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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4
      温子骞趴在床上,抿着嘴皱着眉,许久没有说话。
      秦苍一点也没感觉温子骞生气了,神经大条的玩笑道:“呀,看见子暄高兴傻了?发什么呆呢?你呀,心里不说,我知道子暄对你多重要。所以那时候我就说,急不得,毕竟是兄妹,怎么会有解不开的疙瘩?”
      “你闭嘴吧。”温子骞打断他。
      秦苍帮他翻了一个身,平躺在床上,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他才后知后觉道:“又怎么了?不是挺开心么?怎么眉毛又拧巴了。”
      温子骞心里气着,带着怒意的双眸看向他,质问道:“子暄回来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秦苍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多大点事,不是想给你惊喜吗?”
      温子骞道:“惊喜?呵,我看是惊吓吧。是不是在你们看来,谁都可以带着怜悯的目光来瞻仰这具残废的身体,我可以用它去博取一些同情心,好让他们来原谅我,接纳我?”
      秦苍道:“说什么混话?看见你怎样了?这具身体怎么了?我觉得很帅呀,帅的我都想咬一口。”
      他说话的时候刻意弯着腰,两人距离很近,鼻息喷在彼此脸上,温子骞有些不自然的偏了偏头躲开。
      秦苍发现,这一招死皮赖脸对付温子骞这种假正经相当适合,屡试不爽。
      温子骞再大的火气,也能被他搅合没有。
      果然,温子骞叹了一口气,眉头舒展开,没脾气的道:“别闹,下不为例!你神经碗口那么粗,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什么都满不在乎,请你考虑一下我的心情。”
      秦苍把脸又凑近了一些,道:“什么心情?说来听听?”
      温子骞把头往后仰了仰,躲开他的鼻息。“要脸要皮的心情!”
      秦苍直起身子叹道:“我的少爷,你怎么越来越不好伺候了。”
      温子骞懒得理他,伸手摸入□□,摸到一手温热,不免眉头又皱了几分。瘫痪了七年,他对自己的身体了如指掌,状态好的时候,他是可以感觉尿意的,也能憋一会,只是憋不久而已。
      他白天一般不会穿纸尿裤,除非睡觉。深睡眠的时候,身体是完全不受控制的。可是他今天中午睡得并不踏实,几乎是处在清醒和意识游离的边缘,按理说他应该能感觉到尿意。可是,现在这样毫无知觉的漏尿,还如此频繁的漏尿,就是身体提出了强烈的抗议。
      他最近实在是太累了,等把提案通过了,他要好生休息几天。
      毕竟是比不得健康人。
      秦苍去浴室接了盆热水回来,他已经挣扎着自己坐了起来,歪歪倒倒靠在床头,道:“你把水放在桌上,我自己来,你去陪子暄说会话,我怕她无聊。”
      秦苍没有理他,直接按住他的手,熟练地帮他褪了裤子,道:“我来吧,快些,免得子暄等急了。”
      温子骞也知道自己的不便,等他自己处理好下半身,换好衣服,估计少不得半个钟头。他只能不甘愿的点点头,道:“好吧,你快些。”
      秦苍熟练的解开纸尿裤的粘贴,展开尿布,用热毛巾敷在他的小腹上稍稍用力的按了按。温子骞咬了咬唇,打了一个摆子,尿口又渗出一些水来。
      截瘫病人长期不排尽残余尿,一是影响膀胱功能,二是容易尿路感染,马虎不得。
      腹部被按压的有些疼,这种疼说来奇怪,温子骞并不能很好的描述哪里痛?怎么痛?他就是觉得身体里传来一阵疼,有时候会往沉重的下身传递,就像胸口以下突然坠了一大堆石头。有时候会向后背传递,仿佛有人拿锥子在脊梁骨上戳。
      明明胸部以下感觉不到触觉温觉痛觉,可是这种由内而外的疼痛隔三差五的便会骚扰一下温子骞。比如尿涨的时候按压腹部会疼,便秘的时候肠绞痛也会疼,最痛苦的是插尿管,只要他一发烧,就会尿潴留,必须间歇导尿才能排空膀胱。插尿管的滋味真真是不敢回忆,就像一根烧红的铁丝从身体穿了过去,在腹腔内搅动。
      医生说,这是截瘫病人常见的神经传导异常,要么什么也感觉不到,要么痛觉会扩大几倍甚至几十倍的传入大脑,给病人带来精神上的痛感刺激。很明显,倒霉的温子骞属于后者。
      秦苍顺时针逆时针反复按了几圈,见尿口不再渗漏,才停了手。
      “这颜色……你早上喝了多少水?又想尿路感染发烧是吗?”秦苍不悦道:“再这样,别怪我绑你去医院。”
      温子骞自己拧了毛巾擦了擦一把脸,刚才那几下就疼得一头冷汗。他看着摊在床上的尿布,洁癖的皱着眉道:“快丢了吧,开窗透透气,这味道太大了。”
      “自己的还嫌弃呀。”秦苍笑着去浴室丢了尿布,回来看见温子骞展开新的纸尿裤,撑着身体移上去,他赶忙过去帮忙,道:“醒了也要穿吗?这几天感觉不到尿意了吗?”
