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晏灯

14、第十四章

　　易生总部大厦里，二十六楼。

　　阳光从落地窗洒进来，照在屋内的物品上。博物架上摆着些现代感十足的摆件，还有一些畅销榜单上常见的书。

　　另一边有一张办公桌，办公桌上很干净，只有几份文件散落着，昭示着文件主人的忙碌。

　　桌子后面坐着位二十多岁的女士，虽然穿着成熟得体的职业套装，却因为面容青稚，显得有些不威严。
　　这位不是别人，正是被逼还债的青禾女士。

　　有几缕头发调皮地滑落在耳边，更显得头发的主人无辜可怜。

　　“师傅，你看这个人怎么样？”宫宁趴在青禾肩上，操纵鼠标打开了一个链接。

　　显示屏上出现了一个人的简历，本科医学、药学双学士，后出国研读金融学，毕业后在纽约从事医药行业投资。

　　宋子明。

　　名字耳熟，样子看起来……好像也挺熟悉的。

　　青禾想起来了，这是那天她在机场劝说孙盛飞的时候，遇上的那个男人，还偷听她和孙盛飞说话来着。

　　这个人的背景不错，工作经验对于目前盛行这个职位，也堪称完美，但是这个人的精神……好像不太好呀。

　　“哪里找到的？”高献斌出事以后，宫宁消沉了一段时间，后来青禾让她忙碌起来，宫宁的情绪就好了很多，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之前我不是给万宏找过人事经理的候选人嘛，我们聊得挺好的，这个人就是她给我推荐的，说是去万宏面试过，但是因为万宏目前没有合适的医药投资项目，这个人的背景又确实不错，所以就推荐给了我。”

　　青禾似笑不笑地看着宫宁，直把宫宁看得背后发毛，才说：“我发现，你现在是有两把刷子了呀，连万宏的人事经理都成了你的线人。”

　　“我可不比师傅！”宫宁吐了吐舌头：“你那消息都不知道哪来的，灵通得很，什么这家风控和前台吵架了，那家的资管和投行不对付，我有时候都怀疑师傅你养了个狗仔队，专门去挖别人的秘事。”

　　青禾咳嗽了一声，说：“你做猎头的时间还短，等再过个一年半年的，就有人跟你爆料了，你要知道，八卦，尤其是花边八卦，所有人都有分享的欲望。”

　　两人说了几句玩笑，青禾继续研究宋子明的简历。

　　这份简历几乎完美，但是在国外发展得好好的宋子明为什么要回来？青禾想不明白。

　　电话拨通，那边响了两声被接起。

　　“宋先生，请问能见一面吗？”

　　*
　　见面地点约在了金融街的一个咖啡厅，青禾提前十分钟到，宋子明却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宋先生来得这么早。”青禾伸出手。

　　宋子明起身，握手，然后绅士地给青禾点了杯咖啡，笑说：“没想到和沈小姐还挺有缘份的，更没想到沈小姐还记得我。”

　　“之前在电话里，我已经和您简单说了职位的信息，不知道宋先生是否考虑这个职位？”

　　“职位信息倒是没什么可考虑的，就是不知道是哪个平台，如果平台本身的资质有限，恐怕也没有我能发挥的空间。”

　　“说到发挥空间，”青禾仔细观察宋子明的神色：“多大数人，包括我在内，可能都觉得宋先生之前的工作更有发挥空间，宋先生既然注重职业的发展，为什么会选择回国？”

　　“怎么？沈小姐认为国内的医药不值得投资？”宋子明半是认真半是玩笑，话里的机锋却是掩饰不住。

　　若青禾是个不沉稳的，又急于招揽人才，只怕被宋子明这么一问，八成是要乱了阵脚，一顿解释，然后多说多错的。

　　但青禾这四年，见惯了这个圈子里的机锋，自然能够应对。

　　“我并不是说国内的医药行业不值得投资，而是宋先生现在的年纪，在投资职业发展上来看，是非常年轻的阶段，至少可以在国外再工作3-5年，那时回国会有更好的发展前景。”

　　宋子明本来也没有恶意，只是上次在机场看见她和孙盛飞的对峙，也想试试青禾对医药投资的了解有多深，听见青禾这么说，知道自己是唬不住她了，哑然失笑。

　　“沈小姐确实不是虚张声势的纸老虎，很了解这个行业。”宋子明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复又看向青禾：“我回国是因为家里的一些原因，再详细的也不方便和沈小姐说。”

　　青禾也没再追问，但国外和国内的市场有很大的区别，她也想知道宋子明到底了解多少，就借着闲聊把自己想问的都问了，没想到宋子明竟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倒也让青禾刮目相看起来。

