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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第 113 章 ...

  •   幽州城内,东华将百草抱下马来,“百草你先别睡,再忍忍,即刻就有军医为你诊治。”
      百草身上盖着东华的外衫,虚脱无力地在东华怀中点头:“嗯,我知道,我自己可就是军医,那青蛇飙的毒一路已经讲完了,那我再给师兄你讲讲那解药相思子。”
      百草虽无性命之忧,但东华望着靠在自己怀中睁眼都觉无力的百草如鲠在喉说不出话,只轻轻点头嗯了一声又继续快步走着。
      百草竭力保持着清醒,双眼微睁有气无力的讲着:“那相思子又叫作相思豆,是种红豆,名字虽美却其实也是种狠辣的剧毒,青蛇飙毒至人全身痉挛七窍流血而亡,相思子却会让中毒之人内脏溃烂,狠辣之性与那名字真是相去甚远,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相思也会让人尝尽断肠之苦……”

      望着已被仔细包扎完毕沉沉睡去的百草,东华终于也垮塌下来,趴在百草的榻边不知不觉间闭起双眼。待百草睁眼醒来已是次日晌午,看了看伏在塌边仍在熟睡的东华发觉不知何人已经为东华披上了衣衫,百草试图起身却想起手上腿上都有伤,这一动更是牵扯着伤口疼痛不已,怕惊醒东华又忍着痛意一声不吭地躺着龇牙咧嘴。娜莎悄然入内恰巧望见了这一幕,轻轻走近百草顺手向上拉了拉披在东华背上的衣衫,百草料想这衣衫必是娜莎盖的了,毕竟此时还能这般随意进出的也只有她了。娜莎指了指百草身上包扎的伤口又指了指外面,百草立时明白是该给自己换药了,可又用眼指了指仍然在睡的东华而后摇了摇头,娜莎会意轻轻点头,可随后又看看东华,再看看百草,目光落在了百草胸前,百草发觉后登时满面绯红,皱起双眉做出微怒的模样,娜莎却也撇起嘴心生不满地左顾右盼起来。两人就这般打着哑谜,过不多时东华眉间抽动起来,少时微微睁开双眼醒了,一坐起身便因颈背酸痛眉间聚拢得更深起来,正左右晃动着脖颈发觉百草已经醒了,忙起身靠近问道:“你醒了,眼下感觉如何?除了手臂和腿上的伤可还有什么不适?那毒可是真的已经化解干净了?”
      百草就这样怔怔看着东华一脸急切,身上仍是那日的穿戴,虽然趴在榻上睡过了双眼仍是布满血丝,平日纤尘不染的一个人如今竟是一脸倦容的满身狼狈,百草看到此处又想了想这两日的处境竟是忍不住掉下泪来。东华见百草一哭更是惊慌起来,急忙扶着百草双肩贴近了仔细看着百草究竟还有什么地方伤了,东华这一慌百草顾不得还有娜莎在场,瞬时扶在东华肩上大哭起来,仿似这两日的委屈与惊恐终于可以有了倾出之处。东华见此更是紧紧抱住了百草,轻轻拍着百草的背安慰道:“百草不怕,有师兄在,都是师兄不好,没照顾好你,我日日只等着你来照料我,却从来不曾好好照料过你,日后一定会都给你补上,再不让你受半点委屈。”东华越是这样说着,百草却越是委屈,哭得更加厉害,许久,百草终于哭声渐止,抬起头见自己已将东华的衣衫哭湿了一大片顿时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东华仍抚着百草的背轻声说道:“想哭就尽情地哭出来,有我在,没人敢笑你。”百草抽泣着抬起头看了看娜莎,东华随着望过去微微一笑道:“她也一样紧张你,又怎么会笑你。”说罢又对着娜莎问道:“门外可是有人要来给百草换药?”娜莎一直望着两人不知该如何插话,此刻忙点了点头。东华便即刻宣军医进来为百草换药,当中还在一旁小心扶着百草,待军医离去东华看着百草皱了皱眉,“只顾着让人给你包扎治伤,也未帮你梳洗过,衣裳也没来得及换。”说罢左思右想了片刻摇头道:“如今倒是稍有不便,还是我来给你梳洗吧。”说罢便站起身来。这一句可是让百草一脸紧张:“慢着!我哪敢劳烦师兄你大驾,我……我就等伤好了再说。”还未待东华开口,娜莎走上前来终于开口道:“等你伤好了你就人都臭了”随后又转向东华,“你自己都没整理过呢,眼下还好我在你军中,你若放心,我先来替你照顾百草,帮她梳洗换换衣裳。”
      东华犹豫片刻点了点头。百草只怕东华执意不肯非要自己亲自来,眼下见东华点头终于也放下心来。待东华离去,百草万般别扭地看着娜莎走近自己帮自己换衣梳洗,娜莎反倒恢复起了一贯的作风,“反正你也是个女儿家,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日日骗我,也就看你手也伤了脚也伤了现在不跟你算账。”百草只撅着嘴不说话,娜莎却一边帮百草梳着头发一边继续说着:“真是做梦也没想到你们两个人身上藏着这等惊天秘事,我见你这师兄本就时常奇怪那些听也听不懂的言语,现在终于知道不单单是因为我汉文不好了,你这个宝贝小师妹倒是也够了不得,就这么藏着自己跟着你师兄,只是你一直这样跟在你师兄身旁,自己可有什么打算?”
      打算?百草不是第一次被这样问起,正在想着要如何回答东华已经又走了进来,梳洗整理过后的东华虽仍有一丝倦意,但已经又是那个金冠锦衣、卓然而立之人。东华走近两人,靠近了百草轻声说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出去处理,待会回来带你一同出去。”
      百草不解:“什么事还要我也去?我现在可是走也不能走,连瘸子都不如。”说罢百草惊觉自己这一句竟让东华眼中闪过一丝哀伤。
      东华垂下眼眸轻声回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娜莎望着那身影飘远叹道:“你可知道你师兄因你出事,自幽州城外开始一直到昨夜就从来没有合过眼,一直只靠浓茶提神,我从未想过那样一个人也会现出那样凄凉的神情。”娜莎这一番话令百草又红了双眼。娜莎却看着百草微微摇头轻叹。

