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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第 81 章 ...

  •   自从百草入了太医院,这当今圣上的循例请脉便自然落到了百草身上,百草为朝月诊脉自然是不必如其他太医一般还要隔着薄纱珠帘。
      百草正用心细细静听着,双耳却收到了来自朝月的关切一问:“百草,你在太医院,一切可好?”
      百草的手仍搭在朝月脉上,点头回道:“一切都好,有陛下与师兄照看着,想要不好都难。”
      朝月勉强一笑:“日日这般忙东忙西,对你却也未曾有过片刻照拂。”朝月说罢心中确是惭愧万分,百草总是在自己面对东华惊惶失措之时从旁提醒温言良劝,当初若不是百草的一番话让自己在午夜梦回之时扪心自问,只怕自己如今仍会心结未解,寻不着这心之皈依。
      百草见朝月如此,不禁宽慰道:“陛下又何出此言,陛下只要能与师兄两人相濡以沫,百草就已是满心欣慰。”
      “可百草你终日孤身一人,不会觉得孤寂?”朝月仍是满眼关切。
      百草笑叹:“孤寂?只要我那宝贝师兄少招惹些是非麻烦,我就日日烧香礼佛了。”
      朝月听闻也是颔首浅笑。
      百草赶忙又说道:“百草不该在陛下面前如此说道师兄,还望陛下莫要见怪。”
      朝月含笑摇头:“就算东华真有兄弟姊妹,也不见得会比你二人之间更加亲近。”
      百草点头,笑而不语。朝月看着眼前的百草一脸清朗,笑起来就如同个少年,再看了看早已将四处宫人禀退的殿内,忍不住悄声问道:“百草,如今你师兄已是不可能,所幸东华也并无此意,但百草你可曾想过要恢复女儿之身,重新来过?就算你喜欢留在太医院,朕自会为你安排一切。”
      重新来过?百草听闻一惊,低头沉思了半晌后摇了摇头:“如今日这般早已习惯,如若是换,一切都要重新来过只怕会更不习惯。如今陛下早已是亲临天下,自可护得师兄周全,可百草当日奉师父师伯之命下山跟随照料师兄,便也只管一直跟着师兄,并未想过其他。”
      朝月继续问道:“难道你就不想寻得一人能够伴在自己身旁?” 大多数人,应该都想要有人陪伴。
      百草却撇了撇嘴道:“不是百草无礼,但自从见过了陛下与师兄这般几次三番的相互折磨,痛不欲生,兜兜转转,百转千回之后,才终得这有情人终成眷属,百草可是情愿敬而远之,不敢去招惹那个情字半分。再说,药典与草药可比人要来得简单得多,脾性如何一摸便透,偶有不解之处参研两日足够,我有它们作伴,已是足矣。”

      百草边说边撇着嘴,明明看似个少年却听起来好似大彻大悟一般,朝月听闻不禁莞然一笑,随即轻轻摇头,这百草果然就如东华所言,是个药痴,并非属于大多数人,不枉父母追随神农为其取名为百草。
      朝月这眉眼之间的变化落在百草眼里使得百草一愣,人前的朝月从来都是不苟言笑,冷若玄冰,如今只与自己两人在殿内,她这般莞然含笑,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柔情,本就国色的容颜此刻就有如千年幽昙花一般悄悄盛放。李氏一族与朝堂社稷已是此起彼伏、应接不暇,她却在私下里依然如此细致周全的想到自己,也许她是感谢自己当日的良言,但更多的应该还是出自于对师兄的爱屋及乌,难怪这千年一遇的绝世师兄会为她所倾倒,心甘情愿不顾一切,乃至身家性命。百草转念想了想自己,不论男女,都还是算了,这玄之又玄的情字,还是离得越远越好,自己可没那绝世师兄那般好命,可以被它伤个体无完肤之后却依然守得云开见月明。
      朝月见百草低头不语,只叹自己与东华的辗转周折竟吓退了百草,但情字本就可遇不可求。朝月只得轻轻叹道:“那你便留在太医院任太医令罢。”
      百草一听,顿时睁大了双眼:“太医令?使不得,使不得,太医院那么多历久资深的太医可比百草不知道强上多少,我只盼能做个太医丞,主管药丞与方丞便已心满意足。”
      “太医令同样可掌太医丞。” 朝月早料到了一向谦逊的百草定会这般推辞。
      百草一愣,紧接着又是百般托辞。
      朝月耐心听完,不待百草再开口便唤来了香儿:“拟诏,即日起,命仲太医为太医令,任少府御医。”说罢,朝月已经收起笑意,面容又如常日一般的清冷。
      香儿恭敬领命,随即嬉笑着望向百草:“还不谢恩?”
      百草被朝月这突如其来的一道宣诏愣在当场,哪里还想得起来谢恩,只心道,这……这陛下难道对待师兄也是以这般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作风?
      朝月挥手:“不必。”随即转向百草:“仲太医可是请完脉了?那便由香儿跟着仲太医去听听医嘱。” 朝月说罢香儿来了个恭请之礼,百草这才缓过神来:“师兄在哪?”
      这有如霜打一般的百草此刻突然冒出这一句让朝月险些笑了出来,百草此刻就像被人欺负了的孩童要找人家双亲告状一般。
      香儿早已咯咯笑出了声,掩着嘴一边笑一边答道:“驸马去了弘文馆。”
      朝月心下了然,原来真的自己找书去了,不知道是去找什么书。

