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知道》常唯欢

8、第八章

　　祈世朗的脸阴得快滴水。

　　苏明远还嫌不够，绕到另一边敲了敲车窗。

　　祈世朗降下车窗，冷着脸看他，顺势将忍冬耳朵捂严实了。
　　他太了解苏明远，还不定要说什么不堪入耳的话。

　　忍冬在他怀里，连头都不敢抬。

　　苏明远将头伸进车里，贴着祈世朗的耳边，语气特别的暧昧，而且很大声，“兄弟，可别怪我不道义。这姑娘的伤其实不重，你要真忍不住，其实也……”他嘻得一声笑，“更有情趣噢，你懂的。”

　　祈世朗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将他的脸推到窗外，丢下句“无聊”就将车开走了。

　　那辆车开出去还没有十米，苏明远就迫不及待地拿出了手机，给通迅录中一个叫“闲得蛋疼”的人打电话。

　　***

　　尤小北今晚约了两个朋友去邻市一个山旮旯里泡温泉。

　　山里空气清新，水里温度宜人，头顶还有点点繁星。她泡得骨头都酥了，懒洋洋地直想睡觉，连那两位在谈论着什么都不想知道。
　　左不过是美妆，美容，美食，美男子这些话题罢了，她都懒得再听。

　　她的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尤小北懒得起身，只伸长了手从一边的小矮凳上摸着手机，懒洋洋的看了一眼。

　　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蒙古大夫”。
　　“喂。”她有气无力的，头靠在池边，眼睛盯着星空，“这么晚还不睡，没有性生活是吧？”

　　苏明远在那头神神秘秘地笑，“刚才有个人带了个女人来我们医院了，你猜猜是谁？”

　　尤小北身子软，脑子也迟钝，漫不经心地，“管他是谁，只要不是李向南带个妞去堕胎，我都没兴趣。”

　　苏明远在那头笑得很奸诈，尤小北一个激灵，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操，不会真是李向南那个王八蛋弄出人命了吧？”她咬了咬牙，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看我不弄死他！”

　　苏明远在那边嘿嘿笑，“怎么会是向南？他的童子身不是还等着你去破吗？”顿了一下，感觉胃口也吊得差不多了，忍不住揭开迷底，“是祈世朗。”

　　尤小北在那边的反应让他相当满意，她的声音至少提高八度，“祈世朗带妞去堕胎？！”

　　“不要这么大声，我耳朵都震聋了。”他装模作样抱怨，“不是堕胎……不过我看弄出人命是早晚的事。你是没看到刚才世朗看那妞的眼神……那个干柴烈火的，”他啧了下嘴，“在停车场就啃起来了。祈世朗这个衣冠禽兽，平时装得人模狗样的，原来好这口……我严重怀疑那个妞可能没成年。”

　　尤小北的八卦之情完全被调动起来，一骨碌从温泉池中爬起来，提起浴袍就想离开。

　　身后一个女伴叫道，“做什么呢，小北？”

　　“回去！”

　　“现在回去？太扫兴了吧，小北。”

　　尤小北用肩膀夹住手机，一边穿浴袍一边对那两人说，“我先撤，你们继续。”利落地将腰带打了个结，又继续叮嘱她们，“随便消费，记我账上，不要替我省钱。”

　　两人这才作罢，开开心心地又滑进温泉池里。

　　尤小北这才顾得上和苏明远说话，“后来呢？”

　　“后来他们就走了。”苏明远相当的得意，“你没看世朗那个表情啊……我就是故意的他能咋地？哈哈哈。”

　　“那妞住哪里？”尤小北着急问。

　　“不知道。”苏明远答得干脆，就在尤小北咬牙时，他又哈哈笑，“不过以世朗那脾气，肯定是弄个金屋去藏她。至于世朗在本市有哪些房产，这个应该难不倒尤二小姐你吧？”顿了一下，想到尤小北的脾气，特别火上浇了把油，“不过我看还是算了，世朗那脾气……他削你都不用自己动手。”

　　尤小北对此嗤之以鼻，“放屁！你等着看吧。”

　　大功告成！
　　苏明远满意地挂了电话。接下来他只等着看好戏就行了。

　　尤小北也相当的满意。正好她最近一段时间闲得幻肢疼，终于找到点乐子了。

　　***

　　被苏明远那样一闹，忍冬没有再流泪，只是缩在椅子里不断地抽噎。

　　看样子这傻丫头是真伤心了。祈世朗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忍冬做了个躲避的动作，对面有车驶过来，很不道德地开了远光灯，祈世朗看到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他很无奈，找了个机会，将车停了下来。

　　“忍冬。”他叫她。忍冬轻轻地哆嗦了一下，只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

　　祈世朗觉得胸口有点闷。

　　其实她并不算十分的漂亮，至少他见过很多比她都要漂亮的女人。而且她还那么傻，有点婴儿肥的脸上总有一种稚气，好像小孩子一样。

　　“我说错话了，对吗？”祈世朗问。

　　忍冬不抬头，很久之后，才低低地说了句，“对不起。”