      大明宫中紫宸殿内,朝月依旧忙碌着,见香儿也正不停忙进忙出不禁让香儿不必凡事都亲自经手,事务多交给宫中内侍去做便可,香儿却道圣君一直不喜内侍腌臜,从来都是将些不打紧的繁重外务交由内侍打理。朝月心下了然,内侍腌臜的确时常听东华提起,因此也一直都极少提用内侍,有也都是些无关紧要之职,手中并无实权,朝月自小在宫中见惯了掌管各种宫中事务的内侍也习惯了差使他们,反倒对东华对于内侍的反感不甚理解,但东华为人本就极喜清洁,甚至称得上是洁癖,经由程元振一事不喜宦官内侍也是常理,想到此处,朝月不禁摸了摸心口,这人果真无处不在,眼下就连说起内侍也要说到,难道就没有一处能够躲得过?正出神之际,殿外忽然来报大军发来八百里加急密报,朝月听闻心尖陡然颤动,忙起身上前接过信报,展开只见简洁片语:

      月儿,

      百草逢难,身份已明,望作安排。

      东华草

      朝月看着这信报手上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仲太医现在如何?圣君又如何,可否平安?”
      公文信函皆是由各个驿站之间的将士骑快马依次轮换递送,每二十里设一驿站换人换马,公文按紧急程度分三百里公文,五百里乃至八百里加急,如今跨越千里送至宫中已不知换了多少次人和马,那送信的将士只跪地回禀道:“末将并不知情,但听闻其他将士所言,信函发出之时圣君无碍,正设法营救仲太医。”
      朝月面上已无血色,疾步回至案旁匆匆铺起信笺提笔,香儿见此也慌忙前去研墨。朝月将一封简短的信函密封好交由将士带出,而后便呆坐在座上无法再发出一言,更无法再看奏疏,远行在外又是出征千里,与平安相比其他一切都微不足道,你答应过要平安归来,你可能守信?

      日暮西沉,秋风萧瑟,幽州城外的大唐军士严阵列队,东华望了望跪在不远处的一人转头对百草说:“现在该你去处置他了。”
      百草却撅起嘴道:“我只是个军医,又不是军中将士,我才不管你这主帅的闲事。”东华抬眉不语,忽然瞥见娜莎正看着自己,见自己望向她又赶忙将头转向一旁。
      东华沉默片刻缓缓走向跪地之人,“仆固旸,仲太医心地仁慈,但本君终须对你军法论处,否则何以对得起军中惨死的将士,你罔顾军纪,擅离职守,祸及同袍!本君如今判你斩立决,你可有何怨言?”
      仆固旸抬起头望着西南方向大声喊道:“父亲,孩儿不孝,辜负了您老人家的深重厚望,可孩儿此刻也终于解脱了,不必再日夜想着要如何升职进爵来取悦您了,孩儿不会想念您。”
      东华不动声色,心下却不免惊诧这究竟是如何一种父子关系,望着此时静默的仆固旸继续说道:“你罪不可恕,本君身为三军统帅却也难逃用人失察之过,因此,本君亲自判处,也会亲手裁决。”
      东华说罢拿起手中的凌空剑,身后众将听闻却是大声惊呼:“万万使不得!裁决罪将自有军中行刑官,圣君万万不可如此辱没身份沾此晦气!”
      东华厉声喝止众将,随即一脸肃穆地缓缓擎起手中佩剑。夕阳的万丈余晖之下,东华的身形已被映成一道剪影,只见那修长的剪影擎起手中佩剑,拔剑出鞘,缓缓举过头顶,而后扬手用力一挥,鲜血顿时喷溅如注,洒在黄土之上汩汩而流。
      众人屏气凝神之际,那道剪影却又抬手取下发冠,一头乌发瞬时随风飘散,只见那剪影将手中之剑向着脖颈处一挥,而后立时抓住了一缕缓缓坠下的发丝。
      众将大惊失色口中疾呼:“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斩发如同斩首!”
      东华无视众人震惊之色,行至百草面前俯身将那缕发丝放入百草手中,而后将她的手掌轻轻合拢,“这是师兄欠你的,待你好些时将它埋在死去将士的坟前。” 说罢转身离去,一头散开的乌发正迎风飞扬。
      风中的百草,早已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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