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好一只鼠 ...
-
晚饭后,苏荞开了药方子让流觞去抓药。因在义安侯府内便有自家的药馆,流觞去了不过半刻就回来了。
苏荞问流觞:“世子爷每日沐浴吗?”
流觞点头。
苏荞捡了几味药出来,便将剩余的用一个白纱袋包起来递给他:“世子爷沐浴之前,将这个泡在浴桶内,至少半个时辰才能拿起来。”
流觞瞧着那药草,半信半疑,嗅了嗅,带着一股子淡淡中药味并带着清新的草木花香气息,倒是挺好闻的。
因为是六月天,天气烦躁,过了戌时赵孜睿照例是要沐浴的。
净房同卧室相连,日常是流觞照顾他沐浴,这时,流觞正挠着头站在浴池边有些犹豫。
“怎么了?”
“禀告爷,这是苏荞开的药方子,说要搁在浴池里泡着给爷沐浴,但是没有爷的允许,小的不敢放。”
药浴?
他想起白日里那丫头说要改善他的睡眠,姐姐找她是死马当活马医,但是……
他也想试试这丫头到底有几斤几两。
“搁里头吧。”
世子一答应,流觞大喜,浴池中已放好了水,他将纱包放进去,水立即就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黄。
流觞不敢让世子爷冒险,自己先舀了一瓢将手泡进来,半晌,并无异样,这才敢伺候赵孜睿沐浴。
浴池是向下镶嵌在地面上,方方正正也算大,容得两三个人沐浴的样子。两边有扶手,赵孜睿并不喜欢什么都靠别人,那只会让自己形同废人。
他在轮椅上褪去了上衣下裳,留了一条缎裤,双手撑着扶手便顺利的落入浴池之中,激起几许水花。
流觞将毛巾澡胰都搁在池侧,便退下在外头等候吩咐。
他看着泛黄的洗澡水,这丫头也不知道放了什么草药进去,泡了片刻,便有一种微热的感觉,仿佛从毛孔深入五脏六腑。
半个时辰之后,赵孜睿只觉得整个人仿似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便不打算泡,让流觞进来扶着他上了轮椅,换过了衣裳回到卧房中,整个人顿时清爽了许多。
他久病成医,晓得许多药草,不过方才那水中之方,他倒是真没闻出来。
桌上香炉里冉冉焚着香,氤氲的白烟袅袅升起。今日的香与平日不同,似有一点白檀的气味,又有点沉香的气息,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花香?
“那丫头呢?”
她做了这些,人倒是不见影子。
流觞正欲答,却听得沙沙声响,雨点便毫无征兆的落下来,点点急促的敲打在窗外的芭蕉叶上。
“爷,下雨了!”
从窗户看出去,只见外头一个小丫头从雨幕中慌手慌脚的跑过来,手里还拿着什么。
流觞见窗户被风吹开,生怕世子爷着了凉,急忙过来掩住了窗口,却听到世子爷念了一句:“蠢丫头!”
苏荞没想着才出去片刻就淋了一身雨,她手里捧着一壶刚从星辰苑隔壁的杂院厨房里头要来的新鲜牛乳。
隔壁西杂院一分为二,中间以甬道相连,左边是厨房,专门伺候星辰苑的饮食,右边是小厮们居住的地方。因世子爷不喜闲杂人等随意进出星辰苑,因此一到戌时通往西杂院的门便落了锁。苏荞是抢着点去的,因此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还淋了好大一场雨。
流觞出来瞧见,诧异的问:“怎的成了落汤鸡?”
苏荞翻了个白眼:“还不是为了这碗药?”
流觞瞧着她手中的碗,禁不住皱皱眉头:“爷不爱吃药,我跟你讲了,你若是把这药端进去,爷怕是要生气。哦,对了,你赶紧将头发衣服上的水擦擦干净,不然寒气伤了爷的身体,你可担当不起。”
苏荞嘟起嘴,将手中的碗塞给流觞,道:“那是,我这副尊容是见不得爷的面的,你快去将这牛乳端给他吃了,若是冷了便真的吃不得了。”
牛乳?流觞诧异,牛乳也可以当药的吗?
流觞接了碗,摸着还是热的,赶紧的端进去给世子。苏荞淋得如同落汤鸡,有心要换上干爽衣服,奈何她住的地方是个隔间,两个男人在里头,她在外头连个门都没有,叫她怎么换衣裳?
她在厅里瞅着角落里还有一个耳房,便打算进去偷拿件衣裳出来到耳房里头换。
她到了自己房门口,隐约听到里头的人在说话。她蹑手蹑脚钻了进来,到了隔间里头便打开橱柜去翻自己的衣服。
“世子爷,这是苏姑娘端过来的牛乳,说要趁热喝的好。”
赵孜睿睨了一眼,这是方才她冒着大雨怀中抱着的那一罐?
