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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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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子昂何等聪明,她能想明白过来的玄机,他如何会想不明白。
马啸啸看着墨子昂,一动不动,默默不语。
心里是漫无边际的恐慌与迷茫,一波又一波在她心弦燎原。
这件事情她到底该从何处开始说起……从前她鼓起过勇气想要告诉他,可是他当时不解其意,她也搪塞了过去,眼下光景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相识近五载,她也曾经想找机会说的啊。
此时此刻,马啸啸使出了惯用伎俩,假咳了一声,缓解几近凝固的氛围,见墨子昂面沉入水,不发一言,显是在等她开口。
马啸啸叹了一口气,“我从前本来就一直想告诉你的。”
墨子昂薄唇紧抿,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月华洒在他如墨的发上,仿若从前她蹲在灌木后面,看重重花影后他的模样。
“我的确是从……”她低头,算了算时间,“大概一千八百多年以后穿越来的……”这个大穆朝本是没有的,她按照秦朝往后退了几百年,粗略地估算而得。
墨子昂不着一言,从头到尾听她絮絮道来,她是如何因为一株狗尾巴草穿越,又是如何千方百计想要找到狗尾巴草反穿越。
末了,两人之间,流淌着的仍旧是无边无际的沉默。
马啸啸心中打鼓,只能忐忑地望着墨子昂。
周围断断续续的夏夜蝉鸣,搅得她委实难安。
许久之后,墨子昂终于开口,“那如今你仍旧还想寻回盈盈草,是想回到你的千年之后?”他心中疑问三千,唯只有这一问最为关切。
那一瞬间,马啸啸嘴巴张了张,却没发出一丝一毫声音,脖子上仿佛有千斤重,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人只能愣愣定在原处。
面前,墨子昂的眼眸却是渐渐黯淡了下去。
天边的月亮被一朵飘忽的云朵遮住了。
马啸啸仿佛忽然看不清他的面目。
仅是一瞬间的怔忡,墨子昂转身迈步往山下走去。
马啸啸独留原处,心中腾起一股难以名状的苦涩与悔恨。
可是,她扪心自问,的确是不知道啊……若真有一株狗尾巴草摆在面前,并且她能够依靠这株狗尾巴草反穿越,她是走是留,真心不知道啊……
毕竟一切都是一个巨大的假设,存在于狗尾巴草的确能够让她反穿越的这个空中楼阁之上。
她旋即反映过来,脚步急急追上墨子昂,满心满腹的话想要解释,千言万语却发现不知如何解释她那一瞬间的迟疑,终究只得作罢。
天明之时,墨子昂自是要往漠北而去,马啸啸当然要紧紧相随。
好在,墨子昂并没有要赶人的意思。
可是,马啸啸却比往常要小心翼翼几分,路上不聒噪不耽误,两人之间涌动着一种莫名的无形的生疏暗流。
马啸啸人在马上,摇头晃脑,冥思苦想,仍不得解。
暖和的夏日近去,愈往北行,秋意愈浓。
这一日,两人刚刚进入齐州,欲取道先入漠南再进漠北,却听得城中锣声大作,不多时,只见一个兵士打扮敲着手中铜锣,疾步奔走于街头巷尾,口中大声喊道:“鲜卑起兵,鲜卑起兵……”
一声叠着一声,叫得人心惶惶,议论纷纷。
“昨日我见镇天府军中大帅旌旗已升,还不知所为何事,原来是鲜卑人已经发兵打来了……”
“呀,这可怎么办,现在可还有机会再往南走么,一旦打起来,齐州就不安全了。”
马啸啸听得街上议论,心中一惊,他们口中说的镇天府军中大帅难道是……李彦?
墨子昂脸上现出一抹忧色,转头看着马啸啸,若是两军交战,漠南乃是战场,断不安全,漠北为鲜卑地界,则更加危险,却见马啸啸急急开口道:“我知道你又想说,此去艰险,叫我不要去了,可是我既然来都来了,留在齐州也不安全,左右我又不能独自回邺城去,天大地大,也没有一处为家,我肯定是要跟着你的。”
墨子昂听罢,点了点头,脸上微带着点多日不见的笑意,马啸啸心中一喜,再接再厉,道:“既然取道漠南不可行,我们何不再往西行,由西边往北上,可不可行?”
墨子昂答道:“确是个好办法。”
两人一路往西,再往北,途经西域诸国中最东的臣时国往漠北行去。
一入臣时国,为掩人耳目,墨子昂便买了几身西域装扮,两人换了装。
那西域男服与平日里墨子昂穿的长服没有太大的区别,内里是一件右襟深衣,外面是一件轻薄的月白长袍,头发用一根玄带随意绑着。
马啸啸却觉墨子昂看上去说不出的爽朗清玉。
而马啸啸所穿的西域女服则要复杂的多,上身是一件圆领的红衫,袖口上节飘带,她挣扎了半晌才算是拴了两个弯弯扭扭的结,下身是一条白色灯笼长裤,裤腿处也有好几根飘带,她本来不想再去搭理,可是走了两步,险些被飘带绊倒,只得蹲下身去,整理一番。
可是,那飘带长短不一,在腿脚处绕来绕去,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她一拉一扯间,连着裤子也被扯得往上收拢,短了好几寸。
马啸啸颓然,站了起来。
只听耳边墨子昂一声轻叹,马啸啸只觉身子一轻,胳膊被他举着,人便轻轻坐到了马背上,他的气息迎面擦过,她恍然间就想起那个明月雪夜里,他第一次抱她上马。
低头只见墨子昂伸手整理她裤脚飘带,片刻之间便系好了两个稳妥的结,裤脚落在脚踝处,长短正是合适。
马啸啸脸热了一下,道了声谢。
心中却是暗暗想道,墨子昂对我这么好,我竟然那一夜死活答不上来,真真是狼心狗肺。
两人复又上路。
待到看到好几匹骆驼行在沙地上,又看到骆驼上坐着的人均是周围剃发,仅留头顶之发,垂辫于后,与从前追她要抢斩鬼的那一帮鲜卑人一模一样的装束,马啸啸便明白了过来,眼下是已经到了鲜卑的地界了。
只是这漠北霁草要从何处找起?