      百草便在香儿的恭请之下出了大殿,撇下香儿去弘文馆找师兄了。
      东华一听,太医令,少府太医?也没什么大不妥,这太医令常设两人,一人为少府太医主治内宫,另一人为太常太医兼治百官。只是百草毕竟年纪轻轻,任此高位恐遭人非议,但口上仍对百草说道:“陛下金口玉言,你找师兄又有什么用?”说罢东华便准备回紫宸殿,的确,朝月金口已开,又岂是自己能够随便劝得动的,她若是已经宣诏,必定已是深思熟虑过。
      东华望了望被霜打了的百草问道:“你不是一直想在太医院?也没什么不好,要是有人胆敢欺侮你,来找师兄便是。”说罢又是敲了敲百草的头。
      百草却是一脸无奈:“人家各个都比我老成,又基本都是子继父任,我怎能一跃而上做起了太医令?”
      东华一听也不无道理,但东华并未理会,只转口问道:“诊脉情况如何?”
      百草这才想起来今日请脉一事,这师兄每次请完脉后可是要如同拷问犯人一般详细盘查,如今确实得先说正事:“陛下近来应是太过劳神乃至劳逸失度,有些体虚脾弱。”
      东华拧起双眉点了点头,这些时日前前后后,自己都已是这般劳神,又何况是她。
      于是,东华嘱咐完百草准备些合适的药膳后便扔下百草,自己回了紫宸殿。

      东华问朝月:“百草如此年纪轻轻就任此高位,可有不妥?” 太医令已官至二品,论情形可分为从二品及正二品。
      朝月不屑,眼中仍望着奏疏答道:“有何不妥?解奇毒,治重伤,贤能在此,有目共睹。”就知道不能事先与东华商量。
      东华见此又忍不住说道:“月儿就不怕别人说你任人唯亲?”
      任人唯亲?这“亲”字听起来似乎颇为顺耳,朝月抬起头来笑对东华:“我这叫作举贤不避亲。”
      东华面对这样的朝月,是一筹莫展。也罢,事实的确如此,贤能在此,又怎可恐人非议就妄自菲薄?自己再一次的画地为牢了,再转念一想,这到也算是一种历练。

      朝月见东华不语默认,欣喜地走近东华问道:“到弘文馆自己找书去了?”说罢望向东华手中的书卷。
      东华悻悻:“那么大一个弘文馆,数万卷书,还未摸到检索之门便被百草拉回来了,只得继续先看手中这个。”
      朝月低头一看,东华手中握着的仍是那羊皮卷,不禁蹙起双眉问道:“你最近为何日日看这大唐版图?”
      东华心中本就在打着鼓,此事到底应该何时跟朝月提起,如今朝月既然问起,自己便说了罢:“我想率军根除安史之乱。”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对于朝月来说简直就是夜空中一道划破天际的闪电:“根除安史之乱?你要率军?”
      东华望向朝月惊惶错愕的眼神缓缓点了点头。自己虽已料到她会吃惊,但并未料到她会如此惊惶不安。这已祸乱大唐六七年之久的安史之乱,必须得平。况且,算了算年头,这安史之乱也该是到了强弩之末,此时不除,更待何时?

