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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54
      魏局长应约到了酒店。
      秦铭等候多时,见他进来赶忙起身和他热情的招呼起来。
      “怎么那么晚?都快退休的人了,还在爱岗敬业。”两个人笑着走过来,秦铭招呼他坐在主桌。
      屋里只有秦苍,起身打了招呼,“魏局长。”
      魏局长笑道:“什么局长哟,马上就是老百姓了。”
      风口浪尖的位置,能安全退休实属不易。
      “来,祝你安全着陆。”秦铭举起酒杯和魏局长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的,聊着家常。
      聊了一会,魏局长突然看着秦苍道:“听说你接了一笔港口的大生意。”
      秦苍抿着嘴礼貌的笑了笑,回答:“赚点小钱。”
      魏局长道:“老秦,你这儿子是越来越沉稳,能干了,有你当年的风范。”
      秦铭抬头看了看,道:“我看他更像年轻的远航。”
      两人又喝了几轮,秦苍也起身敬了他两杯,寒暄客套的差不多了,他抬眼望了望秦铭,秦铭不动声色点了点头。
      “老魏。”
      “嗯。”魏局长看着他道。“真当我老了,眼力不好?你们俩这欲言又止的样子,真当我老糊涂了吗?”
      “呵,观察能力还是那么厉害,这不是怕给你添麻烦吗?”秦铭低头笑了笑。
      魏局长道:“反正都退休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秦铭道:“当年那事,我还有很多疑问。”
      魏局长道:“当时没有帮上什么,我也很愧疚。当时上面施压我们也没有办法,别说你们看不到尸检报告,就连我们想看一眼都拿不出来,在自己的地盘看别人的脸色,我比你们更闹心。”
      秦铭拿起酒杯和他碰杯,他一饮而尽后,接着道:“我后来听说,这事确实是潘家找的人,估计想从这件事斗垮温家。他们估计想从秦苍这套出点什么,毕竟大集团养□□的事,在咱们国家屡见不鲜。而且仇富心态,立马就能在网上闹得翻天覆地。”
      “只有潘家?”秦铭道:“那也不能目无王法吧,秦苍当时差点就死了。”
      魏局长叹道:“谁能预料呢?潘家针对温家,以为能从秦苍这里找到突破口,哪知道秦苍这脾气哟。不是叔说你,忍一忍,他们拿你没办法的。证据都不确凿,他们哪里敢买通关系弄死你?你偏要对着干,还先动手,给别人找了借口。说的不好听,你袭警,人家说正当防卫,打死你了也能把这事抹平,最多当事的那些小喽啰们给点处分,找个替罪的副职革职,这事也就翻页了。我觉得这事纯属意外,你们不要多想,现在人没事就不要再惹出新的事情了。”
      秦苍一直低头,皱着眉。不是这样,当时那些人绝对不是只做做样子吓吓他,而是真的想要他的命。即便他不反抗,估计也活不到出来。
      魏局长见他低头不说话,以为他还在纠结当年那事,道:“所以说做事别冲动,你看你前阵子和纪涵志打了一架进去了,我当时就想给你说,当年那事你能出来,还能无罪,还真要感谢纪涵志。当时我们都提不出来尸检报告,是他动了他父亲的人脉,把报告拿了出来。不然,你还真的凶多吉少。”
      秦苍抿了抿嘴忍了半饷,还是没忍住。
      “魏叔,当年还有一个重要人物,杜斐,你还记得?”
      “嗯,尸检报告出来后,杜斐作为重要怀疑对象,已经全国通缉了。不过,一年多了,估计人都不在国外,逃出国,只要不犯事,想抓他犹如大海捞针。”魏局长道。
      秦苍道:“如果我能找到他,是不是就能让当年那事天下大白?”
      魏局长看着他,青年的脸上面无表情,眼睛却深黑的发冷。
      “你……你怀疑……”
      秦苍道:“我并不认为我这样的喽啰会让潘家动用关系至我于死地。”
      魏局长心里一惊,道:“你怀疑纪涵志?”他想了想摇头道:“不会,他怎么可能为了你动用他父亲的权利。这么明显的漏洞,若是被人证据捏实了拿做把柄,他父亲这官途怕是要受牵连。”
      秦苍凝眉道:“我说如果这事是纪涵志做的,我要讨个公道,有没有希望把他扳倒。”
      魏局长倒吸了一口凉气:“你疯了,扳倒?他父亲一天不倒,他就不会被扳倒!你有本事扳倒市长吗?市长背后就没有高墙?你个混社会的,谁会管你的死活?秦苍呀,你怎么就不能学聪明点,别去招惹纪涵志,胳膊拧不过大腿你懂不懂!”
