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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 5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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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散落在窗前,鼻息中盈满了芬芳,东华的手中把玩着朝月衣裙上的丝带,她正望着窗前如银色瀑布般倾泻而下的月光出着神,东华俯首吻了吻那芬芳柔滑的发丝,低声问道:“想什么呢?”
朝月沉默着没有回答,良久,抬起头望向眼前乌黑闪亮的双眸说道:“你与本宫大婚原来已经如此之久。”
东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算上出征在外的那些时日,的确不算短了。”
“想不到竟凭白辜负了那么多时日。”朝月又将眼色转向了月色。
东华没再张口,耐心等着朝月转回继续,过了许久朝月转回的眼波之中竟似带着千言万语,深情而庄重:“本宫知道你从来不会勉强任何事情,可如今你只是……,可本宫已无任何犹豫……”
这两句话似乎已经费尽了她自出生之日起到现在的每一分气力,话虽说的断断续续却丝毫没有稀释话中的浓情。东华自然明白这份情,清清楚楚,只是仍不免有些吃惊,这一天终究要面对,但仍有些不安,亦或是有些不忍,东华万万没有想到朝月竟先开了口,果然她并不是一般女子,一般女子也并不会如她。
朝月映着月色的眼波继续望着东华缓缓说道:“你我便在那华清宫,将新婚之夜补上,可好?”
凝望着此刻眼前既深情又庄重的朝月,东华口中忍不住轻轻道出:“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东华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写不出这般缱绻深情的誓言来,此刻只能借来一用来回应这满眼的深情,随后在朝月额上落下轻轻一吻,柔声说道:“这本是我欠你的。”
接下来的两日东华一想到骊山华清宫便会说不出的兴奋,可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丝不知所措的惊惶,这感觉竟不比当时被钦点为驸马要与朝月大婚少几许。真的要完完全全的拥有她了,可自己又能给她什么?可笑自己连究竟能陪她多久都不知道。可如今越过这久远的千年,浅尝辄止与完完整整的托付又有什么区别,终究还是自己太自私了,总是想着要按着心中的顾虑控制着些,然而一切又早已远远超出了控制。
本来,情又如何能控制的了呢如若能,只怕早已变了味道。
东华是李光弼的重点保护人物,如今要与公主一同出行自然是要更加小心防范,于是便按照天子出行的阵势前前后后跟随了浩浩荡荡的大队人马。朝月本打算清晨日出时分出发,考虑了东华后直接顺延了两个时辰。二人在马车上难得默契十足的少言寡语,只是牵着手互相依偎着欣赏着沿途的春日美景。不经意间,骊山已经可以望见,远远望去层峦叠嶂连绵隽永,山顶云雾缭绕仿佛仙人之境,难怪这骊山自古便被奉为风水绝佳之地,秦始皇更是长眠于此不肯再离去,待得走近仰望着周山更让人觉得自己已被层层仙气围绕,屏气凝神后好似都可以飘至半空中。
华清宫三字已缓缓映入眼帘,东华见这华清宫南依骊山,背面渭水,古代帝王原来都是绝佳一流的风水大师,无论是建造何等殿宇都定会先找一个能集日月光华、山水灵气于一身之处。仰头望去,华清宫倚着骊山的峰势而建,瑰丽恢弘,殿宇楼台遍布骊山上下,东华忍不住叹道:“想不到这华清池根本不似想象一般。” 此刻从外远远望去大气恢宏,宫内殿台楼阁更是结构严谨各自向着山上山下展开。
朝月抿着嘴笑了笑:“建造这华清宫自然是不能浪费了骊山的大好地势,晨时透过云雾迎着初升的日光去欣赏乃是最佳,明日本宫与你去看如何?”朝月眼中闪烁着,好似已怀念起儿时的欢愉时光,东华欣然点头。
待得收拾停当已是暮色渐起,百草从另一架马车上下来便随香儿准备汤药去了。东华跟随着朝月信步而行,朝月更是如数家珍般讲述起了各处温泉汤井。莲花汤通常为帝王所用,异常广阔可浴可泳,池底装有并蒂双莲可同时向外喷水;海棠汤因其形状好似一朵盛开的海棠而得名,供宫中妃嫔沐浴,早年曾专供杨贵妃使用;星辰汤是依照自然山川河流而建,池壁自南向北峭利柔和相间,因其上空无甚遮挡,抬头便可见浩渺夜空,故名星辰汤;除此之外还各自有少阳汤,长汤和尚食汤等等。
东华听到星辰汤处不禁心中一动,原来最会享受自然美景的竟在此处。二人边说边来到了一处殿前,匾额上龙飞凤舞三个字“飞霜殿”。东华看这三个字好奇问道:“这座殿宇看似为主殿,宫内处处皆是骊山温泉,却为何要叫作飞霜殿?”