      东华郑重点头:“不错,好不容易等到了史朝义弑父夺权自掘坟墓,机不可失!”
      朝月数日前已经收到奏报,自然也是知晓,但隐约觉得哪里不对:“等到?”
      东华这才蓦然惊觉自己心中一直在盘算着这安史之乱,竟险些漏了天机,忙顺口说道:“……不错,安禄山被其子安庆绪杀害,而后安庆绪继位自立。这史朝义一样都是安史之乱的余孽,如此一同反叛的逆臣贼子,自然是有样学样,逆反弑父,只欲掌权。历来叛军十有八九都是如此,此刻贼军乱军离心,正是彻底根除的大好良机,也还我大唐一个太平!” 东华只希望自己胡说八道一通,会让朝月觉得自己的推断有理有据。

      东华这胡说八道的确不是信口胡诌,自古叛军作乱大抵都会内乱四起,朝月又如何会不知晓,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但是,重点并不在此。
      朝月再次向东华确认:“你说你要亲自领兵?”双眼仍是惶惶不安地看着东华。
      东华有些不敢看朝月这样的眼神,只低下头去“嗯”了一声。
      “你敢!”朝月已经面如霜雪,紧咬着牙冠吐出了这两个字。
      东华一惊,随即低头默然。
      朝月忍不住上前两步,怒向东华:“你竟然又想像当初那般逃之夭夭?”
      东华一脸错愕:“我什么时候逃了?我……只是奉先帝之命率军出征。”
      朝月冷哼:“难道不是你东华于朝堂之上主动请缨?”眼中却仍然还是不敢相信的惊惶。
      “我......”东华只觉自己好似被说中了当初的一点心思,虽不全是,却仍是既无奈又惭愧。
      东华望着朝月的惊惶不安,自然是知道她想起了自己上次出征,那一次虽是沙场无恙,却在归来途中仍未幸免。
      东华上前放轻语气:“月儿,你也说了,先帝为了安史之乱日夜忧思,如今能够了却他的遗愿,我又怎可坐视不理?更何况,我也亲口对你说了,我只想帮你一起造就这盛世大唐。”东华说道此处已然动情,双手紧握着朝月一双颤抖的手,双眼坚定而深情的凝望着朝月,自己只想尽自己一切所能,把最好的留给她。
      朝月忽觉眼前一阵恍惚,这样的东华是那样的熟悉,却又有着一丝极难察觉的异样。
      朝月只凝望着东华不住地摇头,许久,朝月的双眼已经濛上一层水汽,声音微颤着一字一句说道:“不论如何,你东华这次若敢真走,我……定然会让你后悔。” 朝月此刻已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悲是怒,只知道如果东华真的要去自己根本奈何不得,但朝月也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够再度承受东华再去那千里之外凶险莫测的沙场。当初还被蒙在鼓里的自己尚且不能接受,更何况是如今?如今——已是这般密不可分的,两人的如今。

      东华仍试图坚持,朝月却挥手示意东华莫要再说,朝月仿佛有些疲累,东华忽然想起百草的话便不再作声。
      半晌,朝月又缓缓开口:“就算要说,也等你过完寿辰再说。” 那语气却好似此生都不愿再提及此事。
      东华听闻一惊:“寿辰?”
      朝月轻轻点头:“嗯,再过几日便是五月初九了。”
      五月初九?东华险些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足以惑乱朝纲的妖孽生辰。

      朝月见东华果然是忙里忙外以至忘记了自己的生辰,缓了缓神继续说道:“内侍省早已在筹划要如何为你贺寿,群臣之中也不止一人表奏应为你紫微星君举国大庆。”
      “贺寿?荒唐!我年纪轻轻贺个什么寿?”东华惊诧得简直要跳起脚来。东华本就不喜喧哗造势,寿宴什么这种劳民伤财的事就更加不屑一顾,甚至称得上是有些反感。
      朝月也知如此,本不想提,但一时情急之下只能借此调转话锋,于是便接着悠悠说道:“眼下你早已今非昔比,你以为你还是当初逍遥不羁的无双公子?就算你再不喜喧闹,这表面功夫该做还是得做,这皇家的颜面总归还得稍微顾及些。”朝月说到此处语气已经放软不少,一双明眸却是学着东华一般企盼地望着。
      见东华凝眉不语只气鼓着两腮,朝月又继续说道:“只怕这全天下都已经知道你紫微星君的生辰,我既身为一国之君,又身为人妻,岂可坐视不理,寒了天下人的心?”
      东华紧皱着双眉一叹:“这还有完没完了……”随即却是一丝要人怜惜的口吻问道:“月儿就没有办法了吗?”
      朝月眨着双眼摇了摇头:“只是寿宴而已。”
      东华试图再软些,再无辜可怜些:“真就不能不过吗?那么多人给一个年纪轻轻的人贺寿,那不就像耍猴?”
      朝月本已有些迷濛的眼角,竟无奈得现起一丝笑意。
      朝月就这样看着好似刚出生的小兽一般的东华,看得差不多了,摇摇头道:“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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