“搁着。”他淡淡说。
“世子爷……”
“我会喝。下去。”
“诺。”流觞下去了,到了隔间发现苏荞正在翻柜子,道:“好生照顾爷,今晚有风,尤其不能让爷着凉。”
“知道啦。”苏荞不知道,流觞什么时候都变成三婆了。
看到流觞出去,世子爷行动又不方便,苏荞估摸着自己应该在隔间换衣裳也没关系,反正不是还隔着珠帘吗?他看不到。
想到此,苏荞赶紧的翻出来一套衣服,背对着外头将衣服都脱了干净。
赵孜睿知道她在外头,不晓得鼓捣什么动静还挺大。
他的轮椅是可以自己转动的,轮子的外头安了一层牛皮,因此动起来是很安静的。
他略微转动了几下轮子,便到了隔帘旁边,从帘子的缝隙看进去,只见那幽暗的光线中,几许雪白分外的醒目。
他目光一窒,这丫头,在做什么?!
他低下了头,却忍不住又抬眼扫了一眼,她正微侧着身子,那坟起的柔软雪白正好入眼……
他的手快速的转动了一下车轮,轮椅立即转了方向,手滑动了两下,轮椅便到了他自个的床边。
他心口略略起伏了几下,待得耳后的火热淡下来,他打开了桌上的牛乳分散一些注意力。
他从来没有睡前喝牛乳的习惯,往常呈上来的牛乳都是甜腻的让他难以下咽,而今天这碗却清淡的很,里头时不时浮着几粒淡黄色的小颗粒,有着淡淡的清香。
他喝了一口,淡淡的回甘,带着几许酥脆的米香。他眉头微挑,诧异牛乳还能做出这样的味道?
“世子爷!”苏荞毕恭毕敬的叫了一声。雨落了一阵便停了,偶尔听到几滴雨点从芭蕉叶上滴落的声音。到了夜晚,这星辰苑异常的安静,而在这个安静之极的环境中,她却和这样一个男子住在一间屋子里,到底有些尴尬。
赵孜睿背对着她,听到她的声音就想起方才所见,便不愿意转身看她。
“这牛乳中加了什么?”
他的声音略微低沉,在这夜晚,仿佛大提琴的声音一般,依然是好听。
“加了小米。”苏荞老实说。
他没再说什么,喝了半碗便搁在桌面上了。
喝了牛乳自然要漱口,桌上有茶,他正要拿起来,却见苏荞快步过来阻止了他:“世子爷要漱口,不能用茶的,到了晚间,最好用我泡的花茶水。”
她从隔间提了一小壶早已泡好的花茶水到了一盏给他漱口。
他抬眼,见她乌黑的头发有几缕落了下来垂在脸畔,其余的长发或是因为打湿了,全部都以丝巾束在了脑后。他第一次这么近看她,清秀的眉眼,尤其是那双大眼清亮乌黑仿佛能映出人影,并不倾国倾城,却也算的耐看。配着圆嘟嘟的脸,像某种动物似的可爱。他想起曾经看到南洋的商人上贡过一种鼠类,托在手上小小圆圆软软,圆鼓鼓的腮帮子大大的眼,就像她这般样子。
“世子爷,漱口?”苏荞看他发呆,好心提醒。浑然不觉某人把她想成了一只鼠。
淡淡清香溢满鼻端,赵孜睿看了一眼,没说什么,便含了半盏漱了口。
此时已是亥时,往常这个时候赵孜睿并没有倦意,不过今天却有点例外。
苏荞仔细看了窗户,都关好了,不过太过密闭那也不能通风,反正世子爷的床上有帐子挡风,她便悄悄开了一个小窗扇用钩子勾着。
世子的床乃是胡床的型制,两边都有扶手,高度比寻常的要矮,所以赵孜睿自己很容易就上去了。
流觞曾经对她说过,世子爷晚上一定要一盏灯的,否则容易做噩梦。但是光线对于睡眠是有影响的,苏荞趁着赵孜睿上床之际,拿了自己做的一个暗绿色纱罩罩在了灯上,光线立即便暗了许多下去。
困意袭来,赵孜睿却见到苏荞直挺挺的杵在自己床前,不由得蹙眉:“你做什么?”
苏荞神秘兮兮的说:“今日的助眠还有最后一招!”
“什么?”他双眸微闭。
“爷把眼睛闭上,片刻就见分晓。”
他合上了眼,只觉得一股淡淡香气凑过来,两只柔软的手指按在了他额角两边。
他素来不喜女子近身,倘若是他日,他定然喊道:“拖去出,打!”
不过此刻,那手指仿佛有了魔力,让他混沌睡去,已没了发号施令的意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