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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李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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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待脚踏实地,不等西门庆从连番变故中缓过劲儿,道人催促他将揣在怀里的宝物拿出,喋喋不休叫他如何如何。
西门庆头疼欲裂,可发现道人的话落入耳里他无法拒绝。机械掏出那两件惹祸的东西,不想才捧出,光华一闪,那东西竟化作一枚……蛋。
道人从大袖中掏出一个玉匣子,叫晕乎乎的西门庆将蛋小心翼翼放入,然后把匣子合上,不留一丝缝隙。
做完这一切,道人笑眯眯地瞅着西门庆,当场把脸一抹,露出一张媲美春花秋月的俊俏脸庞儿。
那白须白发顷刻变没了。摸了摸脸颊,他对着宝镜掠了掠发,一脸虚情假意地作一揖:“多谢大官人了。”
如若不是这个凡人,他还没办法偷得这枚可以增加修为的宝蛋呢。可惜,他杀不了这人,所以只能……委屈对方背了偷盗的黑锅,被那厉害的主儿循着气息追杀。
西门庆发现自己身上有一股子奇异的味道,方才摸过蛋的手,似沾了些黏糊糊的汁儿,放到鼻前轻轻一嗅,有微微的臭味儿。
不明所以,一抬头却已不见那容貌大变样的道人。他跌跌撞撞爬起,环视四周,荒郊野外,茂林幽深,加之夜幕降临,隐约能听闻虫鸣兽吼。
西门庆愕然。许久他才意识到自己似是被人利用了,且对方用完就扔,卸磨杀驴,竟要他自生自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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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不亡西门庆。他六神无主,以为定会葬身野兽腹中时,偶遇山中樵夫。对方见他可怜,把人护送下山,来到有人烟的地界。
幸亏西门庆平时爱带些碎银子赏人,这会儿孤身一人,有那么点银钱,使得他的处境不至于太过窘困。
在樵夫家借宿一晚,翌日天蒙蒙亮,便跟随早起卖柴的樵夫一起入大名府北京城内。西门庆毕竟是富家子弟,向来受用惯了,走江湖的经验不足。掏钱买包子充饥时,露了财,被偷儿看在眼里,一路尾随,行至人多的繁华路段,两三人上去磕磕碰碰,几下功夫便把他的钱囊剪了去。
西门庆心内惶惶,精神不济,哪里能察知!等他意识到身无分文了,只有欲哭无泪的份儿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为果腹,西门庆把身上尚算完好的外套拿去当铺里换了点钱,亏得是夏天,只着内里一层儿还过得。
到夜里,不能入客店居住,他便琢磨去寺庙或道观求收留。不想他找了一遭儿,碰见的俱是不好相与的刻薄人,见他那副落魄样儿,少不得拿各种难听的话讥笑他,心毒一些的,还拿扫帚驱赶他。
西门庆接连吃闭门羹,又气又苦。他这身体,本就还未到弱冠之年,在家娇生惯养,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腹内又没文墨,性子懒散且瞧不起那些下贱活儿。走投无路中,没想着去找个类似酒楼跑堂斟酒那样的微末活计,只满脸愁苦和满腔忐忑,寻到那叫花子存身的冷铺中去了。
花子们常年没尝过妇人滋味,需要时自立更生,便求助于五指姑娘,实在解不了‘馋’,就爱找那些脸好身弱的小花子干些走旱路的勾当。
西门庆刚入冷铺,凭他那脸,很快被人盯上。夜里有人来撩他,原不是不知个中内涵的人,岂能辨别不出花子们的肮脏意图!
一阵敷衍,推腹痛屎遁,孤零零躲在无人的角落,西门庆第一次尝到流落街头的滋味。
夏夜急雨,没地儿躲的西门庆被淋了一宿,次日身子扛不住,发起烧来,又因心中郁结,勾得病势沉重,临近傍晚,虚弱到人事不省。
西门庆昏过去前,脑海里思绪乱涌——不甘、恐惧、怨恨、痛苦……搅得他噩梦连连。
这般活活受折磨了几日,待他再次睁眼,没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锦绣帐幔被衾,雕花桌椅。
初醒脑子尚有些不清醒,忽闻得药味儿,西门庆皱皱鼻子,歪头瞥见一个留头小厮儿端着一个漆盘儿,上摆一碗儿,不紧不慢行来。
把药搁床边矮柜儿上,扭头见西门庆醒了。小厮药也不说喂了,一面欢天喜地跑出去,一面还喊着:“少爷,少爷,那病秧子醒了。”
西门庆兀自纳闷。只听得一个温和清越的嗓音说:“大惊小怪什么,醒了就醒了吧,看把满院子吃米粒儿的麻雀都给我吓飞了。”
小厮一叠声认错儿,那少爷似要进来看视病人,不料忽地又有个婆子来禀告:“少爷,奶奶正等你去后面陪她吃饭哩。”
这么一打岔,那少爷竟去了。小厮进来,见西门庆自个儿坐了起来,就道:“看来你的确好了,药你自己喝吧。”
西门庆端着药碗,打量四周,又问:“不知你们少爷的名讳是?”
小厮闻言,十分自豪地道:“我家少爷姓李,名蘋,远近闻名的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