      温子骞道:“下午理事会,时间有些长,我怕出意外。”
      秦苍“哼”了一声:“我是被你骗大的,早就被你的谎话有免疫力了,肯定是你这几天熬夜,身体机能下降,感觉不太敏感了是吧。”
      他边数落,边熟练地帮他穿好尿布。
      温子骞看着英俊的青年,有力的指尖在尿布上移动,就觉得刺眼,他皱着眉头道:“下次这种事,你别做了。”
      “哪种事?接你妹妹过来?”
      “不是!换纸尿裤,抠大便,这种恶心的事情,你不要做了。”
      秦苍头也不抬,认真帮他捏脚,道:“为什么。”
      “我……我不喜欢。你又不是护工,你又不是低贱的仆人,为什么要去做那些恶心的事情。我自己能处理的就我自己来,处理不了的我会上医院,有医生护士帮忙处理。总之……总之你不要再做这些低贱的活就好。”温子骞疲惫的撑了撑眼皮,也不看秦苍带着质问的目光,强打精神道:“前几年……我状态太差,离不得人。这几年,你也看见了,复健效果挺好,很大程度改善了生活质量,大部分时候我可以自理的,洗衣做饭……包括导尿灌肠都不在话下,我完全能够应付自己这副身体。”
      “你想说什么?”秦苍声音很低,直起身双手环胸看着他,明显也有些生气。
      温子骞一上午一口水也没喝,说了一会儿话就觉得口干舌燥,舔了舔干涸的嘴唇,道:“我想说,你又不是没家,不要隔三差五往我这儿跑了,这么多年了,你都没有对象,别人会说我耽误了你”
      秦苍皱眉:“是谁在你耳朵旁嚼舌根了?”他面色凝重,平日里痞里痞气的模样突然就变得杀气腾腾,仿佛要吃人一般,很是吓人。
      温子骞道:“没有,我……早就想这么说了。”
      秦苍瞪着眼睛大声道:“你是我兄弟,除了我,你还能依靠谁?我除了你,还需要牵挂谁?他妈的,我不管你,我管谁?”
      温子骞瞪回去,道:“你这脾气,怎么三句不对你就要吃人呀。”
      秦苍道:“你就说,你是不是他妈嫌弃我碍眼了,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温子骞哭笑不得:“我哪里有说?你是听不懂呀,还是装听不懂呀!”
      秦苍耍无赖,道:“初中都没毕业,小学学历,能力有限,听不懂咋了?”
      温子骞举手道:“得了,我也不跟你争了,好话你当歹话听,以后别怪我拖累你。”
      秦苍梗着脖子直嚷嚷:“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了,我把你当祖宗伺候这么多年,我什么时候抱怨了。”
      “你才是我的祖宗,你再大声点,让人过来围观吵架是吧。”温子骞撑着身体扑过去捂他的嘴,下半身只穿了纸尿裤,白花花两条细长的腿交叠在一起,脚背和小腿成一条直线,鱼尾一样的线条,看的秦苍差点就硬了。
      闯他妈鬼了,秦苍心里骂道,看着都能硬,我他妈真的是饥渴太久了。
      温子骞靠坐着,用手撑着身体,床上沙发上,他是坐不稳的。他望着秦苍,语重心长道:“我是想说,你现在好歹接了秦爷的场子,秦爷对你不错,你可别辜负了他老人家。你的重心应该放在自己的事业上,而不是我身上。我的身体就这样了,你有什么好担心的?我看着要死不活,其实命比石头还硬,你说是吧。”
      秦苍道:“石头?石头这么给你糟蹋,也是会碎的!反正,我不管,这些年我们一直住在一块,我不放心你自己一个人住,晚上想喝口水都没人帮你端。反正,你这样糟蹋身体,我不会允许的。你别嫌我多管闲事,也别想骗我,你现在什么状态,你清楚,我比你更清楚!我看你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受了那么多年的罪,累死累活去复建,看医生,眼看着身体慢慢好了起来,你是又想回到过去,躺在床上无法动弹的日子了吗?”他看见温子骞的脸色不太好,知道自己话让他想起了最为黑暗的那三年,于是收了怒气,平心静气道:“子骞,你别总当我是小孩,我已经二十三了,你又大了我几岁呢?我的事自有分寸,别看我一天到晚吊儿郎当,场子里面的事情我还是清清楚楚,他们也别想糊弄我。对了,我联系了一个有名的中医,治过不少截瘫的病例,听说效果很好的。那老家伙拽的二五八万似的,我是托了几个关系,才把他的时间敲定下来。现在就等你了,等你空了我们去针灸一下,指不定会有奇效。只要不放弃,总是有希望的。”
      温子骞自嘲的笑了一下,“好,不过……七年了……我差不多……习惯了……也不抱什么希望了……”
      他配合着秦苍穿好衣裤,接过秦苍递给他的黑色助力手套。手套只有后三个指套,套住了蜷缩的废指,将它们强行的捋直了一些,微微分开。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恢复的还算不错,手掌也能承受一些力气,他用力撑起身体,一点点将自己移进了轮椅上。打开手刹,把腿捞了下来,秦苍蹲下来帮他穿袜子。
      他的脚踝功能完全废弃,足下垂的厉害,加大了穿袜子的难度。等把袜子帮他套好,秦苍的鼻尖都冒汗了。
      “你最近身体太糟了,刚才给你套袜子,稍微活动一下脚踝就会痉挛的颤抖几下,我生怕弄疼了你,怕你又发作痉挛,动作都不敢太大。”秦苍抬头看他,道:“理事会多久能结束?今天回家休息吧,哪有干的完的活?你不能继续这样了!”