      秦苍道:“懂,猫吃老鼠,老虎吃猫,大象踩老虎……我就是那最低等的老鼠,怎么不懂?可是,老鼠就活该被吃掉?老鼠就没有想保护的东西?魏叔,你不用劝我,我自然也不会拖累你,我只是希望你能教教我那些内部的门道,我明白这事只有一次反击的机会,没有确切的证据,我也不敢贸然行动。”他顿了顿,语气中有些祈求:“魏叔,你帮帮我……”
      魏局长这辈子明哲保身,好不容易要退休了,真没必要淌这趟浑水。
      他看向秦铭,疑惑道:“你孩子怎么这么拗呢?图个啥?”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因为温大吧,哎,温大跟纪涵志走的近,也不一定就是受了胁迫,背靠大树好乘凉,这个道理谁都懂。温大要支撑那么大家族,选择纪涵志是聪明人的做法。说实话,我不理解你为什么会怀疑纪涵志。”
      秦铭尴尬的笑了笑:“这事……我以后慢慢给你讲……这两孩子感情深……总之就当秦苍敏感吧,你也帮帮他。当然,有我管束,他不会鲁莽办事,没有确切证据,他不会贸然行动的。”
      魏局长不理解摇摇头:“感情这般好?这可是拿命去搏呀。”
      秦铭苦笑:“好到难以想象……我们老了,说多了他们嫌弃我们啰嗦,能帮多少帮多少吧。”
      魏局长想了想道:“其实……我听到过风声,周……”即便包间没人,他也说的特别小声,妄议之事,罪名可大可小。他说的这个周某某自然是最上层的权利者,也是纪市长身后的大树。“听说他站错了队,等上面换届结束……哼,怕是要翻天。谁不知道纪是周的人,以前周当b市宣传部长的时候,纪就是他的手下。这b市的官员十有八九都是周的人,周只要倒了,b市的官场肯定会来一场大翻盘。以前,你若是想整倒一个市长,那是天方夜谭,如今……并不是不可能……”
      秦苍听到现在,眼睛里才有了些光彩,他盯着魏局长的嘴巴,生怕听漏掉一个字。
      “尸检报告,我可以弄出来一份。但是杜斐,这个人是关键,你若是能把这个人找出来,有他做人证,即便不告上法庭,利用网络效应把这事闹大,我相信上面有人愿意看见这样的事情……只是,上层这东西不好说,万一这次他站的队伍没倒,那我就劝你消停消停,夹着尾巴忍住吧。”
      “杜斐……”秦苍捏了捏拳头,冷硬的嘴角终于放软弧度,道:“谢谢魏叔。”
      魏局长摆手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铤而走险,但是,你要做好准备,虽说墙倒众人推,但是,现在,那还只是有缝隙的墙,你若是冒失一推,可能会伤到自己。”
      秦苍道:“我懂,你放心。”
      ………………………………………………………………
      立冬之后,一直下雨,天空跟漏了似的。
      店里一直没有生意,于晓迪落个清闲,刷手机玩游戏。
      门铃响起清脆的声音“欢迎光临”,他抬眼瞟了一下,进来的是一个高壮男人,目测一米八五往上,肩宽腿长,长相带着一点痞气,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这样的男人过目不忘,更何况于晓迪看他的照片不止一次。他咽了一口口水,镇定起身,道:“先生里面坐,喝点什么?”
      秦苍拍落风衣上的水珠,抬眼打量了一下于晓迪,然后慢悠悠走到就近的桌前,坐下之后,翘着二郎腿打量小小咖啡店。
      于晓迪挤出笑容道:“先生喝什么?”
      秦苍就像听不见似的,四处张望,就是不回答。
      于晓迪知道完了,来者不善。
      看够了,秦苍才道:“怎么收费的?”
      于晓迪保持微笑:“看你喝什么?咖啡系列还是奶茶系列。今天卡布基诺搞特价,先生要不要尝一尝?”
