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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第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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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不过几步,但见几队侍卫佩刀巡逻而过,马啸啸镇定地随着李彦转了个身,换了一条道走。
孰料,走了没几步,又是好几队军士走过。
李彦见旁侧帐篷中无人,便拉了马啸啸暂时躲在帐中。
马啸啸见帐外人影闪动,一时之间,尽似不绝,心想,这要蹲在帐篷里蹲到什么时候,一旦有人发现拓拔檀晕了,或者他自己醒了,他们就算是插翅也难逃出这鲜卑军营了。
一想到这里,她不禁压低了声音问李彦道:“你真是一个人来的?”后半句却压在心里没有说出口,你这简直就是有勇无谋的匹夫行为。
李彦却似笑了一下,低声答道:“如若那鲜卑人真到武城城门去讨帅印,肖陆便知我已经见到你平安无事,定会筹谋派人来雁来山下接应我们。”
马啸啸听罢,松了一口气,却又叹了一口气,小声嘟囔了一句:“我都不大记得这是我第几次跟着你倒大霉了……”
想起来,真是一把辛酸泪,每每都要仰天长叹,小泪纵横。
李彦闻言竟低笑了一声,问道:“你倒说说有几次?”
马啸啸掰着手指,细数道:“最早玉龙山下婆罗花毒,然后贾超宅院之中屋子塌了,后是左相府里,你踢了我一脚,把我认作周宁衍,再来就是镇天府后山马场,射箭场里,如今又是这鲜卑大营之中。”一口气说完,马啸啸顿了顿,哀怨地总结道:“李彦,我跟你肯定是八字不和。”
李彦复又低笑了一声,手里握着那把红玉短刀,捏着刀柄转了转,递给马啸啸,说道:“这把红玉短刀你用着顺手,我们此际要往营外去,你且拿去防身,这一次,定不会让你再倒大霉。”
说罢,人也站了起来。
马啸啸细细一听,帐外似乎没了动静,接过短刀,人也站了起来。
两人出了帐篷直往南面武城方向而去,庆幸的是,一路上竟然没有见到巡逻的军士。
直堪堪走到鲜卑大营最南处。
此时此刻,马啸啸总算知道为何方才没有碰到巡逻的军士,敢情全都聚到了这里。
抬眼只见眼前密密麻麻好几排军士,拓拔檀业已清醒,满脸厉色,赫然立在正中央,眼中阴沉,如同疾风暴雨。
马啸啸牢牢握住手中红玉短刀,全身紧绷若弦。
拓拔檀一言不发,手中一挥,面前兵士齐齐涌来。
马啸啸和李彦二人自是全副精力迎敌,但见红衣军士一拨又一拨攻来,绵绵不绝,打也打不尽。
恰在此际,忽听一声马嘶,宛若平地一声惊雷。
马啸啸大喜过旺,眼风扫见斩鬼急速朝她奔来,马后跟着肖陆,段子敬、吴七,仇六,绿荷众人。
救兵终于到了,众人飞身下马,与鲜卑军士斗作一团。
拓拔檀见状,再不耽搁,举剑直朝李彦而去。
两人一时之间,缠斗不休。
然而,大穆一方来人虽少,却是个个武艺不凡,虽不能力压鲜卑之众,却是拨开人群,端端打出一条空道来,马啸啸小心迎敌,步步后退回撤。
半刻过后,众人已是斗出鲜卑营门,身处营前林中空地之中。
飞鸟俱被打斗声,兵刃声恫吓,扑腾翅膀,齐齐飞入了密林之中。
李彦足尖一点,跃步而上,将拓拔檀甩在了身后,口中一声鸣哨,一匹黑马已急急奔至身前,他翻身上马,便伸手欲拉马啸啸上马。
马啸啸见状,连忙几招摆脱身旁四个鲜卑军士的缠斗,脚步快速朝李彦跃去。
中间隔着不过短短十步之遥。
马啸啸往前跃步的霎那,却觉身后忽然风起,抬眼只见马上李彦的眼睛蓦然睁大,脸上瞬间失了血色。
马啸啸不明所以,却听抽气声四起,仿佛周围空气都凝固了。
她有一种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大祸临头的预感。
喘息之间,背后却又是一阵风起,一瞬间她的鼻间仿佛是闻到了昔日熟悉的昆仑山下松树与柏树的味道,然后她便听见一种犹为可怖的声音,一种剑入骨肉的声音,“呲”一声响,残酷地穿过皮与肉的声音。
她听得头皮发麻,回头的时候,心中山崩地裂,霎那之间,周遭整个世界似乎尽数坍塌,在她耳边轰隆作响,人的叫喊和马的嘶叫全变成了她耳中嗡嗡回响。
她眼睁睁地看着不知何处而来的拓拔槐,将手中长剑穿过墨子昂腹中,再一剑凌厉而出,血色浸染,他的眉目却只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和僵硬,恍惚之间好像是对她笑了笑。
整个动作,快得不可思议。
在马啸啸眼中,却是慢得不可思议。
她膝盖蓦地一软,人便跪了下去,手中正好接住,同时跪地的墨子昂。
他的重量落在肩上,仿佛还带着昔日昆仑山下熟悉的松树与柏树的味道。
马啸啸的眼泪夺眶而出,喉头一热,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哭得全身发颤,上气不接下气,肩上的墨子昂手一动,抚上了她的背心,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她的背心。
一时间,马啸啸哭得更是凄惨,仿若长水决堤,大河漫滥,一发而不可收拾。
“墨子昂,你千万别死。你要不死,就算是有什么盈盈草,我也绝对不回去了。你可千万别死。”
肖陆是众人中间最先回过神来的那一个,立时几剑逼退拓拔槐,段子敬身形一闪,再一剑穿过拓拔槐胸膛,血溅三尺。
绿荷适才反映过来,匆匆跑来拉马啸啸。
可马啸啸手里抱着墨子昂,说什么也不肯撒手,绿荷不禁大骂道:“马啸啸,你再不撒手,我们回不了武城,墨子昂就真的必死无疑了。”
吓得马啸啸赶忙松开了手,段子敬才扶着墨子昂上了马。
众人一路摆脱追击,疾驰回武城。
武城府尹闻言连忙又去寻了武城中最为德高望重,有长长白胡子的大夫。
那大夫替墨子昂包扎了伤口,坐在床边摸了摸他的脉搏,半晌,捻着胡须却是摇了摇头,气得马啸啸登时摔了一个硕大的花瓶,把人撵了出去,口中大骂道:“庸医,庸医!”