      温子骞笑了笑,道:“怕什么,又没有感觉,你用力塞进去就行了。实在不忍心,我自己来。我不是不想回去,只是今天下午这个企划案特别重要,这个项目我爸已经跑了两年了,我不想在我爸病重的时候,被那些人搅黄了。我虽然瘫痪,但不是废物,不用你来教我做什么。”
      秦苍满肚子抱怨只能咽回去,皱着眉不说话,拿来特制的皮鞋帮他穿上。鞋子把脚踝完全包裹着,完全按照他的脚型量身定做,起到了足托的效果,双脚放在踏板上,双膝并拢靠向一旁,看着也是长手长腿的帅哥。
      秦苍舔了舔嘴唇,突然想调侃一下他,笑道:“艹,你他妈比我场子里最漂亮的还漂亮,真他妈想亲一口。”
      温子骞把他的头往后推,不满的“啧”了一声,骂道:“离远点,两个大男人,被人看着成何体统。”
      “成何体统?老子的兄弟,老子连你菊花长了几瓣都知道,身体犄角旮旯哪里长了痣都一清二楚,我抱抱我兄弟怎么了?谁敢说我闲话,老子让他看不见今晚的月亮。”
      温子骞脸都气绿了,气的都不知道怎么骂回去。
      秦苍还不要命的,死皮赖脸往他面前凑,道:“温大少,今晚别在公司睡了,回家成不。我每晚回去独守空房,空虚寂寞冷,看来我孤独难眠的夜里不能没有你呀。”
      温子骞一巴掌拍过去,没把秦苍打到,差点把自己摔下轮椅,他赶忙抓住扶手稳住身体,骂道:“起开,流氓!再闹,你就一辈子孤枕难眠吧。”他从床上取过腰封,塞给秦苍,然后撩起外套指挥道:“帮我绑紧一点。”
      他靠着椅背,明显能感觉他的疲惫,衣服撩开,腰侧有好几处淤青,秦苍有些不舍,道:“不带不行吗?”
      温子骞湛蓝双眼升起腾腾的火苗,面带狠劲咬牙道:“不行!和那帮老秃驴斗智斗勇的,我可不能在气势上输下去。”
      “可我不想给你绑。”秦苍道。
      温子骞看着他,道:“嘿,小秦爷最近事业风生水起,我已经喊不动你了是吧。”
      “哪能。”秦苍心里叹气,知道自己是拗不过他的,只能乖乖的帮他把腰封绑紧。
      温子骞在腰封的支撑下,身体笔直,看着也有了些精气神。照着落地镜理了理衣服,把双腿摆的稍微自然些。忽略镜子里的男人身下的黑色轮椅,也算是一表人才的如玉公子。
      “看着没有那么颓废了吧。”他仰头问秦苍。
      秦苍道:“很好,看着不错。”
      他不自信的又照了照镜子,觉得满意了,才慢慢推动轮椅往隔壁的休息室走去。
      其实,他只是看惯了,温子暄看着轮椅上的他,只觉得物是人非。她心里虽然怪大哥,可是,女人的心总是容易碎的,她看着如今禁锢在轮椅里的大哥,只觉得是那么的可怜。
      两兄妹别离七年,本以为都是满腹的话语,却三两句之后就有些冷场。两个人都刻意回避温子熠的名字和往事,只能聊一聊异国的风土人情,饮食文化。
      一问一答的,就像做采访节目一样。
      温子骞觉得自己尴尬症都犯了,看了看表,结束话题道:“下午哥有一个会议,不能陪你,你和秦苍可以四处逛逛……晚上有事吗……”
      温子暄道:“没有。”
      “那……我们一起吃个饭吧……去我家里……哥给你做。”
      温子暄点头,笑了笑:“好的,我等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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