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讯》执初

5、五

　　苏润回来的时候，已经将近两点。
　　跟往常一样蹑手蹑脚的爬上楼梯，想进房间去，却一眼瞥到了廊檐下静静站着的二婶，吓了她一跳。
　　“小润，不早了，快些睡吧。”小润刚想编个故事解释，二婶却出乎意料没有盘问她，淡淡的开口，望着她的眼神竟有点悲伤的味道，好似欲言又止。
　　“那个``````二婶晚安。”苏润暗自舒了一口气，跟二婶道了晚安进了房间。
　　玻璃质的风铃在风中微微晃动，有隐隐的“叮叮”声。
　　苏润抱了靠枕，躺在床上，看着风铃下面挂着的那张小纸片，开始入睡前的胡思乱想。
　　二婶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而且竟然没问她为什么这么晚回来，真是不可思议。
　　还有，阿锐他，究竟住在哪里啊？怎么白天都不出现的``````想着这些，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今晚的月色很好，透过窗子洒在苏润洁白的小床上，温暖而朦胧。

　　“你出去干什么了？”苏竞阴冷的声音响起，随即电灯打开，把轻手轻脚走进屋来的温盈吓了一跳。
　　“没什么事，胸口发闷出去走走。”看清苏竞盘腿坐在床上，温盈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咬了下嘴唇淡淡的道。
　　“胸口发闷？那明天我带你去诊所看看，”苏竞斜眼看了妻子一眼，翻身睡下，对背后的温盈似不经心的道，“小润那孩子，从图书馆借了本诗集回来——你知道吧？”
　　“三弟的文学天赋就不错，小润喜欢读诗很好。”温盈走到床边坐下，听了苏竞的话快速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她好像晚上总出去，很晚才回来。”
　　“小姑娘喜欢山里的风景，她有个同学不是拜托她采集花草么？”温盈扯被子的手一颤，心下有些慌乱。
　　“哦，”苏竞没再说什么，把被子拉紧了些，冷冷道，“睡吧。”
　　温盈背对着苏竞躺下，胸中波浪翻涌——她睡前胸口发闷，看苏竞睡了披了外衣到院子里透气，看到了苏润被那个少年拉着，翻墙出去。消瘦清隽的背影，让她心头一颤。
　　回屋之后忐忑难寝，遂背了苏竞出门，一路找到山上，看到了相处甚欢的少男少女。
　　——她知道，和小润一起的那个少年，就是小锐！
　　——可是，小锐他，他竟然还留在这里！他是要报仇么？以鬼的身份，杀了现在她身边的这个男人？为什么他会和小润走到一起？那个孩子，他想要做什么？

　　次日清晨。
　　苏润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揉揉眼睛问道：“谁阿？”
　　“姐姐！开门！”
　　听出是苏童的声音，小润翻起身，及了拖鞋走过去开门。
　　门一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大把嫩黄的姜花。小童的笑脸仰着看她，把花递了上去：“哥哥让我拿来的哦！”说完就跑开了去。
　　“好香。”苏润捧起花，凑到鼻下嗅了嗅，会心地笑起来，这可是第一次收到男生送的花。
　　“小润！快点下来，吃饭了！”奶奶在厨房里招呼她。
　　“知道了，我马上下去！”苏润捧了花进屋，找了一个矿泉水瓶子暂时用来放那把姜花。然后换了衣服下楼去。

　　“二伯二婶呢？”小润小口小口地喝着热稀饭，问在灶边忙活的奶奶。
　　“你二伯他上班去了，二婶一大早就出去，不知道去哪了。童童那孩子野得要命，从来都不吃早饭。”
　　奶奶絮絮叨叨的说着这一天要做的活计，苏润捧着稀饭开始走神儿。

　　“你家住在哪里呢？锐？”
　　“秘密。”
　　“可是总是晚上出来会被发现的，而且¬——你家很好玩的样子，有很多花啊，白天我想去看看。”
　　“不会让你去的，那是私人领域，”那个少年旋起嘴角微笑，看向繁星闪烁的夜空，声音清冷，“你不知道么？王子一般都在夜里出现。”

　　“小润！”奶奶在一旁叫她，苏润回过神儿来。
　　奶奶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问她：“今天早上你看见童童了么？”
　　“嗯，他出去采花，还给我带了一把回来。”
　　“这孩子老挨你二叔打，怕他爸怕得要死，他喜欢跟你玩儿，你就多陪陪他。”
　　“嗯。”
　　“奶奶，我想问件事儿，”苏润咬了咬嘴唇，还是问了出来，“咱们镇子上，有没有一个叫锐的男孩子？”
　　“咣啷”一声，奶奶手里的菜盆突然掉下来，里面刚洗好的油菜撒了一地。老人神色慌乱，急忙蹲下去捡。
　　“怎么了？”苏润吓了一跳，连忙起身过去帮忙。
　　“锐、锐``````孩子，快说你怎么认识他的！”奶奶却一把捉住了苏润的手，瞪大了眼睛问她，皱纹纵横的脸上透着明显的恐惧与慌乱。
　　“我、我在图书馆认识的``````”苏润慌了，只想把手缩回来，随口扯了个谎话。
　　“在图书馆？”奶奶终于是平静了些，手却依旧紧紧抓着苏润，“在图书馆认识的阿，那就好，那就好。”
　　“嗯，奶奶你认得他么？”苏润很疑惑。
　　“不认识、不认识，”老人松开苏润的手，搓了搓围裙，转过身去，“你问他做什么？”
　　“哦，他也很喜欢席慕蓉的诗，而且家里养了很多花的样子。人挺好的，我想去他家看看，可他不告诉我。我想奶奶应该知道吧，所以问一下。”苏润坐回位子上，心下奇怪奶奶为什么会如此的失态。虽然她和锐不是在图书馆认识的，但刚才那么说也没什么大出入，心下稍稍安心。
　　“奶奶这些年总呆在家里，镇上的人和事也都不大清楚了，”老太太的声音有些微弱，“小润阿，交朋友是好事，可要认清了好坏人知道么？”
　　“啊，我明白。”苏润有点失望，还以为可以从住在镇上多年的奶奶这里问出锐的事情。
　　“温盈啊，你回来了。”
　　苏润捧着碗喝稀饭，听到奶奶唤二婶，抬头一看，憔悴满面的二婶有点失魂落魄的走过来。
　　“二婶。”
　　“啊，妈，小润。”二婶勉强对着她们笑了笑，眼光落到苏润身上时，停滞了一下，道：“小润，吃完了饭二婶带你去图书馆。”
　　“噢。”苏润有点吃惊，虽然她觉得二婶人不错，可是好像她不是跟自己很亲近的阿？怎么会突然有兴趣带她去图书馆？
　　“温盈，你也来吃饭，”奶奶抹了抹眼睛，转身端上一碗热粥，“那么早出去，现在饿了吧。”
　　“谢谢妈。”虽然二婶坐下吃了，但看得出，她没有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