      秦苍勾着嘴笑了笑,于晓迪觉得他的笑容带刺,看的他心惊肉跳。
      “你不喜欢装疯卖傻的人。”秦苍看着他,就像老鹰盯着小鸡道:“我问的什么你清楚。”
      于晓迪笑得嘴角抽抽:“这位先生真爱说笑。”
      秦苍站起来,高了于晓迪不止一头。他目前还没有确切证据,也不想打草惊蛇,笑了笑道:“没我喜欢的。”说完转身离开。
      于晓迪目测他消失在雨里,才松了一口气,坐在沙发上缓了好久,还是心跳得厉害。
      他当初就给那帮哥们说过:“这单生意的钱可不好挣,一边是官二代,一边是□□,弄不好钱没挣到,小命都丢了。”
      不过温子骞给的报酬优渥,实在是难以阻挡。
      必须承认,他终究是一个俗人。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逃不出这个理。
      ……………………………………
      温氏集团最近频繁出现在版面头条。
      合资的第一批芯片下线便一抢而空,接着并购了三家电子企业。
      温子骞没白白浪费纪涵志带给他的人脉资源,各种聚会已经跳过纪涵志,慢慢开始架空纪涵志对他的掌控。
      温氏早期合作对象多是企业,现在的合作伙伴渐渐延伸到政府,从单产链发展到合资生产,温氏这两年在他的带领下是越做越大。
      为此,纪四少很是不满,抱怨道:“你如今越做越大,这是想翅膀硬了,好飞呀。”
      温子骞没有回答,也没有否认,只是低着头任由他抱着,亲着,与其说乖巧,不如说是木头。
      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
      “这个季度,潘阳电子股票下滑了40%,订单减少了五成,损失不小。”阿斌又念了长长一串数据,温子骞满意的点了点头。
      “能撑到现在,比我预计要厉害。”温子骞笑道。他今天心情很好,中午饭都吃的比往常多些。
      阿斌经常碎碎念,把你养的这么瘦,你妈会不会来找我算账,怪我没有把你照顾好。
      温子骞回敬道,那感情好,顺道帮我带句话,我很想她。
      阿斌道,算了吧,我还想多活两年。
      温子杰进来的时候,正巧看见温子骞谈笑风生,脸上难得的温柔笑意。
      温子骞许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什么事这么开心?”温子杰难得好奇。
      温子骞笑道:“你嫂子怀上二胎了。”
      温子杰看向李斌,道:“嫂子怀上了?恭喜恭喜。”
      阿斌抠着脑袋傻笑:“你嫂子想要个女儿,你侄儿现在三岁多,破坏力惊人,她嫌弃的很,看着别人家的闺女羡慕的不得了。”
      温子骞抬头笑道:“好久没看见小星辰了,怪想的。周末来家里玩吧,我一个人挺无聊,家里有个孩子热闹些。”
      年纪渐长,心境也脆弱许多。以前怕闹,现在却怕太静。
      阿斌听着难受,赶忙道:“好的好的,我带星辰去找你玩,他成日也闹着要来找你玩。”
      “带来吧。 ”
      老宅有好几辆轮椅,简直成了李星辰的玩物。
      不过小孩子太能闹腾了,有一次把温子骞害的摔了一跤,从那之后,他就不敢带过去了。
      阿斌站在温子骞旁边,看着他脸上那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就觉得心疼。
      周末的时候,他就跟陈菲商量:“老婆,今天没啥事,咱们要不去看看子骞。”
      陈菲正睡的香,嘟囔着:“你每天从早到晚伺候着你表弟,还没看够呀。”
      陈菲和温子骞几乎没什么走动,对于自家老公包身工一般被剥削的状态,她颇有微词。她觉得温子骞太冷漠了,每次见面,连个笑容都吝啬的瞧不见,面对面坐着就大写的两个字“尴尬”。
      其实她心里有疙瘩,因为去年带着孩子去温家老宅,孩子小缠着温子骞玩,也不知怎的,把温子骞拖到了地上。
      当时在花园的草地上,温子骞滑下轮椅以后身体受了刺激,下肢痉挛发作的特别严重,双腿几乎绷紧了踢蹬。
      所有从屋子里面跑出来的人都心急火燎的扑向温子骞,没有一个人搭理倒在地上哭泣的小星辰。
      中午饭都没吃成,大家害怕温子骞身体有别的损伤,呼啦啦一大群人围着那身娇肉贵的少爷去医院检查。
      包括阿斌。
      陈菲抱着哭闹不止的孩子坐在偌大的客厅,看着孩子身上被摔的青紫,也觉得特别的委屈。
      阿斌也清楚陈菲的心结,那之后陈菲就一直不愿意再去老宅玩了。
      “你们女人呀,斤斤计较,都快半年的事了,还挂在心上呢?”