秋高气爽,日头高照,漠北皆是茫茫沙地,行了好长一段路,才见几棵绿树,旁有一处茶肆,茶肆前有一个石砌的圆井,马啸啸的水囊早已空空,见状,忙从骆驼背上下来,进了茶肆,墨子昂尾随其后,手里拿着两个水囊。
这骆驼不比马骑着舒服,加上日晒风吹,马啸啸只觉浑身都想被油煎过一般又酥又麻。接连灌了三大碗茶水,她才觉将将舒适一些,连茶水里过于浓重的泥土味,她都不甚在乎。
墨子昂请茶肆老板装了两水囊的水后,见马啸啸趴在桌上,神色恹恹,便决定再等半刻以后再出发。
在漠北行路甚为艰难,白日日头高照,难免渴水,可他不能冒险在夜里行路,一来夜风甚大,如今已是秋日,夜中更是寒冷,加之沙丘波诡,若是迷路,后果不堪设想,二来,夜中猛兽出没,成群结队,自有一身武艺也难以应付。
马啸啸趴了好一会儿,才觉舒爽了一些,又闭目调养了会儿内力,浑身才渐渐有了气力,正欲和墨子昂离开,却听茶肆外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
出来一看,一个紫衣人坐在马上,后面跟着十好几个带刀侍卫,众星拱月地朝茶肆行来。
马啸啸定睛一看,那个紫衣人正是当日钱袋被偷,砸了她茶社的慕容起。
显然,那慕容起也注意到了马上立着的墨子昂和马啸啸两人。
他最先认出来的自然是无甚变化的墨子昂,脸上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惊讶,再一转眼看见旁边立着的马啸啸,盯着看了好一会,忽然大惊道:“你原来不是兔儿爷,是个女的!”
马啸啸被他吼了一嗓子,不耐地揉了揉耳朵,没想到他为人竟然如此咋咋呼呼,登时没好气回道:“我本来就是女的!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是个兔儿爷!”
慕容起尚在惊讶,却不忘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又见他们皆是西域打扮,又问:“你们原是西域人?”心中却想,当日他说怎么会看见段子敬停在茶社外,原来是同这两个西域人交好,怕是要做他们的生意。
墨子昂将错就错,只点了点头。
慕容起却是一副恍然大悟状,“难怪我后来去找你们要赔钱给你们,却没见到人了。”
马啸啸差点忘了这一茬,立时说道:“对了,你还欠我钱,眼下速速还来。”
慕容起表情陡然间有些为难,“我没带钱。”说得有些心虚。
说来,慕容起贵为鲜卑慕容氏少子,在漠北乃是一霸,几乎从来就没有需要用钱的时候。
马啸啸却是听得眉头一皱,慕容起只好说道:“不如你们随我回营,我再找钱赔给你。”他素来自诩侠义,断不能为了点小钱,坏了名声。
马啸啸有些犹豫,眼下两军交战,他们这样就去敌营,怕是不好吧……
墨子昂却忽然开口道:“如此甚好,我们此来漠北是想寻找霁草,不知慕容公子可否指点一二。”
慕容起一听,什么霁草,他听都没有听过,当下只答:“那你们便随我回营,我再找人帮你们问问。”
回到慕容大营以后,马啸啸才知道,漠南虽在打仗,漠北却没有战火,慕容氏大多兵力已调往漠北,慕容归闫带领年长的儿子去前线了,独留这个慕容起身在大营。
所以,慕容起无聊得很,今日带了一帮人出门逛逛,才撞见了马啸啸和墨子昂。
当晚,慕容起好吃好喝地招待了二人。
席上马啸啸自然不忘要拍拍主人的马匹,于是故作无知地问道:“慕容起,你家究竟是什么来头,这么气派?”一脸的仰慕崇敬之色。
墨子昂暗笑,作壁上观。
慕容起受用得很,满含得色,答道:“我家区区不才,正是鲜卑最大的军事部落,慕容氏也。”因为慕容起去过大穆,总爱学些大穆文人酸词说话,可惜毕竟只去了月余,学艺不精,所以听起来总有些不伦不类。
马啸啸倒不在意,又问:“我怎么听说如今你们鲜卑的老大叫拓拔,不叫慕容?”
慕容起一声冷哼,“拓拔檀虽是骁勇,不过是个奸诈小人。”
这一句深得马啸啸心,她继续问道:“他究竟是如何个奸诈小人法?”
于是慕容起将拓拔檀昔年冒充周宁麒那一段一字不漏地说了。
末了,总结一句:“他此举实在阴险,不过对于鲜卑一族倒是大幸,既借大穆皇帝之手除了镇天府八万骑兵之骑,借那周宁衍之手烧了粮草,除了善战的左相和福王,搅得镇天府元气大伤,倒是百利而无一害。”
马啸啸从前并未细细想过,如今一听,也是吃了一惊。
慕容起却道:“不然,凭他拓拔檀的身份,如何做得了鲜卑的大王。”
马啸啸忙问:“他什么身份?”
慕容起说得来劲,“他拓拔檀不是拓拔氏的亲骨肉,不过因为肖似其母,才与那拓拔槐长得相似。”
马啸啸惊讶道:“你怎么知道?”