朝月莞尔:“这飞霜殿利用温泉之水循环于殿内四壁形成温暖之气,冬日雪花飞舞时飘落此处便落雪为霜,所以玄宗祖父将其命名为飞霜殿。”
东华听罢脑海中不禁浮现出片片六棱雪花飘落又转瞬渐融的情境,原来玄宗竟是如此浪漫之人。正幻想着冬日暖融,百草已端着一碗汤药走来,东华脑中的浪漫转眼被那苦药消去大半,真不知要喝到何年何月。眼见着百草和香儿都在,东华也不好意思再要朝月来喂,只得紧皱着眉,眯着眼盛起一勺犹豫了万年之久才送入口中,可入了口却怎么也咽不下去。
这时百草不着边际地问了一句:“师兄沐浴是要我在一旁还是公主?”
这好不容易送入嘴里的一口汤药被径直喷了出去,东华自己也呛得咳嗽连连,朝月被这一问也是面红耳赤,却还是赶忙去轻拍着东华的背。
待得好不容易喘过气来,东华瞪着百草道:“我为什么要人在身旁?”
百草一副好似医者父母心的淡然,“师兄身上有伤,自然需要有人在旁,就算不用人服侍也自然是要以防万一,按师兄洁癖,除了我与公主二人,难道还会容得第三人?”
香儿不明所以一旁附和道:“确是如此,沐浴自然要有人在一旁伺候。”
东华的额头已微微冒汗,若是香儿不在场,百草必定已经被死死掐在手里,此刻只能强装镇静,“不必,我自小就独自沐浴,眼下,也不准备破例。”东华并未说谎,自记事以来从来没有与人共浴,也不会需要与人享用一间浴室,如今这种问题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
东华偷偷看了眼朝月,见她只是低着头,想来也是羞涩不知如何开口。
百草正要继续医者父母心,东华忙伸掌向前一挥:“仲太医不必多说,我自己有数。”
百草本就是医者之心,加之是东华自然更要小心照料,虽知道东华的伤势已经差不多痊愈,剩余只是需要继续喝药静养,但见东华一脸窘相不由觉得几分莫名,香儿在场不好多说什么,又碍于公主只得作罢,逼着东华赶快喝完了汤药便带着香儿离去。
朝月看着仍是窘相异常的东华不由打趣:“驸马何时变得这样扭捏?”
东华只差口吐鲜血:“什么扭捏,方才所言,句句属实,真的是--不习惯!”
“身旁从来无人?”朝月自小到大身旁除了香儿还不知道有多少侍女进进出出忙里忙外,撇开公主身份,寻常人家的公子小姐大都也会有人伺候。
东华继续一脸茫然地摇头:“从来没有。”
东华这还没下水就一副落水小猫般的可怜模样,朝月更是又想笑又好奇,可知道东华一直跟随师父住在山上便也不再追问了。
东华因身上的伤势不能久泡,便被朝月分配去了那双莲可自动喷水的莲花汤,东华本想去亲身一试那抬头便可仰望满天星头的星辰汤,如此也只能作罢以后再说了。
朝月亲手为东华准备好了一应之物,一一放好后轻声道:“那你自己小心伤势。”正欲转身却被东华急忙拉住了手。
“公主去何处?” 忙送了手随口补到:“毕竟初到此处一切不熟,可不想失了方向。”
见东华并未轻松,朝月轻声宽慰道:“就在对面的海棠汤,这两处仅有一廊之隔,都是与这飞霜殿连通,只寥寥数步。”
东华听闻安心些许点了点头,朝月便向着回廊飘然离去。
久违的温润活水让东华渐渐松弛下来,数日的纷争杀戮仿佛已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桩桩军国大事也都已随着水汽团团蒸发,暂且容出一丝轻缓惬意。享受着耳边的流水潺潺之声,东华想到不能久泡便沿着池内石阶踏向池边几案,穿上了一件柔棉的宽大衣衫,这身上的暖柔令人觉出一种细致贴心,她知道自己不喜锦缎贴身的滑腻之感便准备了这难得的柔棉,毕竟这个时代还被称为白叠的棉布因为去籽纺织不易仍属稀罕,更不用说这种精纺的细白叠,哪怕是在皇宫内苑也非寻常。心中惦念着那细致的人,东华的双脚不知不觉迈向了延伸至海棠汤的回廊。
