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裂星空》红偶

12、第十一章

　　“……”显现出来的恐怖图景将庞贝惊呼的声音给扼杀在了嗓子里。他只觉膝盖发软，险些摔下炮塔。这是个他妈的什么东西？他惊恐的瞪着眼前的虹鱼，按着机枪的手指竟然没了力气。

　　就在他的手指有了力气，他乖顺的子弹狂蛇就要出击时，他却听见身边响起连续的枪响，而那些子弹似乎打在了炮塔的脚下。

　　彦熙晨将二十发子弹全都送给了冰层。

　　庞贝低头发现了彦熙晨正在做的事情之后，他心中只觉得好笑，这家伙是傻子吗？把子弹都喂给了地面是想做什么？

　　管他要做什么，先解决了眼前的怪物再说。庞贝毫不迟疑的扣下了机枪的扳机。

　　海底的霸主，那只虹鱼之所以没有袭击庞贝，是因为它在思考，眼前这个看起来很坚硬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它还没搞清楚这东西能不能消化之前，它不想冒风险。

　　哒哒哒哒……

　　机枪的声音听起来很是轻快而有节奏，但虹鱼可不这么想，粗长的枪管里飞出的坚硬铁豆子正在撕裂它的血肉，感觉到了剧痛，它叫都没叫，立刻缩回了水里。

　　然后，彦熙晨预料到和没预料到的事情都发生了。

　　冰面不停的发出抗议一般的咔吧声，在虹鱼的拱动报复下，彦熙晨之前种下的那几颗□□发挥了巨大作用。

　　那个坚不可摧的炮塔跟着塌陷的冰面歪到了水里。因为炮塔已经倾斜到无法直立的角度，庞贝自然也被摔了出来。

　　这些彦熙晨都预料到了，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就有些出乎意料。

　　虹鱼的怒气没有因此而停歇，它晃动着巨大的身躯不停拱动着冰面，支撑着冰洞的巨大冰晶因为震动和摇晃而折断，大块大块的冰晶从洞顶倾斜而下。

　　天！这里要塌了。

　　面对天灾时，人们才会发觉自己的渺小。刚刚的你死我活就像是场戏剧，没人还会在意敌人的位置，也没人在意同伴的死活，人们所想的只是自己的生死。

　　大概因为彦熙晨有了人类不应该有的同情心，他救了卡在冰窟窿里的庞贝，然后他就被恩将仇报的扔在了坍塌的冰块之下了。

　　“看来我不管不行了。”熟悉的爽朗声音从彦熙晨的身后传来，令他好奇的回头看了一眼。

　　“哎……？”看见身后的红发男子，彦熙晨不自觉的惊呼了一声。

　　从男子出现的瞬间，奇迹已经在发生了，无论多大的冰块都从他们俩的身侧划开，没有一块砸在他们身上。

　　“走吧，这有真正的近路，保证比他们都先出去。”赤珠竖起大拇指，指着身后的怪异圆洞说。

　　彦熙晨知道赤珠的能力，所以他清楚眼前的圆洞是个时空穿梭的通道。他盯着漆黑却有星光闪烁的圆洞，担心会重演之前被雪莉拖着穿越回地球的痛苦经历，显得有些犹豫不决。

　　“别磨蹭了，这通道可是有时间限制的。”赤珠看出彦熙晨的犹豫，不由分说的拉住彦熙晨的胳膊，一使劲就把彦熙晨像个行李包一样的丢入了圆洞。

　　“嘿嘿！一路顺风！”赤珠朝着渐渐封闭的圆洞爽朗一笑，自己也化作一颗绽放红光的小珠子钻进了圆洞。

　　站在齐宁平静的村口，彦熙晨这才发觉他们似乎被月狼王利用了。不过，他不在意这种小事，只是撇了撇嘴将赤珠收到亮亮的银色圆筒里。

　　彦熙晨刚把圆筒收好，就看见项景涛带头灰头土脸的从一个土坑里爬了出来。项景涛身后跟着小秋和小王，看见三人都平安无事，他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发现三人身后再没有别人爬出来，彦熙晨不禁微微皱眉。

