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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第 10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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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微明,朝月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何时被东华抱在怀中,原来自己早已习惯这一身暖意的怀抱。这人还在熟睡眉间却不得舒展,微微一动却发现又被牢牢锁住不留丝毫缝隙。朝月就望着东华那微微蹙起的眉,脑海之中却又出现了骨力娜莎,再望向东华已不由得又是怒从中来,自己不擅骑乘,这人已经要和别人去并肩而骑,自己不喜歌舞,别人却可为你倾情热舞,你所钟情的夕阳西下携手共骑终于有人与共,可那人却不是自己!
想到此处,朝月用力想要挣脱东华的怀抱,锁得太死,朝月还未挣脱东华就已被惊醒。
东华睁眼,也不知自己是何时将朝月抱在怀中,可看着正在试图挣脱的朝月,东华抵死不放。
见东华如此,朝月渐渐放缓,再望向东华却是满眼凄楚:“你不是说了,这大明宫就是你的家?如今你竟要舍家而去?”
东华既是心疼又是无奈:“我出兵前去,不正是为了保家?”,东华深切望向朝月,只希望她或许可以懂得,哪怕只是少许。
“你就不能不去?你今日说不还来得及。”朝月知道东华出征一事已经在宣政殿上宣告众臣,也等于向这天下言明了。可那又如何?只要东华此时点头说不去,自己大可将这一切揽过,就说自己不准,于情于理无任何不可,也无任何不妥,圣君东华是自己之君,而自己则是这大唐的一国之君。
东华望着朝月那满是哀怜的双眸闭起双眼缓缓转向窗外,不忍再看也不可再看,再看断然会被这双眸击垮,心里苦苦筑起的防线也会瞬时崩塌,良久,东华摇头:“我不得不去。”随后东华又望向朝月:“月儿你可否换作我的角度想想?”
为你而想?东华的再度坚持令朝月霎时怒起:“我何时不曾为你而想!可你难道有为我着想?你一再要我当着众臣让你领兵亲征,如今却又是与这说不清道不明的骨力娜莎一起,你就是这般为我着想?这般让我看着你们两人共赴沙场,同生共死?”说罢又再拼命挣脱,东华眼见着自己已将朝月的手腕捏得发红,不由得松开了双手。
朝月愤然起身唤来香儿梳妆,香儿满脸惶恐的望着立在一旁的东华,想要开口劝慰却又不敢多言一句,只得静默着为朝月梳妆。东华静静看着香儿为朝月梳妆完毕,再为朝月更衣换上冕服,这一切明明如常,自己还会亲手为朝月穿上冕服,带上冕冠,可眼下自己却好似被隔绝开来,只可远远望着,不可靠近,就仿佛站在一层结界之外。
宣政殿上,骨力娜莎已同群臣在殿内等候,朝月与东华仍是一玄一白并肩而入,手却不再紧握,只各自垂在一旁,骨力娜莎望见了微微一惊,一手好似不安地攥着另一只手。
说了歃血为盟,大殿之上已备好了神台铜盘,铜盘中盛着玉碗。
朝月就望着东华缓缓走下玉阶,立于神台之前,眼见着东华就要刺破手指,朝月颤抖着双手忍不住开口喝止:“住手!”
这一喝,东华立定停手,回首仰望朝月,大殿之上默然死寂,众臣皆望着倏然僵立的圣君东华,此事难道仍有转圜?
须臾,东华开口:“陛下可是要依照古人之法,只用牲血?谢陛下慈爱,可依本君之见,就用本君之血,以表郑重。”话音刚落便已刺破食指,滴血入玉碗。那鲜血映着碧玉,红得惊心。
随后东华斟酒入玉碗,望着那滴鲜红之血冉冉浮起随即晕散开来,这一滴血好似不是来自于自己的指尖,而是来自于心头之上,否则为何会心痛不止?
骨力娜莎见此也将自己的食指刺破,可也许是太过紧张或是太过用力,指尖鲜血已不是一滴两滴而是一注流下,骨力娜莎慌忙收起手指用一手用力握住。东华见此微微皱眉,用眼示意神台之上摆放的绢布,娜莎便忙抽过绢布裹住手指。
东华神色凛然,双手捧起玉碗饮了一口向着大殿洪声说道:“歃血为盟,指河为誓!去祸伐乱,安我大唐!”言罢将玉碗递与娜莎。
娜莎双手接过玉碗一饮而尽,随即也高声说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回纥将士定当赴汤蹈火,誓死随从!”
东华拿起绢布微微擦拭唇口,随后径直回到朝月身旁,一向面容清冷的朝月此刻却已是面无血色,东华心口颤动着,只觉方才那滴血已不似出自自己心头,而是抽去了朝月的心头之血。但这一切,已被自己亲手凝结,再不容丝毫转圜。
朝月只虚望着整个大殿,良久,缓缓开口道:“退朝。”这一声说的无甚气力,几乎轻不可闻。朝月身旁的文女官见状再次高声宣告退朝。朝月未动,众臣皆须恭送陛下,是以无人敢动,东华望向香儿,香儿望着一脸寒意的东华慌忙会意高声道:“陛下摆驾。”而后扶起朝月。
朝月起身,那有如玄冰的双眼射向东华,随即凛声面向大殿:“那便有劳圣君为朕——为朕,安我大唐!”为朕二字着重有力,一切随你东华的意!