      陈菲被他闹醒了,睁着眼看着天花板,叹气道:“不是我小气,而是觉得你们太小题大做,其实那一次我刚巧站在窗子旁,子骞摔下来的时候压在了星辰身上。他虽然瘫痪,可毕竟是个成年男子,星辰那么小,我想着都后怕。”
      阿斌搂着老婆哄道:“我知道我知道,子骞为了不压着星辰,两个胳膊肘摔得全是血口。老婆,子骞胸部以下没有知觉,你看他坐在轮椅里面轻轻松松的,可是他的重心就像坐在一个圆球上面,很难控制自己的平衡。星辰那么小,都能把他从轮椅上拽下来,可想他坐着有多辛苦。他瘫痪快十年了,身体不可避免会出现很多状况,比如骨质疏松。你看着他只是从轮椅上滑下来,对于小孩子不过是摔一跤,对于他很可能会造成骨折等危险的后果。懂吗老婆?”
      陈菲心里也懂,叹气道:“好了好了,再不同意,显得我多小气,走吧走吧。”
      阿斌高高兴兴起床,带着一家人去了老宅。
      天气不错,温远行正在院子里看着书晒太阳,看见阿斌一家人,开心的迎上去,抱起李星辰笑道:“哟,小星辰越长越乖了。”
      阿斌问:“子骞呢,不会还没起来吧。”
      早上十点,太阳亮的晃眼睛。
      温远行笑道:“早起来了。”
      温子骞早上七点要定时解决生理问题,不过他睡眠也浅,常常凌晨醒来就睡不着了。
      张顺推门伸头进来,这会儿王黎正辅助温子骞做复健,温子骞右手握了一个哑铃,正在做拉伸运动。
      被折腾脱臼的肩膀疼了好久,严重的时候连汤勺都拿不住。
      身体不好,脾气也会变差。王黎照顾的小心翼翼,也时不时会让他生气,明显能感觉他越来越坏的脾气。
      屋内暖气很足,温子骞穿了件简单的白衬衣,黑色的运动裤,没有穿袜子,穿了一双棉拖,露出苍白细瘦的脚踝。
      他的右手搁在大腿上,明显感觉整个手都在抖。他低着头,额头细碎的汗珠清晰可见,大部分的身体不能自主排汗,感觉非常难受,眉头锁的死死的。
      王黎护在旁边,帮着他托着手腕,辅助着又做了一个抬举的动作。
      他本来建议用最轻的哑铃,可是被温子骞瞪了回去,温子骞固执的选了一个五斤重的,结果捏都捏不住,没办法只好换了一个两斤的,于是整个复健脸色难看的没有一丝笑容。
      温子骞整个状态已经不适合继续复健下去了,可是他自己不喊停,谁也阻止不了他的自虐。他就颤抖着胳膊,几乎是耸着肩膀把手抬起来了一点点,左手因为抓着扶手用力,指节看着发白,整个人歪倒着靠在轮椅上,摇摇欲坠。
      王黎看见张顺伸脑袋进来,就跟看见救星似得,他那委屈的小眼神望过来,张顺就知道今早的复健并不顺利。
      张顺赶忙道:“少爷,小星辰来了。”
      听到小星辰的名字,温子骞的脸色才恢复了一些人气,眉头展开了,眼神也有了温度。
      “把毛巾给我。”
      王黎赶忙取走了那个该死了哑铃,这玩意害他一上午被骂了好几次。
      温子骞把汗擦干了,整理了一下衣服,调整好坐姿,才推着轮椅往外走,问道:“前院后院。”
      张顺道:“在后院玩呢。”
      温子骞到了后院,小星辰正调皮捣蛋的往树上爬,一颗很大的榕树。这棵树还是温老爷子算风水移载过来的,经过风雨已经长得枝繁叶茂。只可惜这颗镇宅大树并没能保佑温家子孙满堂,人丁反倒是越来越稀薄。
      温子骞有些恍惚,阳光从繁茂枝叶落下,地上落影斑驳。他想起很多年前,他站在树枝上去够温子暄的风筝,子暄清脆的嗓音指挥着:“哥,左边左边,对,就是那。”秦苍站在树下张开双臂,焦急望着他的,生怕他摔了下来。
      那时候父亲还在,子暄成日缠着他,他和秦苍互相吸引着对方……现如今,他望着院子里的人,没有父亲,没有子暄,也没有秦苍……
      什么都没了……
      那一天,温子骞和小星辰玩得很开心。他教小星辰五子棋,小家伙学的有模有样的,大家围着有说有笑,老宅难得这么热闹。
      都顾忌着他的身体,尽量的哄他开心。他心里明白,尽量的配合大家,可是他清楚,心里有个大窟窿,越来越大,难以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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