武城府尹也被吓得一溜烟地跑了。
床上的墨子昂已是陷入了昏睡,面白如纸,一动不动。
马啸啸坐在地上,双手趴在床上,头枕在一只胳膊上,瞬也不瞬地看着墨子昂,也是一动不动。
待到月明星稀之时,门扉“砰”一声响,只见绿荷火急火燎地奔了进来,头上原本插着的翠绿荷叶玉簪也给跑得歪掉了,口中直呼道:“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不待喘匀了气,便递给马啸啸一个小葫芦瓷瓶,又道:“这是我来武城之前,去求医仙给的药,墨公子许是用得着。”
马啸啸一瞬间像是活了过来,头从胳膊上抬起起来,回身接过药,立马倒了几颗在手心,喂给墨子昂吃。
一旁的吴七却狐疑道:“绿荷,你先前不是说,你去求医仙,他只肯给你痒痒药么?”
绿荷一听,便答道:“你当我傻啊,他不肯给,我难道就走了?这一小葫芦药可是我好不容易与他下了一天一夜的棋赢来的。”
吴七听罢哈哈大笑,只道:“甚妙。”
段子敬听了,心中大石倏地落地,也叹一声:“绿荷是个妙人。”
于是,绿荷羞答答地脸红了,还不忘抬手扶正了头上跑歪了的玉簪。
鸡鸣三声,天光破晓。
武城城门大开,千军万马奔涌而出。
墨子昂醒了,马啸啸长长地舒了一口大气。
他第一句话问:“你之前所说的话算数不算数?”
马啸啸连忙点了点头。
他第二句话问:“外面打起来没有?”
马啸啸又点了点头。
他第三句话说:“我尚有些累,再睡一会儿。”
这一仗,鲜卑军原本四十五万人的队伍,因匈奴旧部北撤,乞伏一部铩羽,仅余三十万有余。大穆军原本八万,折损一万,又得蓟州加之段氏,再兼西域之军,统共三十万有余。
堪堪旗鼓相当。
李彦一身金色甲胄,身披黑袍,手持红缨长枪,在千军万马中找到拓拔檀的身影,打马而至身前,拓拔檀现下已是双目通红,人尚存一丝神智,颤巍巍地指着李彦,嘴里却吐不出半个字。
李彦正色以答:“昔年你以陀罗花害我父王,今时今日,以彼之道还彼之身,昨日,你碗中之酒,沾有我大袖中的陀螺奇花,你今日毒发,身死此战,已算大幸。”
说罢,红缨长枪一晃,挑开他的狼骨甲胄,一枪穿心。
拓拔檀立时坠马毙命。
鲜卑大军得见拓拔檀身亡,一时大乱。
慕容归闫遥遥一望,徒劳地整饬了一会儿军阵,却见无果。
当即大喊道:“慕容不战。”
慕容一部得令开始后撤。
宇文宏业一听素来狡猾的慕容老儿此时竟然不再战,心道不能舍了自家吃了大亏,于是随即大喊道:“宇文不战。”
战场之上片刻之后,仅余熙熙攘攘地拓拔一部与几个鲜卑小型盟落。
那挥舞军旗的小将一看,立时慌了神,丢开军旗,从怀里摸出一张白布,系在旗杆另一端,高高举起挥舞了起来。
这一场打了整整一个冬,酝酿了整整一个冬的大战,如此戏剧性地仓促地收尾了。
鲜卑大败,按约退回了漠南以北。
李彦又拟了一道文书,加盖帅印,昭告天下:“大穆之内,禁着鲜卑服,一律改着穆服。禁言鲜卑语,一律用大穆语言;凡迁入大穆的鲜卑人,一律以大穆为籍,死后葬在大穆,不准归葬漠北;禁止大穆境内的鲜卑族通婚。”
当天夜里,武城城内载歌载舞,宴饮欢庆。
马啸啸守着墨子昂,并没有出门去凑热闹,隔着大帐听了好一会儿的欢声笑语。
武城城内欢歌达旦,一连三日。
武城府尹深受鼓动,上得大台,讲了长长的一段话,感谢众军协力,保住了武城,保住了齐州,更保住了大穆,说得又是哭哭啼啼了一场,最后竟然哭晕在地,被两个军士架住胳膊,拖了下台。
春天到来的时候,西域人便动身回西域了,段子敬也动身回邺城了,小童,吴七等一行人便回清风寨了。
临行前,绿荷急匆匆地跑来问马啸啸:“你说邺城究竟冷是不冷,干是不干,我带些什么衣裳去才好?”
马啸啸翻了一个白眼。
回皇城是在三日之后,马啸啸和墨子昂坐在马车里随大军而走。
墨子昂虽已是好得七七八八,但仍需休养,便没有策马。
马啸啸自也不策马,斩鬼幽怨地拉着马车前行,甩得脖上铃铛叮当作响。
春光正好,沿途鸟鸣花香。
马啸啸坐在马车里,闲来无事,摸出秘籍,又算了一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