　　斧头身手灵活不可能连笨手笨脚的小王都不如，他不出现，更加印证了彦熙晨刚刚的猜测。

　　庞贝为什么没能爬出洞，彦熙晨懒得考虑，心想，也许老天爷要留着庞贝在洞里陪着那只孤独的虹鱼呢？

　　小秋看见彦熙晨，脸上一下子绽开了笑容。这位陈希先生着实令人称奇，他已经不会感到惊讶了。

　　项景涛和小王见到彦熙晨全都瞪圆了眼睛，惊恐的朝后退了两步。

　　“放心，我还不是鬼呢。”彦熙晨指了指自己脚下的影子，让因为他而脸色惨白的两人安心。

　　站在村口，小王不舍的往村里望了两眼，他想拿回自己的货用飞箱，但现如今他没勇气再度踏入村子。项景涛郁闷的看着自己的衣服，尽管他想直接离开，但出了这里，他恐怕会被当成乞丐。

　　小秋期待的看着彦熙晨，经过短短的一夜，此刻他已经被彦熙晨完全折服，把这位他曾经怀疑过的陈希先生当成跟主人同样重要的存在。

　　“我们回村里看看吧。”彦熙晨突然说。

　　“回去？”项景涛立马反问。

　　“……”小王犹豫的沉默着。

　　“行！听您的。”小秋立刻答应了一声。

　　“咱们在冰洞也看见了，这个村子变成这样是有重大隐情的，我想昨晚是个误会，村民应该也不愿意随便杀人的。”

　　“切！天真！”项景涛小声的嘟囔了一声。

　　“我自己一人回去也行，不强求。”彦熙晨说完就朝着村口走去。

　　小秋立刻跟了过去，小王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过去了。项景涛等着三人走的看不见人影之后，才跟了过去。

　　彦熙晨他们三人走到村里枯井口边上就被村中妇女围住了。

　　“你们还敢回来？胆子不小！”围着红头巾的女人站在最前面，指着彦熙晨他们说。

　　“我只想跟镇长说几句话。”彦熙晨语气平和，眼神里没有畏惧。

　　听见他们这么说，妇女们开始交头接耳，谁也不敢拿个主意。

　　“你想跟我说什么？”

　　人未到声先至，妇女们迅速的给这个声音让出了一条路。

　　弯弓大虾一般的镇长在白天仍旧是慈眉善目的白发长者，她被人搀扶着走到彦熙晨的面前，抬起灰黄的眼珠子，看着明显经过了一番激斗的三人。

　　“关于这个镇子上所发生的事情，我并不是政府的人，也不会去告发你们。而且，据我估计，发生在你们身上的事情是因为病毒，如果能找到原因，也许这种病有治愈的可能。”

　　彦熙晨的话令镇长的眼底闪过希望之光，也令所有的妇女们灰暗的脸色全都亮了起来。但是，镇长的脸上立刻写满了疑惑。显然，让她相信一个陌生人会这么无私的帮助她们很难。

　　“你有什么目的？”

　　果然，彦熙晨心想。

　　“我若说我没有目的，你肯定不信。我帮朋友忙，我从番罗执政官府来，要去碧纱尔的执政官府里去，他可以证明。”彦熙晨指了指小秋。

　　小秋立马明白彦熙晨要他做什么，赶紧拿出霍老爷子签发的文书，这张纸在一路上给关卡上的小官们也看过不少次。

　　“你就是官府的人？”老镇长面露惊慌。

　　“不是，嗯……”彦熙晨有些发愁，该如何解释呢，他的古怪身份。说自己不是官府的，他有些心虚，因为他还顶着启星王朝四王子的身份。说自己是官府的，他还真没那种感觉，毕竟他没有任何官职。

　　最后，他决定这么说：“我是霍老爷子请去解决疑难问题的，您这里就是其中之一。所以我才会前来调查。经过昨晚，我大概推测出庞贝跟这件事情有很大关联，而且……”彦熙晨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镇长老太太打断了。

　　“好，进屋里说吧。”