话落,朝月拂袖而出,不待东华,不带回首。
紫宸殿,香儿立在门外,见东华走来手脚慌乱,眼看着东华要上前推门而入,香儿上前欲拦:“陛下有命,任何人不得入内……圣君……圣君……也不得入内。”香儿颤颤巍巍地说完了这一句,看着寒意骤起的圣君东华不由得惊慌失色。
东华立定望向香儿:“你与众人退下,本君有要事与陛下商议。”
这目中寒光香儿早就见过,只要一见就止不住浑身打颤,便赶忙禀退了众人,但自己仍站回原处,见东华仍欲推门而入,香儿慌忙上前仍是要拦:“圣君,陛下说了……”虽然怕,但陛下有命,怕也要拦着,哪怕是拼了命。
可东华又何需你一个侍女前来拼命,还是朝月的贴身侍女。东华不待香儿说完便厉声喝道:“放肆!退下!”言罢即刻侧向一步,推门而入。
朝月自然已是听闻,但仍旧立于窗前,一声不响。无论是硬声相向还是软语相求都已徒然,此刻也已无话可说。
东华再望向朝月的身影,只觉那已不仅仅是清瘦二字,更是有如枯槁,索然而立。东华犹豫,却不得不开口:“月儿,如今既已昭告天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否则我军尽失先机,大军早已部署,只待稍适调整,因此……”
东华望着那萧索的身影只觉胸闷喉结有着千钧重压,压得自己那后半句无法说出。良久,东华再度出声:“因此……我意欲两日后起兵,月儿可是……同意?”
话音刚落,只见朝月身形一颤,许久后开口回道:“圣君何时起兵,又何需问朕。”
朝月并未转身,也并未回头,东华无奈,只得继续说道:“如若密守,还可稍缓,可如今……刻不容缓。”如今,已被骨力娜莎大殿之上宣告众人,军务当急,刻不容缓。
朝月听闻转身回头,却未理会东华而唤来了香儿,随后冷声说道:“骨力娜莎即刻出宫,她若敢留过今夜,别说她是回纥郡主,就算她是回纥可汗,朕定然不容!”虽然为时已晚,可如今竟只有两日,两日也实在无法再多看此人一眼,再看一眼,必定会要她性命,尽管她非惑非蛊。
东华大惊,想要上前劝阻却也无从开口,朝月的决绝自己一清二楚,只得跟在香儿身后行至殿门外悄声说道:“陛下急火攻心,但两日后出兵须以大局为重,只依礼将她请至使节驿馆便是。”
香儿思量片刻缓缓点头:“圣君放心,香儿虽愚钝却也知晓此事轻率不得,定会倚重大局办妥此事,只是陛下对圣君如何……还望圣君体谅,香儿实在是不忍见此。”
东华长叹点头,顿了片刻道:“去吧,而后……好好照料陛下。”
东华再回至殿内,朝月仍伫立于窗前一动不动。
东华上前开口:“月儿,我也是不得已。”
良久,朝月缓缓开口,一字一顿问道:“不得已?你本就想要领兵出征,是也不是?”
“因我一再留你,你才勉强应允留守,是也不是?”
“如今你明知道这骨力娜莎刻意激将,你却直接顺水推舟,是还是不是?!”
这数问令东华陡然心惊,无言以对。
朝月却嘶喊再问:“我在问你,是还是不是?!”
面对如此这般的朝月,东华只觉心惊不止,但自己问心无愧,尽管这一切都的的确确是不容争辩的事实。
东华并未点头,也并未摇头,只低首回道:“我只做我该做的。”
这一句却令朝月冷意更甚:“你应该做的?什么是你应该做的?你想这天下应该有一个贤明之主,不论男女,你就将我推扶上位,无论我愿意与否,你想应该出兵平乱,你就不顾别人激将挑衅,不顾斐短流长,还虚妄假借我的名义,要这天下人眼睁睁看着我竟无情至此,为保自己江山太平就将自己的枕边之人生生推向沙场,推向别人怀中!况且那人还明目张胆就差没登上含元殿昭告天下她非你东华莫属!这一切就是东华你应该做的?你到底还有多少应该做的?你东华往后为了你应该做的还会将我置于何地?你究竟要我如何?!”
东华双目惊诧,无语凝结,这一切难道都错了?不。
东华将头转向一旁,事到如今已无需多言,况且如她所言,一切都是不争的事实,东华只一脸漠然道:“没错,我就是这样自私,只管我自己所思所想,我说过,天下人爱怎么想就怎么想,与我无关。”
“那我呢?我也与你无关?”
东华望向朝月双眸,那眼底夹杂的,是爱?愤?惊?还是恨?
东华默然而立,这一字一刀,刀刀割在心上,自己说过自己在这天下,这大唐,只与你一人有关,却也唯独亏欠你一人,一次又一次。
无言以对,无语凝结,东华便只能伸出双臂,想要将眼前之人拥入怀中,可朝月却不容东华靠近。
东华双眼怅然:“我两日后便要出征,你却连片刻温存也不想给我?”
朝月只冷眼回道:“你又何需问我想或不想,我人就在此处,只要你想,你大可用强。”
这一句,猛然间东华盛怒,“用强?眼下在你眼里我就如此不堪?!”东华用力一把拉过朝月,“那我便用强给你看看!”,随即用力扯开朝月腰间的罗带,可望着那有如寒冰的一双眼,自己的冲天怒火已被霎时冰封,你双手冰凉自己可以去暖,你周身冰冷自己也可以为你去暖,可这寒冰了的心,自己又要如何去融?如何去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