穿过层层水雾四处无人,转身忽见池边一人影正面对着池水披上一件淡红色的轻纱,身旁不断升起的雾气让这道身影看似刚从云端归来,看着轻纱下若隐若现的轮廓东华忍不住轻轻上前,缓缓伸臂从背后将她环住。臂中之人好似轻轻一颤,立定向后轻轻倚靠了些,片刻后缓缓转过身来,透过水汽眼眸中流光溢彩,睫毛上还挂着两颗晶莹的水珠,朱唇似启非启。东华向着那朱红的唇上轻轻一啄,陷入那眼波之深便不带一丝预兆地将眼前的仙子腾空抱起,一步一步地缓缓走向内殿,却片刻不曾离开那眼波。在一处金色软榻上坐定,东华将怀中的仙子放在自己膝上轻轻擦拭着她的长发,那发梢上垂着一颗颗水珠还在闪亮。仙子赧然将头别向一旁,却一眼瞥见了正跃动闪耀的两根大红凤烛,不禁满眼惊喜地抬眸。东华看着那一双晶莹流转的眼波,不由自主地俯向那因惊喜而微微张启的双唇,不经意间轻手一拨,红纱缓缓滑落,再也藏不住那一丝紧张和几丝羞涩......
睁眼醒来已有一缕光亮射入殿内,眼前洁白如雪的肌肤正被这缕光束映得晶莹剔透,两侧的红烛一整夜无人照料却也一样一同燃烧殆尽。果然是凡事无需强求,一切自有天意。
难得她还没有醒,东华望着那红唇又轻轻吻了上去,轻吻之后她竟还没有醒来的意思,东华微微一笑,叩开齿扉去逗弄她仍在沉睡的舌尖,片刻后舌尖终于有了回应,居然还来争相缠绕,望着一双迷朦的双眸,东华不禁又覆了上去,再次去一一探寻昨夜发掘的藏宝之处。待得再悠悠醒转已近黄昏时分,东华轻吻了吻朝月的发丝后她也缓缓睁开了双眼,将双手环紧贴近,两人就这样一语不言地感受着彼此的温度,尽量用更多的肌肤之触去感受着最紧密的贴合,好似两个人已经融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身与心的融和谓之结合,东华此刻才真正明白原来以身相许这短短四个字不仅仅是赤身相对的托付,更是认定了一个人而将她最珍贵,最美好,最私密,最最不能与这世上其余任何一人分享的一切,倾尽献出。
良久,东华贴向朝月的耳畔轻吻,看着朝月精致的耳廓染上一丝绯红,东华闭起了双眼轻叹:“月儿,只怕我是起不了身了……” 说完又忍不住睁开双眼去看。
朝月望着眼前又要燃起的火焰赶忙望向一旁,委屈地说道:“本宫饿了……” 这破天荒的一句竟从她的口中说出。
可她这样一说另一个空腹好似心有灵犀般开始抗议,二人不禁笑了起来。
东华无奈起身:“食色性也,但看来这色还是先要让步于食。”
东华起身扬了扬眉又翘起一丝唇角笑道:“那我来伺候公主穿衣如何?”
被这一问朝月才反应过来迅速将自己遮掩起来,可眼前的人却不知何时已经衣衫齐整的站在塌前了。
朝月忙嗔道:“本宫自己会穿!”不知间双颊又布满了红霞。
东华暗自笑着,转过身去好像对自己说道:“好,又何必急于眼下一时,反正来日方长,这一样一样总会亲手都做一遍。” 话音刚落背上便被人轻捶了一下,东华却是从未有过的舒畅。
不知过了多久朝月才穿戴得差不多,东华转过身去皱起眉头:“这公主穿完衣裳我早已经变成饿死鬼了。”
朝月却不满道:“自己穿衣裳当然是会慢些,更何况……”
东华抬了抬眉示意她继续说,可话已轻不可闻。东华正笑得露出两排皓齿。
东华俯身将朝月抱起,她却忽然想起了什么忙说道: “快放下,你身上还有伤!” 话音刚落却发现这场景有些熟悉。
东华见这羞赧只管云淡风轻:“轻的像只小猫一样,抓好了。”
从未有过的轻柔已将千年寒冰顷刻化为潺潺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