　　拨开镇长心中厚厚的疑云的就是彦熙晨最后的那句话。老镇长昨晚也有所怀疑，但她那个傻女儿却把她给敲晕了，不然她早就连夜审问庞贝了。

　　谁想到，他们刚进屋，就发生了始料未及的事情。

　　乒乒乓乓几声响之后是轰然巨响，从镇长房子的窗户向外看，正好可以看见这巨响的原因。

　　庞贝经营的那家旅店就好像被地底怪兽给吞了一般，整个一层楼陷入了地下，有阁楼的两层尖顶小楼硬生生的变成了平房。

　　遮天蔽日的尘烟之后，从烟尘中冲出来十几只干瘦如柴的鬼魅。他们的衣衫破败，个个都像是干涩的皮革包裹着硕大骨架的劣质玩具，脸上乌漆麻黑，愤怒的挥舞着不比他们的胳膊粗多少的木棍。

　　他们是被囚禁起来的那些“血牲口”。

　　疑问只在彦熙晨心头停留了一瞬，当他看见与他们在小木屋分别的医生出现在街上时，一切就再清楚不过了。

　　那些挣脱牢笼的皇家禁卫军，不知世事已变，只知要亲手撕碎仇人。而他们的目标正是在白天无力反抗的村中妇女，一时间哀嚎遍地，场面惨不忍睹。

　　现在彦熙晨他们陷入了非常难办的境地。

　　一边是曾经的恩人，领着饱受苦难的兄弟要求仇人血债血偿。

　　另一边是受病魔折磨的村民，为了活着她们囚禁了他人，此刻终于等来了报应。

　　两边都是受害者，可是他们的仇恨却是不可调节的。

　　彦熙晨真希望罗德能醒来，变大的罗德在场中一站，他保证这无意义的厮杀就会立刻停止。可是，罗德仍旧在睡着。

　　正当他心急如焚时，老镇长却十分冷静的看着窗外，她的乡邻，她的亲戚正在哀嚎，她脸上却没有一丝焦急，却有着令人不解的喜悦。

　　“我们以为抓住了救命稻草，其实我们抓住的是魔鬼的胡须啊！唉……，这都是命！”老镇长长叹了一声又说：“算了，这本日记交给你，你自己看吧。”老镇长说完，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破旧的草纸本，扔给彦熙晨之后，她直接从窗户跳了出去，身姿矫健的令人难以置信。

　　彦熙晨又要接本子，又想拦住老镇长，结果他两样都没拿到，本子掉在了地板上，老镇长也跳出了窗外。

　　镇长的房子不高，只有三层。但老镇长显然早就给自己准备好了归属之地。彦熙晨他们从窗户向下探查时，看见了老镇长的遗体，三人不约而同的闭上眼，迅速地缩回了身子。尽管他们全都只看了一眼，但削尖的木桩上的黑色血迹却深深的铭刻在了他们的心里。

　　“不要打了！”彦熙晨用自己最大的力气朝着窗外大喊。

　　他的喊声却不过是闹市中的蚊蝇振翅的嗡响而已，没人在意，所有人都全神贯注于眼前的厮杀。

　　彦熙晨咬了咬牙，冲入了混战，他的目标是站在街角，饶有兴致的注视着一切的医生。

　　“住手！快让他们住手！”彦熙晨抓住医生的衣服大喊。

　　“遗憾的是，你知道我没那个本事。”医生微微一笑，那表情就好像在建议彦熙晨自己试试看一样。

　　“……”

　　是的，医生说的没错。医生做不到，他自己也做不到。

　　被关了三年，看着无数的兄弟死去，每天过着牲口的日子，唯一的作用就是被抽血。血牲口们此刻很庆幸自己已经脱离了人类的行列，头一次感谢“牲口”这个名字，有这个名字做护盾，他们可以恣意妄为，摒弃人性。

　　彦熙晨从未觉得自己像现在这样无力，他就是个普通的人类，面对排山倒海的仇恨，他最多只能自保。能停止这一切的只有天神。

　　忽然，一阵强风从天而下，风压太大，压的所有人都只能蹲下或趴下。因为仇恨而杀红了眼的血牲口们，从少许能量棒里获得的些微能量早已挥霍殆尽，一直靠着亢奋战斗的他们，此刻全都被强风压的动弹不得，几乎成为地上的糟粕。

　　仰面躺在地上的彦熙晨看见天空中的云彩围成圆圈，簇拥着中间的光点，那光点越来越亮、越来越大，在一个闪光之后，强风骤停，光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宛若神邸的存在，蓝白色的变形机动战甲。

　　风停了，所有人都可以动了，但是没人动。因为所有人都被突然降临的两架人形战甲震慑住了，这真的是神邸降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