烈的咳嗽了几声，然后她痛苦的斥责说：“过了十二点，你们不想变也会保持不了人形，在还能当人的时候，装装吧！居然还把这可怕的病魔当便利！”

　　“是你让小宁去接他们进来的吧，你到底有何打算？面条早就吃完了吧。”老太太背对着店主坐着，说话时她一直没有回头，就像是后脑勺张了眼睛一般，对于那碗面的现状，她一点没说错。

　　“六个客人，有三名是军人，那个项司令我认识，虽然他完全没认出我。这三个人不能留着。小王是商人，他敢来完全是因为不知道咱们的秘密，但他今天却想住下，只要他仍旧什么都不知道，留他一命也未可。”店主说着扫了一眼他名义上的老婆和女儿，与他“女儿”的视线相对时，他的嘴角翘了翘，黑眼珠闪过一抹嘲讽的笑意。

　　“我可不承认那个愚蠢的约定，咱们是在玩儿小孩过家家吗？这里有过多少人殒命，你们每人手里都有多少条人命，你们最清楚吧。若是有任何人将我们的秘密散播出去，你们的男人还回得来吗？政府一定会派兵扫平这里。”店主开始时是冲着他的“女儿”说的，后来那些话明显是对所有集会者说的。

　　因为店主将残酷的事实再一次的摆在她们的面前，女人们全都陷入了凄惨的沉默中。

　　“你个骗子！”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女突然站起身，愤怒的瞪着店主。她当然听懂了店主的话，所谓“约定”，指的是她和那位老奶奶在店主面前立的约定。老奶奶甘愿做她们的食粮，只要店主让彦熙晨平安离开。

　　“随你怎么说。”那个老太太一人想保两人，这已经有点贪婪了，何况她明显奄奄一息了，店主不以为然的想着，他为什么要做这种明显亏本的买卖。

　　店主微笑着继续说：“再者说，那两人的飞箱是我见过的最豪华的，别说他们发现什么之后，我们不能留他们活命，就说将他们直接绑了，既可以补充你们日渐短缺的食物，又可以有一大笔钱进账，这才是正确的经商之道。”

　　“我们……我们做那些事情都是被迫的，我们才不是盗贼！”女孩急红了眼，她略带哭腔的嚷到。

　　“被迫？谁强迫你们了？我吗？我做得到吗？你们很容易就能将我撕碎吧。别虚伪的告诉我是命运逼迫了你们，你们可以像村口简姓氏族那样，选择死去啊。他们不就选择了自焚吗？你们也可以选择不喝血，变成石头被扔到山谷里，痛苦不就全都结束了吗？现在你们还指望着被你们的波塞神原谅吗？别让我……”

　　笑声和“笑死了”三个字都突然戛然而止，店主不是不想说，他是说不出来，他的脸因为一只大手的锁喉而憋的通红，那只手的骨节十分粗大，表皮粗糙的好像枯树枝。

　　很快，店主的脸色就由红变青再变紫，就在他马上就要翻白眼的时候，那只大手松开了钳制。
　　枯枝般的手在离开店主的脖子之后，迅速的变回了一半大小，重新握在了手杖之上。银发老太太，也就是镇长等着店主把气喘匀之后说：“注意你的言辞！”

　　接着老太太宣布了集会的结论：“如果客人们什么都没发现，我们就放他们离开，如果他们知道了，我们只能让他们留在这里了。”

　　就在这个决定做出没两分钟后，事情就朝着糟糕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