　　“沈小姐怎么在这？”

　　两人说得正起劲，忽然有人叫青禾。

　　回头一看，竟然是孙盛飞。上次两人见面，是孙盛飞和盛兴正式签约的时候，到现在已经有半个月了。

　　青禾忙起身，笑着说：“有些事和朋友谈，孙总怎么也在这？”

　　“我约了项目方的负责人，在这里聊点事。”与上次不同，现在孙盛飞给人一种意气风发的感觉。

　　又怎么能够不意气风发？盛兴的老总很重视他，也信任他，他不过入职了半个月，项目推进得飞快，效率高得让人不敢相信。

　　半个月前，孙盛飞觉得自己的一生就这么毁了，想翻身简直太难。但是只不过几日，他就觉得好像也没那么难。

　　至于之前他差点入职的常林证券，他也找人细查了，青禾没有骗他，即使现在常林的问题没有暴露，但是暴露是迟早的事。

　　一旦洗|钱的事情暴露，所有的人都无法脱离关系，到时候自己基本上真的毁了。所以他是从心里感谢青禾，上次还特意去了一趟睿伯，想要当面感谢一番，谁知秦梁说青禾现在在企业里，去企业里找猎头顾问又颇有些尴尬，所以一时便耽搁了。

　　青禾面色如常，像是真的把常林的事儿忘得干净，与孙盛飞丝毫没有芥蒂：“我听人说，孙总在盛兴很好。”

　　孙盛飞笑着摇摇手：“才开始，也没什么好不好的。”

　　他还想说点什么，但看见宋子明在，有很多话也不方便说，只寒暄了几句就走了。

　　“我还很少看见像沈小姐心胸这么阔达的人呢。”

　　青禾没有多解释，只说：“人，其实都是普通人，身处艰难之地，艰难之时，越是在意，就越是进退维谷，进退失据，是应该被理解的。”

　　宋子明一愣：“沈小姐……想法很特别。”

　　青禾清了清嗓子，说：“从前有个罗汉，原来是天竺某位太子，他的弟弟想与他争王位而作乱。这位罗汉对弟弟说‘我心里只有佛，从未想过当国王’，于是解开衣服，他弟弟果然见他心中有一佛，于是不再作乱。”

　　宋子明对佛教的典故没什么了解，一时间被青禾唬得一愣，迟疑问：“沈小姐是说要……坦诚？”

　　青禾摇了摇头：“这个罗汉因此被称为开心罗汉。”

　　宋子明：“……”

　　“我是说，做人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啊，宋先生。”

　　“哈哈哈！”宋子明反应了半天，才意识到青禾这是在抖包袱，捂着脑门，笑得肚子疼，引得人们都往两人这边看。

　　与宋子明约定了企业面试时间，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两人才分别，青禾的手机响了。

　　是苏秉生的短信：沈小姐，我在机场。

　　青禾立刻觉得肩头重了一些，但苏秉生如今是他的衣食父母、债主、救命恩人，她也只能认命地开车去当兼职司机。

　　半个小时后，青禾在地下停车场停好车，然后在休息区找到了苏秉生。

　　他个子很高，靠在休息区的长椅上，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西装，因为常年在外奔波的缘故，他的皮肤并不像时下大多数坐办公室的人一样苍白，而是健康的小麦色。

　　许是长途飞行让他有些疲惫，此时正在闭目养神。

　　但即便是闭着眼睛，整个人也散发出一种疏离冷漠之感。

　　青禾正在腹诽这人不好相处，男人却忽然睁开了眼，深褐色的眼里有些戏谑。

　　“沈小姐在偷看我？”

　　“嗯……”青禾咳嗽了一声，借以掩饰自己的尴尬：“我们走吧？”

　　苏秉生没再纠结青禾偷看自己这个问题，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提起提包，跟在青禾后面往停车场走。

　　“S市的事情办完了？”青禾打破沉默。

　　“办完了。”苏秉生的声音有些沙哑，说话时正站在开车门的青禾身后，气息便挨得有些近。

　　两人没再说话，这一路安静得让青禾不敢呼吸，生怕自己的呼吸声打破安静。

　　煎熬着把车开到地方，青禾转头看向坐在副驾驶的苏秉生，却见他闭着眼。

　　她咳嗽了一声：“苏总，到家了。”

　　苏秉生睁开眼，只有一瞬间的迷离，他看向窗外，然后向青禾伸出一只手。

　　青禾：“？”

　　问：酥饼要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