　　祈世朗更加地觉得闷，真恨不得压上去狠狠地堵住她的嘴，可是那样的话，只会让她哭得更凶。

　　“简直像水做的一样。”他还是忍不住，轻轻地捏了下忍冬的脸。年轻女孩子脸上，满满的都是胶原蛋白，那种滑腻的感觉一阵萦绕在心里，怎么抹也抹不掉。

　　可是忍冬还是那样低着头，一点反应都没有。

　　“其实……”
　　她比祈世珊难哄，他也有点没辙，只能叹息，“其实我真不是怪你的意思。我那样说，第一点，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有自保的能力，让你不用为我担心……”顿了一下，他问她，“我能理解成你在担心我吗，忍冬？”

　　她仍不吭声，只是用力地抽噎了一声。

　　他有点头疼，只觉得自己像在哄女儿。
　　可是如果他以后的女儿像她这么麻烦，他一定揍她屁股。不过……

　　他很快又在心里否定这一点。
　　如果是个像她这样的女儿，那么小，软软糯糯的……他好像有点舍不得揍，所以还是男孩子比较好，皮实，抗揍。

　　想得远了。

　　“还有，他们就是做那种事的人，不要说是你，就是一个男人，如果没有功夫底子，照样会吃亏，所以根本不是你没有用，你明白吗？”

　　忍冬这时终于抬起头来，昏暗的路灯下，她的脸上微微地泛着水光，一开口，连声音都是哑的。
　　“什么叫‘就是做那种事的人’？”

　　祈世朗没想到她这么敏锐，一时暗悔自己失言，于是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其实最重要的一点是，我怕你受伤……忍冬，我不舍得你受伤。”

　　他说完自己也有轻微地怔忡。
　　这样的话里，有几分真心，又有几分假意，连他自己都已经分不清了。

　　果然忍冬被他带跑了。这一次她没有再低头，但是却垂下眼皮，避开他的视线。

　　这样的秋夜，外面是沉重的黑色，他们的身边有车辆迅速驶来，带来一片亮光，却又迅速地呼啸而过，一切又重归黑暗。

　　密闭的空间里，沉默使人感觉疲倦，祈世朗感到有点累，那些设计好的台词，应该说出口才对，可是却只觉得力不从心。

　　他在沉默中重新发动了汽车。
　　过了很久之后，久到他以为身边的小丫头已经睡着的时候，他听到忍冬小声地说了句，“我以后……会听话。”

　　祈世朗的鼻子有点堵，嘴张了张，也只是伸手摸了摸忍冬的头。
　　“乖。”

　　***

　　可是没再走多久，忍冬就又不“乖”了，她开始闹着要“回家”。

　　“可是你这样回去，”祈世朗微皱眉头，“你家人应该会很担心吧？”

　　忍冬咬着嘴唇不吭声，只是呆呆地看着挡风玻璃，好久后她才轻轻地开口，“可是我这样，也没办法照顾祈小姐。”

　　原来她脑子中想到的，只不过是这件事。祈世朗先是想笑，可是笑容在嘴角还没有成形，又消失于无形。

　　还真是傻啊！

　　“不用照顾珊珊。”他说，“她有阿姨照顾……不过你最好给你爸妈打个电话，要不然他们肯定会担心的。”

　　忍冬又低下头，忽明忽暗的光线，她的脸有点看不清。

　　“我……我……没有家人了。”

　　祈世朗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地抖了一下，车速太快，只是这样细微地动作，车子猛得偏离了车道。忍冬没留神，头狠狠地撞在玻璃窗上。

　　忍冬“啊”地一声轻呼，原来是那条手臂在身体移动中也被撞到车上，钻心的疼。

　　祈世朗将车又一次停下来，俯身过来要给她检查伤口，忍冬忙摇头，“没事的，没事了。”

　　黑暗中祈世朗的脸色看不分明，但好在他放弃了，只是问她“那你是和谁住在一起？男朋友吗？”

　　忍冬被吓着了，头摇得更厉害，“不是男朋友，我没有……”这个时候她忽然想到祈叔叔，顿住了。

　　可是祈叔叔比她大那么多，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成家了吧，说不定连孩子都有了，而她，其实更多的只是感激他。

　　“我没有男朋友。”忍冬说，可是她不敢看祈世朗，“我是跟圣西住在一起。就是那天电话里的那个女孩子……”她刚说完，忽然想到那时与圣西通话后的那个吻，顿时尴尬起来。

　　对面又车辆驶过来，带来片刻的光明，年轻女孩子脸上的表情那些细微的变化一点不落地落入祈世朗的眼中，他脸上表情阴晴不定，最后定格在一种近乎温柔的神色。

　　“那给她打个电话。”说着拿出自己的手机，“号码？”

　　忍冬报了一串数字，他按了拔出键，又开了免提，用手拿着放到她的面前。

　　电话响了好久才被接通，圣西的声音传过来，“你好。”

　　忍冬看了看祈世朗，舔了下嘴唇，叫了一声“圣西。”

　　圣西的声音立即提高了八度，惊叫道，“忍冬，你去哪里了？是不是又跟老板去过夜？这个电话号码是不是老板的？你这样不行啊，小心怀孕噢……反正我先说好啊，你可不会帮着你带小BABY。”

　　她的口无遮拦让忍冬只想做一只鸵鸟，可惜没有沙子，要不然她一定要将头塞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