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讯》执初

2、二

　　奶奶正在做饭，苏润觉的有些闷热，于是把窗户打了开来。夏日傍晚的清风徐徐而来，带走了她的几分心慌。夜幕毫无知觉地迫近，窗外是一片荒芜的大园子，她望过去，居然只生着些野草，荒凉萧索。
　　忽然想到些什么。
　　“小润，快做好饭了，你先去二叔那边吧。奶奶就把饭端过去。今天有你最喜欢吃的红烧肉。奶奶还记得啊，你小时候，就喜欢吃我做的红烧肉……”
　　她没有回头，望着窗外那一片荒芜地，问道：“奶奶，我记得小时候来这……这里不是原是一片菜地么？”
　　原先絮叨个没完的奶奶忽然停下来了，屋子里一下安静下来。等了半天没见她回话，我把头转了过去。
　　她停下了手里的活，那手背抹了抹脸上的汗，不经意地叹了一口气。
　　“那片菜园子啊，自你爷爷……走了以后，没人管，于是就荒下来了。”

　　二叔不知道在忙什么，晚上没有回来。二婶一直忙着给我挑菜，从头到尾我几乎没有见到她动过碗筷。
　　“小润，多吃点……”
　　“要不先喝点汤？”
　　“饭还合胃口么……”
　　二婶的殷勤，让苏润也些不习惯。二婶察觉到苏润的拘谨，知道眼前的少女害羞，淡淡地笑了笑，说：“小润啊。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要玩得开心啊。”
　　奶奶自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说话。
　　苏润转过头看了看二婶。看上去很温和的女人，就如她的名字——温盈。眼角微有些细微，然而，五官看上去就是那么和谐，给人很舒服的感觉。在她苍白的脸上，是一双很美的眼睛。
　　想是含着水的眼睛，闪烁中，那眼里好象包涵着什么。
　　她看不懂。

　　上面是一盏白炽灯，清冷地发着昏黄的光芒。屋内是一张桌子，一张小床，除此之外没有其它的摆设。要说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应该就是窗户边上那盏挂在屋檐下的风铃。这样的一串风铃，出现在这样的屋子里，可以说，是很稀奇的。
　　因为，那是一串日式风铃 。悬挂在窗外的屋檐下一角，用一根线串着，玲珑剔透，别致清雅。夏夜的风吹来，于是它就轻轻地唱起歌谣。“叮叮叮……叮叮叮叮……”窗外的野草仿佛也被带动起来，悉悉率率的，空气中飘来一鼓野草的香味，夹杂着泥土的气息。
　　仿佛在诉说什么。
　　连个电视都没有，苏润撅了撅嘴巴。从书包里拿出了作业，一头栽进书堆里，一通昏天暗地之后，她的眼皮开始打架。于是放下手总的笔，走到窗边吹吹风。
　　她探了个脑袋出去向天上仰望，“啊，这里也挺不错的呢，可以看到有好多星星啊……”
　　索性坐到窗户上，欣赏夜景。手中拿的，是今天到图书馆里借的那本席慕容的诗集。
　　风铃还在叮叮当当地唱歌。

　　“妈妈……呜呜呜……妈妈我听话…妈妈别不要童童……”
　　苏润瑟缩了一下。什么声音啊？？从窗上跳下来，我侧着耳朵仔细辨别。
　　“妈妈……妈妈……呜呜呜。”
　　是那种小男孩的很稚嫩的童声。苏润几步走到门边把耳朵贴到大门上。
　　“呜呜呜……”
　　哎呀，这大晚上的，谁家的孩子啊，怎么跑这来了。外面那个小男孩，恐怕正靠在门边哭鼻子吧？呃，要不要出去呢？可是出去了要怎么安慰他啊？抓抓头。哭声继续。那男孩抽噎着，没个停。苏润现在内心是“天人交战”，终于心有不忍。想起来的时候在书包里放了几袋巧克力，心想不如拿那个来哄哄他吧。从小大到还没哄过小孩子，不知道管用不。
　　转身过去从书包里拿出巧克力，可是等再回到门边，那个小男孩的哭声却消失了。
　　走了？
　　打开门。外面空无一人。
　　夜晚的风刮过那边的荒芜园子，呜呜地响。山里的夜晚是很凉的，夏天也是如此。白炽灯昏黄的灯光闪烁在屋子上方。她很困很困，揉揉眼睛关上门就去睡了。
　　桌上放的，是那本席慕容的诗集。窗户没关，夜风钻进来，那本书上的几张扉页簌簌地被翻了过去。

　　“呜呜呜……妈妈不要童童了……”
　　苏润迷糊地翻了身。
　　“呜呜呜……哥哥……”
　　神啊。又来了？苏润从床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地把耳朵贴在门上。
　　“呜……妈妈不要童童了……哥哥……”
　　怎么又变哥哥了啊？苏润再也忍不住了，蓦地把门栓一拉。
　　只见一个六七岁大的男孩坐在门旁的墙上，慌忙地把头转过来。脸上哭得淅沥哗啦的，跟小花猫一样。肿得跟核桃大似的眼睛含着泪花，满是惊恐。这双眼睛，忽然让苏润想到二婶的眼睛，那个叫温盈的女人的眼睛。
　　苏润努力地扯住一个自以为温和的笑容，蹲下来对那个小男孩柔声道：“别哭拉。要不要到我这来玩？”
　　小男孩没理她，见门开了，径直走了进来。来到床边他停了下来，由于个子太矮，几乎是爬着上去的。模样极为可爱 。
　　苏润忍不住轻笑。真是奇怪而可爱的小鬼。
　　小男孩坐在床角嘟起嘴巴“恨”了她一眼，吓得她连忙止住了笑。
　　掏出那袋巧克力，苏润把它在小男孩的脸边晃了晃，“要不要？”
　　七八岁的小男孩都是见吃眼开的，这个也不例外。苏润看着他伸出小手抓着那块巧克力放进嘴里啃，好象几天没吃过饭似的。
　　“你叫童童是不是？你吃慢点的，小心咬到手指啦……”
　　小男孩倒一点也没在意，干脆一下子把剩的那大半块巧克力塞到嘴里，模糊不清道：“我知道姐姐你是谁……你是三叔的女儿……我妈妈说的，你是我堂姐。我妈妈还说，我要叫你小润姐姐。”
　　苏润这下确定了，他应该就是二伯的儿子。
　　苏童忽然抓着苏润的衣角，貌似神秘道：“小润姐姐，我告诉你哦。这个地方，本来是我哥哥住的。”
　　“你还有个哥哥？哪家的哥哥？”
　　“当然是我的哥哥了。小润姐姐你好笨啊……”
　　苏润又好气又好笑，什么时候二伯跟二婶还有个儿子啊？怎么没听说过？
　　苏童小鬼头忽然跳下床，推开苏润。搬了个凳子到窗边，蹬蹬两声两腿踏了上去。伸出手去猛拉那个屋檐下的风铃。
　　那个原本安静地风铃蓦地剧烈摇晃起来，叮当地想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